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兰因絮果》莫卿歌

42、君主

　　我爱的人因为我的过错而死了。

　　太宰治用这样一句话打开了黑匣子，于是灾祸被放了出来。

　　而织田作之助却是陷入了沉默，坂口安吾同样如此。

　　他们都知道太宰治说的是谁。

　　“我爱的人”这个指代看起来是一个泛指词，虚无而又宽泛，但如果说这种话的太宰治，那便不是泛指，而是特指。

　　这个男人甚至连自己都不爱，对自己的轻蔑到了让人不可理喻的地步，那种饱含着悲哀的爱意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而话题中心的另个人，那个被爱着的人却不在这里，不，若是她在这里，太宰治绝对不会将这番话说出口——晏芷晴也明白这一点。

　　依旧一身天水碧长裙的姑娘早在十分钟前便离开了聚会场地，看起来就像是古典画上走出的仕女一样的美人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直到一罐还带着凉温的橙汁突然贴上了她的脸颊，才让一直出神的姑娘拉了回来。

　　她湖蓝色的眼眸好似笼罩着迷雾，就像是清晨时森林深处的一汪碧潭一般，而男人在他回神后，便将果汁用微重的力度轻轻砸在她的掌心。

　　她纤秀的眉在看清来人面容后微蹙，但更多的一种了然：“你又把深月甩在哪里？”

　　“五分钟后，她就会赶到这里。”

　　浅金发色的侦探声音低沉，他似乎还想替对面的姑娘拉开拉环，但下一刻对面的姑娘就已经干脆打开易拉罐喝下一口橙汁，没有给他插手的时机。

　　于是侦探默默的掏出了烟斗：“你想吃什么吗？”

　　晏芷晴摸了摸压根看不出来饱餐了一顿依旧平坦的小腹沉思了几秒：“我记得这里有一家，冰淇淋很好吃？”

　　想要跟着她一起去的侦探却被她回身用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你在这里等深月，我回来找你们。”

　　于是气急败坏赶过来的，有着一双丹凤眼身材瘦小的女子还未等发火，便被塞了一个杏仁冰淇淋。

　　“深月，许久不见。”而那个姑娘对她笑得温柔甜美，于是深蓝色发色的女子满腔怒火都消散不少，她接过冰淇淋仅仅是瞪了绫辻行人一眼后，并未像以往一般指责对方。

　　而同样拿着一筒冰淇淋的金发侦探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的看着天水碧长裙的姑娘，却又不肯再开口说话。

　　这种尴尬的氛围……

　　晏芷晴又一次叹了口气，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水果软糖，草莓味的。

　　绫辻行人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软糖，却是没有动作，一旁围观的辻村深月看着这一幕，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住对方的头按进冰淇淋雪球里。

　　“拿着吧。”姑娘又向前递了一下：“我不生气了。”

　　金发侦探依旧是面容苍白的模样，但那双毫无感情一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却缓慢的眨动了一下：“嗯？”

　　这是无意义的感慨词，就在下一刻，他接过软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随即，因为晏芷晴单方面的拒绝交谈低气压许久的侦探露出一个笑容，那张因为莫名沉凝气质实则更具有吸引力的脸上露出一个让路过行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笑容。

　　于是他对面的倾国美人也笑了起来，天光失色：“哎呀，就是这样，笑一笑笑一笑嘛，总是板着脸小心老的快。”

　　嘴上不说但实则很在意自己大了晏芷晴近八岁的男人迅速的瞥了眼橱窗上的自己，而正转头与深月说什么的姑娘正好错过了这一眼。同样的，难得从自己目标人物移开视线的辻村深月，也没有发现，侦探这种会被人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的行动。

　　对于美丑虽然存在概念但对自己长相并不怎么在意的男人吸了一口烟，思考一秒：自己和阿芷站在一起，年龄差距应该没有，那么大。

　　对于这个判断事实有点满意的金发侦探再一次心安理得的收回目光，他吃下了最后一口冰淇淋，掏出纸巾擦了擦手。

　　而晏芷晴在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后，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决定继续在外面逗留一段时间。

　　找了一个理由并因为晏芷晴在场这一有利因素的金发侦探成功的支走了一直理应一直“看管”自己的蓝发女子，绫辻行人冷不丁的开口：“和朋友一起来的？”

　　“啊？是。”

　　侦探却是敏感的发现了什么，他侧低头看着她的神色：“发生了什么吗？”

　　姑娘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绫辻，我看不透，而且……他好似在拒绝告诉我。”

　　就在绫辻行人想要再开口之前，晏芷晴率先堵住他想说的话：“不要你帮忙。”

　　这句话好像是单纯的小女孩任性赌气的话，但金发侦探深知并非如此——她只不过是尊重朋友的意愿而已。

　　‘如果你不愿意让我知道，那我便顺从你的意见。’

　　在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秉承这一原则并一直贯彻的。

　　于是特一级危险异能力者只是轻哼了一声便尊重自己仅存的，唯一的，却又无法给出准确定义概念的人的意见，男人吸了口烟斗：“接下来有空余的时间吗？”

　　身侧恰似奇迹化身的姑娘绽开了笑颜，然后又满是忧愁般摇了摇头。

　　她本来还残存着些许平缓般安详的眉梢再度被一种并非灰败，而是接近透明甚至纯白的哀伤占据，那是一种近乎……苦恼般的困惑和无从下手。

　　“怕是不行啦。”她娓娓道来：“我的某位长辈要来横滨，为了应对他就足以让很多人手忙脚乱很久了。”

　　这句话里的用词让侦探准确捕捉到诡异之处，于是绫辻行人思考了几秒提议：“你真的不想辞职吗？”

　　——而她果断的摇头。

　　侦探有点不甘心的咂舌：“只是跟着我，和异能特务科没有关系。”

　　晏芷晴略为惊讶的侧眸看过去，只见他遮光镜下的目光依旧锐利，眼底却溢出了……近乎是柔和的光。

　　他的声音却依旧是毫无起伏的样子，这便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根据你身份的特殊性，操作一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她却不再在乎这个，姑娘突然凑了过去，纯白光明无暇的灵魂一瞬间贴近了无时不刻被自己宿敌的邪恶所缠绕的侦探，他再一次获得了安宁。

　　就像是本应高居在天国神位之上的圣明的君主垂下手赦免了罪人的灵魂一般，她含着笑，于是光明普照：“你这是在担心我出事吗？侦探？”

　　能怎么办呢？窥见天国一角就足以让凡人顿足流连忘返不肯离去，更何况是看见了那无上的荣光之后？

　　绫辻行人看似冷淡的瞄了她一眼，但眼里故作坚强虚张声势的尖锐早就消退：“显而易见。”

　　——就像他不知搜集了多少消息才能在这里堵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