《小修捉虫非更新暂不必看》见机行事的剑

27、第 27 章

　　俞风信的公司一楼有待客小沙发，林摇雁坚持要过来接他，结果过来一看，分明没有迟到，俞风信居然等得睡着了。

　　林摇雁没叫醒他，坐下，顺便审视公司大厅内部的细节。他接近俞风信时，行经的员工都频频地看他，却没来制止他。

　　四周很安静，除了俞风信这里，他在任何一家公司的前台大厅也寻觅不出这种级别的安静。

　　他拿起手机随便读了一本书，读了一会，俞风信才自行醒过来。

　　两人下意识地齐看表，已经过七点钟了，俞风信向他道歉，抱疚起身，他连说：“不要紧，难得静心再看看小说。”说着为证明自己的话，将手机页面展示给俞风信。他在重温《堂·吉诃德》，的确看得津津有味，页码翻过了不少。

　　一门之隔，空气闷热，车笛喧闹，不知名惟独可辨方向的店铺在唱着《卡萨布兰卡》。吃过一顿饭，通过有一搭没一搭的生活化话题，俞风信听出他果然没有什么要事。从饭店大门口到饭店停车区，短短百来米距离，漫步月下，两人相视无言。

　　直到林摇雁说：“不对劲，怪我疏忽了，我把你接到这来吃饭，你的车不在这里，你怎么回家？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其实俞风信感觉林摇雁的道行也不低。

　　不过车到楼下，他没邀请林摇雁上去坐坐。他观察出林摇雁在配合林江山套路他了，林摇雁言行举止中对他有真切的关心，也有刻意殷勤的成分。

　　饶是如此，藕断丝连，假处还真，他们见了一面又一面。

　　那段时间，林摇雁频繁到访俞风信的公司，以至于当婚后他不复稍去以后，前台小姐还以为他们感情有了裂痕，或者他追人追到手后就厌倦了。

　　林摇雁原先想打的是朋友牌，他当然不屑搞美人计、骗感情那一套，见着见着，稀里糊涂就仿佛成了美人计，还是伤敌八千自损一万的美人计。

　　至夏末秋初交集的那阵子，陡降温的一天，林摇雁忽然发现俞风信开始强硬拒绝他了。上次约会也没成功，俞风信告诉他：“换季，我妈妈又生病了。”他问：“严不严重？我带些礼品去看她？”俞风信回应：“不必了。”

　　这一次，俞风信干脆没说理由，推说工作忙碌。

　　隔着电话，两端秋风清晰，轰隆隆地放声咆哮，俨然要穿过话筒两人共吹，俞风信的声线越凉越勾人，不像刀子，像风中飞走的雪花。林摇雁不听他的，伸手捞了一把，说：“我去找你。”

　　俞风信不同意，说：“林总，我算了算我们俩的账，这样下去，是你赔本。”

　　林摇雁刹那失笑，反驳：“谈恋爱还计较赔不赔本？今早你还提醒我降温了，是假的吗？”

　　话一出，两人同时一噤。往前谁也没有挑破过恋爱这个词。

　　停了停，俞风信方继续冷静地说：“我想我不了解你，林摇雁，你也不了解我。我认为生活中就没有平静，再怎么两点一线，每一天都翻天覆地，有的危险只是还没引爆而已，时刻都在发生。我要自由，你要宁静，我们俩不合拍。”

　　最初林摇雁觉得他一定是说反了。林摇雁近乎能够听见俞风信噼噼啪啪打小算盘的声音了，他很想提醒他，可是哪怕你计算得这么努力，你说反了。

　　世界上任何一个认识他们俩的人，都不可能认为林摇雁是渴望宁静的那一个。

　　偏偏一晃神后，林摇雁听出自己在匆忙地说：“等一等，你别挂电话。你说什么？”

　　俞风信已轻轻说过“再会”了，闻言一言不发，但默默便未挂断。很久，没收到林摇雁的又启口，他才又说：“我要你想一想，我的人生不是浪漫小说，我要部署掌控它。温柔对我不够，医生和护士对我也很温柔；钱对我不够，钱是最好用的工具，我使用工具却不是为了拿到下一个工具……朋友一场，我从来没对谁这样直白地解释过。你要想一想。你犯不着骗我，我永远不会去林氏就职。”

