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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部《风语》序章 ...

  •   你可知道皴裂的岁月被邪恶烘烤
      古韵凝滞残缺成瓦砾
      风的羽翼划破黑夜
      凌乱的四季
      悲情与伤痛瞬间陨落

      你可知道旷古的热情逐渐冷却
      希望只能在罅隙中喘息
      倾覆中燃烧的世界
      沉默弥散
      思绪便在时空中支离破碎

      艰难地述说
      生命中早已渗透肆虐与焦灼
      荣耀与辉煌
      似乎只是一次虚假的张示

      主神说:

      昨夜一阵微风拂过山谷,我知道它从遥远的过去吹来。

      最后的力量几乎用尽,终于将身体翻到了绝壁之上的平坦之处。手指从被岩石磨烂的手套中裸露出来,指尖上的皮肤由于多日攀爬崖壁已经磨得很薄,似乎凛冽的寒风就能将它吹破。手背和额头几处刮伤渗出的血迹早已凝固,变成像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一样的暗黑色。靠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之下,稀薄的空气中听见自己肺部风箱般的喘息,头顶的天空干净透明,没有一丝遮掩,脚下山谷中向上吹来的山风撕扯着头发和褴褛的披风,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眺望十几天来翻越的雪山,一下变得那样渺小。枢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展下酸痛的脖子,稍微平息了一会儿,简单整理下随身背囊,起身向山岗高处走去。
      地势逐渐平缓,冰冷的山体慢慢被泥土覆盖。当枢鹤翻过山顶最后几块巨大的岩石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铺天盖地的绿色一下充满了视野,向下延伸的山坡满是茂密的蒿草,在山风吹拂下犹如麦浪般此起彼伏。极目望去,山下平原丛林密布,河流仿佛像银色的镜子蜿蜒曲折,时隐时现;远处山峦间疑似瀑布的水线在明亮的阳光下蒸腾出五彩水雾……枢鹤一时间有些错愕,使劲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才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峡谷对面的雪山,山顶千百年来从未消融过的积雪仍然似昨天一样随风飘扬,宛如旗帜又似烟尘一般逐渐弥散在蓝色的天空,于是不免一声欢呼,还被自己的声音下了一跳。蹲下身去提了提快要登烂的皮靴,还有系在胸前斗篷的带子,张开双臂欢快地向山下奔跑,草丛淹没了膝盖,远远望去,枢鹤像在绿色的海洋里踏浪疾驰一般,越跑越远。

