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涂恨生》澜漪小筑

53、第五十三章

　　这十几年仿佛是个玩笑，每个人都不愿相信真相。如果早知真相是这样的残酷，那么他宁愿不知道。
　　南绥身受重伤，可她不怪叶荻瑟，他是她的弟弟啊，她怎么能怪他？只怪命运无常。
　　叶荻瑟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将南绥抱在怀里，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里有多痛苦。曾经坚持认为正确的，现在看来都成了笑话。
　　怀中的南绥早已泪流满面，她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从前的恨，从前的怨，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跟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说话。
　　“阿瑟，你叫阿瑟。你还记得姐姐吗？姐姐好想你，好想你。”
　　叶荻瑟双目猩红，他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周围的人看到南绥重伤，心里都在盘算着她手里的昊天塔，所谓的正道人心也不过如此。
　　被囚禁在昊天塔这么久，南绥早就洞悉人心，她知道这些人都在觊觎自己手里的昊天塔，至于得到昊天塔之后做什么，答案很明显了，无非就是继续收集其他的灵器，一统修真界，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叶荻瑟直她的亲弟弟，南绥一死，那些人一定将叶荻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虽然昊天塔会将他变为众矢之的，但这枚灵器至少能代替自己给他些许保护。
　　南绥握住叶荻瑟的手，暗中从自己的墟灵中幻化出昊天塔，然后从叶荻瑟的掌心中传到他的体内。这是作为姐姐唯一能做的事了，只是好可惜，这份亲情来的太迟了，如果他们能早点团聚，或许南绥这些年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叶荻瑟感觉到自己掌心里灵力流窜，他知道是姐姐，顿时泪如雨下，只是嘴里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一刻，南绥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她从小宠爱的弟弟长大了，可是她却错过了他的成长，她想最后再摸摸弟弟的脸蛋，像小时候一样。蓦地，南绥的手垂了下来。
　　叶荻瑟瞬间感觉身体别抽空一般，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杀了他唯一的亲人。可她生前都没能再听到弟弟叫她一句“姐姐”。
　　“姐姐，姐姐……”叶荻瑟崩溃大哭，原来这世上从来不缺伤心人。
　　君落尘看着这样的叶荻瑟，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叶荻瑟在自己面前痛苦。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无非就是说南绥死前肯定把昊天塔给了叶荻瑟，他们该怎么夺回灵器。
　　沈逢秋抚养叶荻瑟整整十二年，当年捡到他的时候，高烧烧得全身滚烫，大病一场后忘掉了五岁之前的所有事。这十二年，他对叶荻瑟视如己出，从为想过自己竟然会是他的仇人，他明白，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被原谅，但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可恨。
　　沈逢秋轻轻走到叶荻瑟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知道这样做根本不能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但这是他欠叶荻瑟的。
　　一声声的对不起，彻底击垮了叶荻瑟的内心，他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是和蔼可亲的师父？还是仇人？他不知道，今天的一切已经几乎将他逼疯。
　　沈庭筠更不知道该向着谁，他的父亲的确犯了不可弥补的过错，可也毕竟抚养了叶荻瑟整整十二年。世间的一切似乎并不只有唯一的答案，有时有很多，有时却无解。
　　痛苦在这里蔓延，世间将伤痛淡化，却永远无法淡化真相。
　　此刻的叶荻瑟以几近崩溃，正是夺取昊天塔的好时机。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以南绥是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为由，逼迫叶荻瑟交出昊天塔，否则以同罪论处。
　　看着这些人恶心的样子，叶荻瑟在这一刻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正义吗？这就是正义吗？他狂笑起来，他笑这人间的虚伪，更笑自己命运的悲凉。
　　这些人以为叶荻瑟直真的疯了，纷纷挺剑向叶荻瑟刺来，意图将昊天塔据为己有。
　　君落尘内心痛苦不已，他已经让叶荻瑟遭受了这么多痛苦，接下来的罪孽就由自己承担吧。
　　人人都想不到，从前阙言宗大名鼎鼎的修士君落尘竟然会与叶荻瑟这种修真界的孽障同流合污。纷纷以正义之词劝说君落尘与他们统一战线。
　　不会为什么，叶荻瑟看着面前这一切，突然就笑了。原来人心这样令人作呕。
　　君落尘身上本就有伤，以一己之力抵挡众人捉襟见肘，他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护不得叶荻瑟周全。
　　沈逢秋自知道真相后就想竭力弥补，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养了他十二年，也断不能抚平自己给他带来的伤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叶荻瑟的命，拼劲全力与那帮小人厮杀。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方才是为了围剿南绥，现在确是为了夺取昊天塔。人果然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闵旭尧冷眼看着这场战斗。
　　两个人对战上百人，当真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突然有一个人避开君落尘与沈逢秋的锋芒，径直刺向叶荻瑟，待沈逢秋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赎罪。
　　这一战，没有真正的胜利者，每个人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十二年前，沈逢秋杀了叶荻瑟的父母，十二年后，他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这段孽债。叶荻瑟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他再一次看到身边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父亲死了，沈庭筠发疯一般地冲过去，只是太晚了，或者说，沈逢秋从未想过活着，他本就想用这条命偿还自己欠下的血债。
　　沈庭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站在叶荻瑟的立场上，他的父亲的确该死，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那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啊！
　　或许人间本就是公平的吧，犯下的错迟早要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