　　想竟来不及再想。

　　那么一瞬间，俞风信的语气是他前所未闻的严厉语气，登时，林摇雁心底有一道无声的声音说：“找到了！”另有一道轻佻的声音想：“俞风信实在是个傲慢角色。”什么也没来得及回答，谁也没来得及挂断，林摇雁人站定在俞风信公司的大马路对面，眼前欢乐如海，人潮忽涌，滔天的红粉气球放飞进入天空，他无话可说。

　　林摇雁已经掌握俞风信的工作日作息表了。

　　他知道这个时分俞风信要么在吃食堂，要么在吃公司近畔的几家饭店，这会俞风信一走回公司大门前，他雇佣指示好的“群演”就纷纷冲近，撒手气球，营造出了一派粉红色氛围。

　　人群不一般地繁密，道具不一般地古怪，一水宽街对面，林摇雁看准俞风信若有所觉地马上转身四处搜索他的影踪，反应敏捷。

　　今天他决定好了求婚，他是惊喜派，更一向玩得起赌得狠，可以不在乎俞风信当众折他面子谢绝求婚。他清楚这种大事上俞风信不会因为谁的颜面而撒谎，他无意逼迫俞风信接受，至多有意逼迫俞风信向他吐露退避的详因。

　　如今给俞风信发觉了他动机不纯，他无法再大步走过马路去。是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感到：“找到了。”然而不是今早收到问候信息甜蜜回复时，也不是更早散步入月放松闲情时，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向俞风信说：“我对你真心不二。”

　　此前林摇雁始终不相信像他自己一样的人，今生今世会不顾一切地纯粹地爱人。恰像林江山不相信他会呆守梅花树似的——一生里身边一个人也不去相信的事情，人能够顽守就不可多得，更别提自己相信了。

　　无形之中，与生渐涨，他崇尚的夸赞人的词语也成了虚实难辨、狡猾、八风不动。就算另一方面，他崇尚诚恳、体谅天真、赞赏坦白自我。

　　怀着这份矛盾，他遇上了俞风信。现在他懂得了，他跟俞风信相似，俱是要求全副占有的人，先前他对俞风信动心的上限已一次次冲破了他的旧上限，到底没呼出那句找到了，是他期待情人还有更多的东西，打开胸膛来能够真正镇定浮生，使他感到宁静的某些东西；

　　今天终于，俞风信似真似幻地为他闪烁了这些东西：以朝他这个两面矛盾体索要那东西的方法。

　　自由。

　　林摇雁明白俞风信形容的自由，恐怕不是单纯的不入伙林家。

　　可惜一旦在一起，凭他的性格，他最不能给俞风信的就是自由。

　　种种念头在脑海间磅礴飞驰，有的如同丘比特的金箭，有的好像无情铅箭。他想飞速搜寻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想得到俞风信——与林江山不同，他意识到了俞风信的意志很清醒，他感动不了——想到了——他连想出的折中办法都是个不任由俞风信完全自由的办法。

　　至于他共俞风信双双看似和缓实则激烈的脾气，这一天，他早早嗅到了深处的枪火味。除非彻底放手，他只能暂时忽略。

　　原地静立几秒，车流来往，乱遮眼目，林摇雁索性背过身去，笑一笑，懒声说道：“俞总明察秋毫，那我直说了，我不请你来到我麾下，我们联姻吧。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

　　思来想去，他把剩下的一句“慢慢相处”咽下了喉咙。

　　因为下一句，俞风信又硬邦邦地丢出了让他很难软化态度的条件。

　　他耳朵听见俞风信在电话那头掀开打火机，单手点烟，眼睛看见俞风信把掌纹笼罩在一团白雾中，眉角烟云沸腾。

　　俞风信说：“联姻？我只接受一年。”

　　·

　　一年的婚姻，不如不结。林摇雁对俞风信的欲望有多强烈，对时间的欲望就有多强烈。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退婚是不可能的。