      太阳落山的时候,地上出现了车辙的痕迹,枢鹤知道许久不见人烟的日子结束了。他判断得不错,接着又看到几处麦田和菜地。转过一道舒缓的山坡,绕过寂静的树林,一处小小的村落逐渐清晰。炊烟如纱,轻抚十几处错落房舍,枢鹤的脚步声引来几声狗叫,便有主人从低矮的房门里探出头来,看见陌生的外乡人,又急忙缩回去关紧房门。他见村子中央几间宽大的房子里亮起了灯火,便向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后猜测是一个磨坊。推开破旧的木门,只有低头才能进入。果然,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女人在石磨上碾着谷物;左侧里间的房门开着,几个男人在喝酒赌钱。吱呀的开门声和枢鹤的出现让这里的人都同时停止了动作,所有的眼睛一起看向他,呆呆地审视他的衣装还有束在后背的武器。
      “过路的,找个地方过夜,最好有点吃的。”枢鹤微笑着说。两个女人仍旧木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当然我也会给钱”他又补充了一句,说话时仍旧没有忘记带着微笑。一个女人这才有些惶恐地扭头看了下里面房间的男人们。
      “过来吧,到里边来坐”一个年龄很大且胖胖的男人站起来,笨拙的身躯碰倒了身后的椅子,这时其他几个人才好像缓过神来,纷纷让开地方,仍旧有些紧张地陆续离去。枢鹤进入磨房后第一时间就在这些人的眼神和举动中确定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户,所以才面带微笑,尽可能减少他们的不安。坐到椅子上,放松了身体,枢鹤的双脚才感到隐隐作痛。
      “您不会是从雪山过来的吧?”男人给他递上一杯酒,看着他破烂的衣服还有额头和手上的伤痕,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还以为我的后半生会一直爬那座山。”他调侃着,同时也在心里因翻越那漫长的死亡之地而高兴。
      “真不敢相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祖父给我讲过一个传闻。”男人迟疑着说“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听说几百年前有位年轻人从雪山那边来到这里,我们都觉得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看来……也许是真的。”男人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憨厚的笑容,可能是因为记起祖父或者儿时的情形而感到温暖和幸福。但是他的话却令枢鹤心中一喜。
      “也从雪山那边来?他去了哪里?”
      “这就不好说了,我祖父是当故事讲的。”男人随便回答了一句,就走到门口,对两个磨面的女人说“回去弄点吃的送过来,再提些酒。”女人轻轻答应一声就离开了。接着男人出去抱来柴草给他烧了开水。简单擦洗一番,女人送来了晚饭,粗糙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配着大口浓浓的汤汁,枢鹤吃起来无比香甜。半天才抬头看见对面也在吃饭的男人和站在一边的女人,发现他俩脸上都挂着微微的笑意。枢鹤知道自己这吃相肯定有问题,就对着二人点头尴尬地笑笑,埋头继续吃起来。
      饭后女人收拾餐具离开了,枢鹤同男人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意把话题又拉回到那个和自己一样翻越雪山来到这里的人的身上。男人没有更多的信息。
      “那还是战争刚刚结束时祖辈留下的故事,想想真有这个人,算来最少也三百多年了。”男人耸耸肩,似乎再也无话可说。枢鹤也觉得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男人微醉,热情的嘱咐几句就回家了。送他出去,关上房门,倚在破烂的木床上慢慢地喝着酒。酒色已经泛黄,味道还算不错。枢鹤感到疲惫中透出惬意。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看来明墿神官所掌握的消息是真实的,即使找不到这个人留下的东西,如果他真的来到过这里,那么传说中的秘密也就可以确定是存在的。当然要揭开这个秘密还困难重重,但是终归让这个计划有了确定的的目标和方向。
      这个人去了哪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甚至有没有后代,这些问题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掠过。酒已经喝光,看着残缺的桌椅,还有因常年烟熏火燎变得焦黑的墙壁,屋顶角落里随着灯光摇曳的蛛丝,以及柴草燃烧的味道混合着水壶里逐渐蒸腾的水汽,这一切让他感到一种奢侈的温暖,刚刚过去的一段寒冷和危险似乎已经变得那样遥远,仿佛只是出现在曾经的梦境里。枢鹤懒散地将发痛的身体放平,很快便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尚风终于来到了汇合地点,天空开始零零散散地飘起了雪花。山谷间一个隐秘的岩洞,太青和他手下的两个人已经到了。尚风进来时,谁也没说话。他靠石壁坐下来,才感到身上的几处伤口针刺般疼痛,有几处还在渗血。顺手从斗篷的边缘撕下几条棉布开始简单地包扎,左臂还有小腿的位置感觉最严重,脱掉靴子,发现伤口很深。那时尚风在马上,忽略了这个被自己第一个砍倒得敌人,干掉两个死缠烂打的角色正要离开,却发现坐骑下面的草丛里刀光袭来。如果不是在刀尖接触到皮肤的刹那砍掉了他的脑袋,那么这条腿可能就不是出点血而已了。太青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他,半天才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尚风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总觉得自己是盘儿大菜,这大菜就爱招苍蝇!”
      尚风没搭理他,另外两个手下笑出了声。太青见他没出声又喝了口酒说:
      “你要总这么干,早晚会让那群狼崽子把你消化掉。”
      尚风停了一下,他知道太青这话不是玩笑,是认真说给他听的。追兵很多,早上再次遭遇,只有分散行动才能安全逃脱。策马疾驰中约好会合地点,在进入山坡下一片树林时果断分开。对方在山岗之上看见林子里战马腾起的烟尘分别去了三个不同方向,也分成三队均等开来。但是他们根本没想到其中一个目标只有尚风一个人。重新缓慢穿好靴子,拍了拍靴子里面包好的伤口,他看着太青说:
      “能够消化我的人还要一百年才出生,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只能去消化我的墓碑了。”
      太青看他一眼就不屑的扭过脸去,他的两个手下又笑了。尚风询问了几句就让他们休息,自己拢了下篝火,拿过他们剩下的酒,一点一点地喝着。
      希望是所有的追兵都被吸引过来了吧,那就为枢鹤翻越雪山创造了最好的条件,其实只到今天为止,尚风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制定的这个计划就是最正确的,几经努力才说服了国王和为数不多的几位重臣,不过尚风知道,他们只是出于信任而并非对于计划本身完全赞同,毕竟这个计划过于离奇,离奇的让自己都变得优柔寡断,如果不是明墿神官的鼓励自己可能就放弃了。不过神官的想法也很有说服力,即使不能找到那个人,或者说真的就没有这个人和那个传说,那么去雪山另一边联系一下还是非常必要的,那是唯一一块还没有被侵害的土地,高耸的雪山和连绵的冰寒之地形成一道天然的巨大屏障,仅有与外界联系的海路又漫长危险,这是枢鹤的挑战,也是那片土地得以富庶而暂时没有被邪恶势力骚扰的原因。即使不能让他们派出军队共同战斗,那里的资源与补给对将来的大规模行动也极其重要。尚风摇了摇水壶,里面的酒已经所剩无几,想到还有一队人没有按时抵达,就站起身来到外面。
      几天来领着追兵一路狂奔,距离雪山地带已经很远了,但是气候依然有些寒冷,零零散散的雪花不久就变得越来越稠密。战马在附近的坡道上静静吃草。马背上已经盖上了薄薄的一层。天色完全黑下来,远处的群山形成一条灰色的曲线,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山下干枯的树木和草丛在雪幕中发出噼啪的声响,很快,一切能看的见得景物都披上了灰白的银色。山风吹过,带来几声野兽的啸叫。尚风打了个寒战,活动下麻木的双脚回到洞里。在火堆上添了几块树枝,把背囊和佩剑当做枕头躺下,破烂的斗篷随便盖在身上,放松身体后,疲倦和疼痛反倒更加真切起来。慢慢合拢发涩的眼皮,很快就被睡眠包裹了……

