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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云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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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捂住了正在熟睡中青梅的耳朵,用一种不逊色于太宰治的可怖目光回望了过去。
太宰治一瞬间判断出这个目光的含义。
‘敢把阿阮吵醒现在就杀了你。’
棕黑色卷发的青年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扩大,鸢红色的眼眸空洞且又黯淡,好似能把一切光线都吸纳进去。
对吗,这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有在自己青梅面前才会是一副无害温顺的样子,就像是饿狼披上了羔羊的外衣。但只要脱离了她的视线,这位傲慢却又卑谦的男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展示自己淡漠冷酷的本质,并会毫不犹疑的解决一切会破坏自己和青梅关系的人。
——太宰治也是一样。
站在门口处的青年目光下移,在触及她披散开的黑发和露出的一小块小巧的耳朵,目光瞬间紧缩,不可控的流露出接近痛苦的喜悦之情,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珍惜之感。
果然。
太宰治的目光进一步的肯定了陀思的猜测,想起自己上辈子得知的,对方殉情死在了自己青梅墓碑前的消息,目光郁郁而又冷酷。
俊美的男人低下头,看着她熟睡中安宁的侧脸,他不能让任何人再让她的表情染上痛苦的神色。
——不能让她听到。
做下决定的陀思小心且不动声色的托住她的头迅速起身,拽过了一边的靠枕垫在她脑下。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太宰治紧跟其后,但屋内本应熟睡的姑娘却不动声色的睁开眼睛无声的叹息一下,便再度合上眼眸陷入昏睡。
“你竟然真的敢出来啊~”太宰治嘴角勾起了看似温柔的弧度,掏出了手枪,关上了保险。
陀思却是笑了一下,那是对着同样深陷泥沼的人露出的笑容:“你不会杀了我,至少现在不会。”
“就像我不会杀了你一样。”
因为他们的软肋,他们的盔甲就在不远处,无知无觉的昏睡着。
“而且你也清楚。”陀思看着庭院里开得正好的西府海棠:“杀了我,也不能彻底的杜绝一切。”
上辈子的悲剧……陀思并不否认又六成的归结于他,所以这个男人才会苟延残喘般活在人世用无尽的孤寂和苦痛来惩罚自己。
但是……
“人类的劣性根便是对高高在上的东西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比如说无暇倾国的美貌,比如说含霜履雪的性情,再比如说……高不可攀的圣人。”
于是在她心境破碎的那一刻无数人从下面伸出手要把她拉下,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的小姑娘伤痕累累对自己充满了怀疑和痛苦,圣洁矜丽的美人却对着世界再度报之以歌,伤口上开出了花朵,她将粉碎的自己再度重塑,哪怕从云端堕落。但却让她本性中身为人的自我终于占据了上风。
狠下心让她面对这一切想让她死心的陀思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痛苦的姑娘终于不再考虑其他,只是任由着自我的感觉左右了自己的思绪,但是她仍无法割舍心里那一份从未消散的对于众生的悲悯——便选择了如此极端却又有效的一劳永逸。
她用死去换得了自己永恒的安宁和他彻底的投鼠忌器。
“就连你曾经,不也有这种想法吗?”
太宰治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青年放下了枪:“是啊,她太远了啊……”
陀思也笑了一下,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面部动作:“我曾经,也是这样。”
某种意义来讲,自己青梅的存在曾让他发自心底的畏惧过,曾经他觉得她是高山上的一捧雪,洁白而又简简单单,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捧起它,只怕手心的温度会融化这一捧雪。
——但后来她向他证明,她的确如雪一样洁白无垢,却不似雪一样易脏易融。
太宰治看着对方,目光冷酷而又狠戾,那是他在黑手党时期才有的眼光:“你依旧悬赏了阿敦。”
所以你怎么证明,这辈子不会继续执行你的计划?
男人好似美少年一样的面容无一丝波澜,声音平淡:“我派人去暗杀了克里斯蒂女爵。”
“虽然没能取她的命,但也足以让她安静很长时间了。”
“我还要问你,司法省的那几个,怎么办?”
太宰治将目光投向西南方:“在位子上坐太久,也该给下面一直想要爬上去的年轻人让一下路了。”
“政治家的儿子也是政治家,商人的儿子也是商人。底层人民想要爬上去的难度堪比登天。”
对于这个国家阶级固化程度心知肚明的陀思看似疲惫一样打了一个哈欠:“希望你不会让他们的儿子接了自己老子的班。”
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并不低,陀思想了想,“好心”建议一句:“你可以看一看阿阮书房里的《毛OO思想》和《共O党宣言》。”
事实上看过这两本曾用来推翻王朝的宝典的太宰治高高挑起一边的眉,说出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这个被财阀或者说是资本拥有的国家,每一个政治家背后一般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资本力量。
要搞掉一个政治家,要么是让他背后的资本放弃他,要么就是直接对背后的资本下手。
……当然,也不排除有本事的能再找到一个庇护他的财阀,只不过,呵。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笑弧,下一刻,一道银光从右手的袖口处绽开,快速划向对面男人的喉咙处——不过须臾就能隔断他的喉管和动脉。
但响起的却并非是短刀割破喉咙,反而是冷兵器撞击的声音。
“铛!”
不知何时从左手袖口里同样拿出一把寒光四射匕首的陀思防住了这要命的一击。
‘袖中藏刀’
这本是晏芷晴自己的本事,但很明显,这两人都从她那里学会了。
钝器相击的声音并不大,两人的杀气也仅仅是释放了一瞬便立刻收敛起来,但就算是这样,沉睡在屋内的姑娘的神经也一瞬间被触动,正在迷迷糊糊的从熟睡中挣扎着苏醒。
“可惜了。”太宰治的目光是丝毫不掩饰的惋惜:“我果然还是没有学到家。”
哪怕险些被对面的人要了命,陀思依旧挂着笑:“是,如果刚才动手的是阿阮。”
他喷出的血立刻就能染红她的衣裙和脸颊。
“但她永远都不会杀了我。”
说出这句话,男人的心里却好似刀割一般疼痛——就像自己的刀刃刺穿她胸口时,她的青梅脸上动人又哀愁的笑容一样。
“你现在终于心疼了?”她嘴里涌出鲜血:“你感觉到了吗?别人也是这样痛苦的。”
是的,我一直到生命的终结,都在为那一刀而痛苦,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吗?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而多了冷酷的嘲讽:“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在阿阮之前把你杀了。”
陀思原本已经出神的目光再度被拉了回来,他看着对面的青年,也笑了起来:“彼此彼此。”
毕竟,他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