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姐送你去投胎》Jelllyfish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焱燚出现了形神俱散之兆。

　　他早知如此，才在余枫上天搬救兵时没加阻拦。

　　此时，该尽之责都已尽完，他可放心离去了。

　　他用最后的法力将他的故事呈现于众灵眼中，玩笑道：“玉帝大人又有新的故事存下了。”

　　雅灯道了声：“辛苦你了。”

　　她对他诞生的缘由已懂得十之八九。

　　七火是六火初生时，想救却没救下的那只妖。

　　七火当时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得剩余妖力逃至弥留之境的火林边，因火修为颇深，不至接近火林便有身形散灭之态。

　　在那里，他见到了那满身火红的烈火兽，对方很是迷茫地看着他，问他是什么东西。

　　他反问：“堂堂天地灵兽，不知妖族？”

　　六火说他知道，只是从未见过，还以为世间只剩他一个，守着这永不熄灭的火林，却不是永恒之身。

　　七火读懂他言语中的孤寂、落寞，想着他既然没有见过，自己又无趣得紧，不如给他讲讲妖界万事，也不枉相见一场。

　　他靠在林边的大石头上，由出生讲起，讲父母兄弟、友人爱人，述尽平生，也如一位说书人，引他听得出神，快忘记自己身在火海。

　　如此七日，他的身体越发虚弱，故事也讲得差不多，说他快要离开了。

　　谁知对面少年感知到他渐弱的气息，喊着天地不公，不允他走，还踏出火林问有没有法子救他。

　　他遭浑身火之力反噬，痛不欲生，自知没有解法，也已值弥留之时无法言语，只听他喊自己为“唯一挚友”，被孤寂狠狠逼迫，决定以天火为他疗伤，却因他承受不了天火力量，加速而亡。

　　他于离去前最后一刻，见到了他的不知所措与内疚，听他喊：“是我害死了你！”

　　而他其实想言：“感谢你陪我走完最后一刻。感谢你帮我获得解脱。”

　　却只让这些心里话随魂魄的消散再无从说出口。

　　他想他多少万年来未见活物，想他与自己交谈的真心，想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竟也生出愧意来。

　　可他又一想，自己遭天火袭身，已无来世，如何报他之恩？

　　视线已满是黑暗，他带着遗憾消亡，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

　　然而不久，他发觉自己又醒来了，鬼差告诉他：他在妖界强行吞噬的火之力形成了对抗天火的力量，护了他一命。

　　要说世间真是可笑，他抢走一族供奉的火之力本为救人，救人之后遭火之力反噬，被族人当作祸根而追杀，这本为祸源的力量却又在最后救下了他，让他得以赢来往生，算是苍天对他的宽恩了。

　　他想既然还存在着，便要回弥留之境一趟，告诉那自以为害死他的烈火兽小子：“救我是你的执念；而感谢你救我，也是我的执念。”

　　孤单的魂魄需要善意去解救，他对其生之孤寂充满了不忍。

　　鬼差催他投胎，盯着他要消除他身上执念，他则做出反抗举动，一招未下，被鬼王破了招数，带走了。

　　寝殿前，鬼王问：“为何想要回去？”

　　他道：“善良之人需要互相解救。”

　　鬼王半晌未言，细细品味那辞藻意味，终是轻轻颔首，道：“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去，只是要花上许多年，你愿意吗？”

　　妖魂提出质疑：“我只想回去告诉他我还在，他并没有害死我，犯不着耗上那些时日。”

　　鬼王道：“可你都到我手里了，就别想依靠执念回去了。你只有两个选择：一，在鬼界当差积德，机缘到了得一世与他相见的缘分；二，就此轮回，与他再无相见可能。选哪个？”

　　妖魂一听，“你带我来根本不是帮我，只是不让我逃出你的掌控！你们为上天办事的，都是这副阴险样子吗？”

　　他的怨气溢出来，“我哪个都不选，看我逃不逃得去弥留之境！”

　　他的怨气迅速膨胀，眼看将要脱离鬼界，被鬼王轻柔的拂袖扫了个干净。

　　“年轻人怎的就不听劝呢？我这鬼王若拿不下你一小鬼，早被天劈成两半了！”

　　妖魂气得再将怨气转为怨念，见鬼王一扫又扫个干净；妖魂又用执念转换，又被去得丁点不剩......