      似乎是梦境里的一丝异响,尚风还没有睁开眼就把剑柄握在手中,没有动。睁开眼,篝火已经熄灭,只有炭火般的光亮。看见太青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多年来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他们具有了超常的警惕和感知,还有最默契的配合。尚风知道另外两人也醒了,只等他做出指令。细小的声音第二次出现时,太青已经把水泼到了火堆上。洞里立刻漆黑如墨,洞口的光线变得清晰起来。每个人都静静地一动不动,体会着那声音小心地慢慢接近......
      卡,卡卡......几下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尚风等人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太青小声骂了一句翻身睡去,他身后的一个手下也使劲敲了几下石壁后,开始重新点燃篝火。很快有两个人斗篷里带着一阵冷气走进洞来,这是最后到达的那小队人,只是少了两个。而他俩其中一个好像还伤的很重。
      “那两个呢,走散了吗?”尚风递过去一个水壶问。对方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又传给另一个,却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尚风明白了。就没有在追问。这时太青闭着眼睛问道:
      “你伤的不轻,你俩没带上尾巴吧?”受伤那个摇摇头,另一个将水壶还给尚风笑着说:
      “不会的大人!下雪了,如果不下雪,我俩不会来这里和你们汇合的,我们本来打算自己往回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嘿嘿!”
      尚风听完也笑了,看来这个年轻人还真不赖,微微有点胖,很憨厚的样子。另外从刚才摸到洞口的声音上看也不是个新手,就问他:
      “你多大了?”
      “十九岁,大人。”接着又说:“我十四岁就在边境当兵了,跟您打过仗大人,好多次了。”
      “哦,我没法记得每个和我一起战斗的人,不过我知道这次你来是神官大人推荐的,不错。”尚风开始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也是我自己要求的大人,您……您救过我的命大人。”看到他眯起了眼睛他就接着说:
      “三年前我们侵略北方土族,最后攻打城寨那次……那次一个家伙把我打倒了,骑在我身上,我那时还小,我两只胳膊都被他用腿压着,我看着他用两手抓着剑,这样……”男孩用双手抓着自己大剑的剑柄,跪起来做着全力下刺的样子,立刻引来旁边人的笑声。
      “我想完了!这回真完了,就一闭眼。可是一下就觉得好像有热水泼我一脸,我睁开眼看见那人脑袋没了,还骑在我身上,脖子一股一股往外喷血,全部喷到我脸上和脖子上。我就看见您骑着马拎着剑在那里,然后掉过马头过去了.....如果没有您,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大人。”男孩再次引来一阵哄笑。尚风也笑了。模模糊糊还能对这个过程有点印象,当时只知道那个人身下是自己的士兵,满脸满身的血还以为已经死了。
      “不错,还要多练本领。你叫什么?”
      “旌韦 ,大人,我叫旌韦!”男孩快速回答后又接着说:
      “不过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被敌人打倒过,都是我骑在敌人身上把剑刺进去。”男孩说完很自信的扬扬头
      “很好旌韦 ,我相信你将来一定是个出色的勇士,不过……”
      “您说大人。”
      “不过以后要是再和别人讲述这件事的时候,不要带什么……侵略之类的……就最好了。”
      “是,大人。就是那次土族人的俘虏都这么说,我觉得……挺好听的……”
      “这就是个傻蛋!”太青忍不住笑着对尚风说。男孩不出声了,开始准备躺下来。