　　当晚林摇雁就带着俞风信回家见高堂。

　　稍稍放手是他为俞风信破的例，其它事他通常喜欢不拖泥带水地尽快解决。横竖他向俞风信求婚这件事必定上新闻，要不然干脆忽略不见林江山，要不然不如早见。

　　当然，考虑到俞风信和林江山不知何故相看成仇的关系，林摇雁不建议俞风信跑去受这个委屈。这辈子不见也罢。

　　但傍晚两人喝着茶商量联姻条约和婚礼计划的时候，林摇雁不免想起俞家往事，问及：“婚礼上你有家人出席吗？”

　　“也许没有。”俞风信平静地说，“我妈妈又生病了。”

　　“又病了？”林摇雁皱眉。

　　俞风信说：“嗯，她身体不太好。”模样不愿多谈。

　　林摇雁就不追问了。俞风信体质也不好，一些小毛病解释过是遗传。他以为沈默花的常病就和俞风信程度差不多，只年纪大了，需要多多静养。

　　林摇雁单说：“那就不办酒了，否则外人见到，旧事重忆，背后少不了议论你。我也不请家人，结婚是我们的事，我说了算。”

　　俞风信摇头说：“我不介意议论。”

　　林摇雁一厢心疼他，只好半开玩笑道：“商业合作嘛，从简行事，我们先领个证。未来如果你爱上我，肯和我永远在一起，我随时给你补办十场八场大婚礼。”

　　俞风信不说话了。林摇雁见状，也别过头去眺望窗外。

　　半晌，俞风信初说：“那还是见一见老林董吧，一码归一码。”

　　这趟做客林家，进门后一路上，他两人受到的注目张望非同寻常。一系列诧异与惊怒掠过一双又一双眼睛，在林江山眼中达成了熊熊巅峰，这一回，林江山像是当真生气了，急想发飙，林摇雁早有提防，刻意走得比俞风信略快略前一步，这时横肩挡了一挡俞风信，眼射警告。

　　不意俞风信真正是一码归一码，探身追上林摇雁，口吻轻松地叫：“爷爷好。”

　　川剧变脸，不过如此。

　　林江山面色弹指微变，林摇雁也面色乍变。只不过林江山面色变向警惕变向防卫，林摇雁面色变向柔情变向担忧。

　　林江山：“……”

　　受阻于林摇雁的执意和俞风信的抢先低头，林江山不答应终也只得答应了这门婚事。又由于俞风信这一低头，林摇雁一霎下定决心搬出林家。俞风信不可以住在这鬼地方。

　　到如今，林摇雁忽而才清楚地记起来，原来俞风信对林江山柔和是因为他，对林江山不喜欢也是因为他。从前他从没串联完整过。

　　他睁眼面对天花板，思绪万千，一时恍惚。李敬正在他身旁看菜账，一下子惊喜呼唤：“二少爷！你没事吧？你刚刚被俞总气晕了！”

　　林摇雁淡淡跟他说：“没有，是想起来一点故事。没事了。”

　　李敬将信将疑，可能觉着他最近头疼晕倒太频繁了。他坐起来，李敬照旧出手扶他，犹豫着说：“老太爷来了。”

　　林摇雁扬眉，掏手帕擦了擦汗，问：“来多久了？”

　　李敬说：“不久，半个小时吧。听说您不舒服不太高兴，进来看过一眼，现在在外边吃饭。”

　　下午两三点钟是林江山吃饭的时间。

　　林摇雁点点头，这次不消李敬再劝，自觉地躺下了。闭眼休息片刻，又说：“去，不用避讳爷爷，把俞风信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一个也不要留在明面上，我不想看见。”

　　他天然生龙活虎，口气罕见这么疲倦，李敬话也不再说，晓得安慰无用，飞快地站起身了。临开门，想想还是得试探透彻林摇雁的意思，避免像之前一年那样自己全理解错了，方刹住问：“是哪种收起来？方便取走的还是腾空间的？”

　　林摇雁说：“不许任何人摸到碰到的，这两天客人会很多。”

　　李敬脱口而出：“啊？”

　　林摇雁满面阴云地说：“等事情了了，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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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万一：是HE，不会有任何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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