　　几轮之后，妖魂无计可施，心灰意冷。

　　鬼王直笑，“选哪个？”

　　妖魂认命，“当差。”

　　“我以为你会放弃呢。你作为庶差可比正差积德少，真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家伙耗费百万年吗？”

　　妖魂冷笑道：“不为善人，难道为你们这些为天当差的愚者吗？说白了凡世就是善人的互相拯救。不自我挣扎，还能等天找回良知吗？”

　　鬼王大笑，“哈哈哈，说得好！”甩手一招落于他身，“庶差易积聚怨气，这法术随时消解不良之气，就别想逃到他界去了！”

　　妖魂道：“犯得着如此看管我吗？”

　　鬼王道：“说定了就到前殿当差去吧，我已将教你之人召至殿外，出门便可见到。”

　　妖魂被鬼王打发走了，当差日复一日，看着自己的功德簿一点点添上字句，一路埋怨着喊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听好是‘百万年’呢？”

　　可惜后悔也晚了。

　　他想办法修炼解除之法、想偷跑，与鬼王他们斗智斗勇，就这么在重复的日子里寻着奇奇怪怪的乐趣，等到了第二只烈火兽诞生时。

　　那日鬼王急急忙忙来找，话没说完拖着他去投胎，只说他功德够了。

　　妖魂疑惑道：“不是还差许多吗？”

　　鬼王将他踹下仙与灵兽所用投胎池，“那都是唬你的，时机又不可知，哪来的足够功德！”

　　妖魂怒言：“看我不找你算账！”

　　鬼王于池上大笑，引人愤恨的“小人”嘴脸深深地印在妖魂脑中，他觉得他最好快些回来，免得鬼王更朝换代没处讨公道去。

　　之后，妖魂成了七火，得天启、可开天，可这超脱灵兽力量的过度消耗，代表着极为短暂的寿命。

　　此时，便是耗尽之时。

　　七火在故事画面的最后，留下了几行字：“我很欣慰，你在这岁月长河中收获了亲人与挚友，度过了漫长的孤寂岁月，也还记得我。如此一来，你终是被善意解救出了孤独，一切圆满，我的愧意也该散去了。”

　　六火又成当年相见的少年模样，“你为了对我道谢、开导我，白白留于鬼界如此多年，我又该如何报答呢？”

　　七火：“还报答？没完没了了？”

　　众灵眼含热泪地笑出来。

　　两只又挥起了叶子......

　　雅灯：“你们给我放下！”

　　看惯了生死之人习惯以玩笑一般的姿态告别。

　　六火悠悠道：“要是当年救了位姑娘就好了......”

　　此言没有得来反驳，七火已去。

　　六火欣慰地望天，长舒一口气，“日后说你坏话你也拿我没辙了，哈哈哈......”

　　在场无人落泪，雅灯望向天边愣住一下，复而没缘由地大笑。

　　流商嘲讽：“有没有点玉帝的样子？”

　　雅灯笑得更大声了，“你们会知道原因的。”

　　雅灯他们带两只回了客栈，剩孤零零的六火于火林中控诉，“又扔下我一个，老天你长眼成吗？”

　　雅灯：“改日给你送个姑娘！”

　　六火：“那感情好！”

　　“把饕餮打扮成姑娘送去！”

　　六火莫名幻想出饭桶戴一朵花抛媚眼的样子，“呕......亏我送你们火树造房子，你们还恩将仇报！”

　　雅灯承诺道：“改日让两只换你过来，正好房子不怕烧。”

　　“好啊好啊！”

　　“你何时修炼成能收起火焰那样？”

　　六火：“他都归西了，还拿来和我比？”

　　雅灯：“那也不妨碍你练啊！”

　　“臭丫头，我还是不是你的亲人了？”

　　雅灯就哄，“是是是，回头带天界点心给你！”

　　“两只什么时候过来啊？”

　　饕餮对穷奇道：“来比赛，谁抓的鬼魂少就去替他！”

　　雅灯：“那我做鉴定官，开始！”

　　她与两只又一溜烟没影了。

　　流商在后面喊：“又把我丢下了！你们这些实力超群的，就是讨厌！”

　　埋怨之余似乎听见他爹质问一句：“知道爹的感受了吧？哈哈哈......”

　　流商说他要努力修炼了。

　　他们在弥留之境停留三日，玉帝大人说她有要事回天庭，带流商登上天界。

　　看惯了的南天门又有人把手，神将道：“太子殿下比当年夙崖登天还频呢！”

　　流商：“怎么，不欢迎啊？”

　　另一位道：“哪能啊？妖城还等殿下画图呢！”

　　流商转身，“我还是走吧。”

　　雅灯指天边，“彩光来了！”

　　于是，流商第一次见主君归位形成的七色天光，而后觉得那归天之灵很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