      下雪了,下雪了。尚风心里想起刚才男孩的话,突然招呼起大家“起来吧,我们走。”说完自己站起来开始收拾背囊和武器。
      “现在?”所有人都坐起来。太青却躺着不情愿地问。
      “傻蛋都知道怎么做,你不会不明白吧”尚风微笑着看着几个人,挎上佩剑,已经收拾妥当。
      “如果这雪能下到明天早上,那就是猎狗也别想再找到我们。走吧!”说着走出了山洞。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只有太青很不情愿地磨磨蹭蹭。看见洞里没人了,就把火堆用碎石压灭,找些土遮盖起来嘟囔着走了出去。
      雪下的仍然很大,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由于雪的缘故光线明亮了许多。整理好行装跨上马背,尚风仰头看看天空,天地间茫然一片,棉絮一般的雪片迎面扑来,融化后的冰冷使他立刻精神了不少。如果不出意外,明早差不多可以完全走出这片雪域高原的无人之地,再有几天时间就能到达自己国家的边境,那才能算真正的安全。这场大雪应该结束敌人几天的穷追猛打了。安排太青走在最后警戒,拨转马头正要前进,旌韦骑着马靠近他。
      “大人,以后我要是向别人讲起您救我那次战斗,不说‘侵略’那我说什么才有意思呢?”尚风听了心里有点想笑。
      “读过书吗?”
      “小时候没有,大人,原来只会写我的名字,还会数钱。不过从去年神官大人开始教我写字读书。”
      “嗯……如果你再向别人讲述那次战役,你就说是……帮助!对,帮助土族人的战斗,记住了。”
      “帮助……?”对方分明觉得不怎么正确。看来这个词他还是懂的。尚风为难的嘬了下嘴唇。
      “那就占领吧,占领总行了吧!”尚风看见他还要说什么就立刻命令道:“所有人不准说话,保持肃静!出发。”然后策马快速向前奔去。太青看见那孩子还在原地迟疑就说:
      “小子,你想在这里等那些追兵吗?还不快走!”
      “是!大人。”旌韦挠挠头,一抖缰绳跟了上去。很快,一行人就消失在茫茫的雪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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