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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到了夏至这天,平日门可罗雀的凡州脊不到三更就挤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一眼望去姹紫嫣红,平日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此刻比比皆是,简直比人间选妃还热闹。

      天君今早起床一看,整个天宫万人空巷,连平日里床前服侍的仙娥都不知所踪。飞鹤传书问了司命星君才知,原来是清作今日要出关,顿时捂着脸老泪纵横。

      要说起清作啊,帝君家族的唯一血脉,九代单传的独苗。不知道是受何种原因影响,帝君家族的子嗣一直都单薄,到了清作这一代更是三万年都不曾娶妻,而且还动不动就闭关。

      要说年轻人上积极上进也没什么不好,可已经突破大元级了,还有什么好值得闭关修炼的。而且一闭就是成百上千年,哪还有时间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不过还好有热心的众仙家为了此事不断奔波操劳,希望这次能有所进展吧。

      当清作推开殿门,看到门前乌泱泱云集于此的热心众仙家,突然有种再回去闭个几万年的冲动,他催动内力关闭殿门,突然被一截拂尘挡了回去。看到那一片被门夹住的青色衣袍,清作并未阻止,而是掉头回了殿内。

      有些人脸皮厚的,真是挡也挡不住。

      等非闲钻进去的时候,白皙的面皮被挤出了两道红色的竖杠。他一手护着花盆,一手理了理青衫的下摆,气喘吁吁的埋怨道:“都说了让你给我留个后门,这给我挤得,差点把你夫人的叶子挤掉。”

      清作坐在冰云花丛里,并不理他,端起冰瓷茶碗修长的手指在碗沿上转了半圈,才端起抿了一口,猎猎作响的外袍上霎时间云纹暗涌,好似与这漫天流云融为一体,呼啸着随风而动。

      他从旁边的瓷罐里拈出两粒皱缩的枸杞放在茶碗中,手指在碗沿一敲,两粒枸杞迅速吸水膨胀,像是两颗喝饱的水球,就听啪一声轻响,整个水面都随着破碎的枸杞晕染成鲜红色,红色的茶水衬着雪白的指尖,说不出的诡异妖娆。

      在旁边看的非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抓了抓手背:“喝茶就喝茶,弄这么血腥做什么。”看着就跟喝血似的。

      他把陶盆端着往清作面前一放,“诺,你不是不愿娶妻么,这是我从乞灵山带回来的奇花,只要引入精血就能结出胎果,等你有了孩子也不怕天君那老头催你了,你也不想天天被堵在家里门都出不去吧。”

      清作放下茶盏,淡如霜雪的瞳仁在陶盆上扫了眼,又回到茶碗里,对着这棵来历不明的小花表现得毫无兴趣。

      非闲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娘子我也只能努力到这了。

      “反正花我给你放这,爱用不用。你这刚出关也没心思搭理我,今天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登门拜访。”说完赶紧溜之大吉,回去还得给伶伶送他的小礼物做个保鲜,不然变质就可惜了。

      非闲离开,这殿里又陷入了死寂。等清作喝空了茶盏,慢悠悠把目光转到花盆上,这一看就凝住了视线。方才这花苞明明不是粉白的,为何突然变了颜色。

      殊不知盆里的花辞已经被盯的浑身战栗,他缩着身子,拼命控制住自己别发抖,就感觉身体某处好像有点不对劲,不等他搞清楚状况,就听头顶扑地一声,整整一百七十五个小花苞竟然一齐簌簌开放,奶白的花瓣争先恐后向后折叠露出被珍藏已久的核心部分,三根浅蓝色的花蕊像是自己长了腿似的,不停朝清作所在的方向伸展。

      花辞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吓掉了。好在他本身的花不是很大,充其量就比米粒稍微大了一丁点,藏在中心的花蕊就更不显眼,即使蠕动的幅度再大,也不容易引起主意。

      果然,清作只是在那一簇簇缀满花朵的枝丫上掠了一眼,便起身走出去。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花辞长长出了口气,这报个恩也太吓妖了。干坐了两个时辰,一句话都没有。不过也是,这偌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又是盆花,有话又去跟谁说呢。

      花辞趁这会没人,把眼睛从叶片下滴溜溜的转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恩人的寝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还以为神仙住的地方都是仙气飘飘金碧辉煌的,原来跟普通人的家里一样,差不多的家具摆设,只是恩人家里好像比他们更简朴些,榻上竟然连被褥都没有。

      这夜里睡觉该多冷啊,想到这花辞又把根系往陶盆里深扎了些,还是白伶给他变得花盆里暖和,恩人住的地方也太冷了,比乞灵山的冬天还冷上千百倍,呼吸一口就要被灌进喉咙里的冷气冻住。

      恩人穿的那么单薄又没有御寒的被子,难道是太穷买不起?可是神仙好像不用钱的吧。

      那就是有坏人欺负恩人?

      嗯,一定是这样,白伶说过神仙也有好坏之分的,等他修炼出双脚就帮恩人把欺负他的坏神仙打跑,再赚钱给恩人买厚实的衣服和被褥,要是晚上还冷,他可以先把床铺捂暖了再让恩人睡……

      花辞趴在花盆里迷迷糊糊就到了晚上,天界没有黑夜白昼之分,但清作府邸所在的凡州脊却是高于太阳穿透九重天的六界最高处,永无阳光照射,全靠一块极地冰石映射着一望无际的苍茫冰原。

      滴水成冰,寸草不生,整个凡州脊除了清作没有生灵能长期存活。这里常年下雪,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样白茫茫的景色。但这里最可怕的却不是冷,而是寂寞。

      花辞耷拉着盛开的小花,正打着瞌睡,他的花期很短的,而且只有夏至的正午开放,子时一过就会尽数败落,第二次开放就要再等上一百年。虽然白伶说要他帮恩人结个果子,但他还是第一次开花,结果子的方法他根本就不知道呀。

      而且他觉得比其结果子,还是买床棉被对恩人实用些。

      花辞挪了挪被压麻的藤蔓,打算换个姿势再睡,却感觉自己窝着的陶盆突然摇晃起来,吓得瞬间睁了眼,就看自己正被不知何时回来的恩人抱起来移向别处,花辞还是第一次跟恩人如此近距离接触。

      他将叶面微微转动,露出一点眼珠,看着搭在陶盆边缘的手指,修长白皙,仿若玉璧,指腹上却划出一道缺口,殷红的血珠半挂在一边,宛如一颗赤红的明珠。

      恩人的手受伤了!

      花辞看恩人目不斜视的往前看,并未注意这里,终于悄悄从边缘探出一根最细小的藤蔓,用顶部的小花对着伤口十分轻微的碰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一下就发觉到了他的异常。

      陶瓷盆从高空摔落,却未听到瓷片破碎的咔嚓声,而是化成一根轻飘洁白的羽毛,徐徐降落。盆里掉出来的花辞,过度惊吓一时间也控住不住身形,又变成了之前半人半花的模样。

      糟糕暴露了。

      他抱住开满小花的发丝,惊恐万分。只听大殿里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清冷的回音:妖?

      花辞惊诧的看向面前的清作,明明嘴唇纹丝未动,声音却从隔空而来,白伶说能用心音说话的,法力都深不可测。

      这种时候他可不敢扯谎,只是使劲点头。

      清作又问:为何来这?

      “三百年前你在乞灵山救过我一次,我是来报恩的。”

      终于说出来了。

      清作居高临下,俯视着半趴在地上的小花妖,连人形都化不齐全,一双脚还是乱糟糟的根系,只能勉强藏在长袍里。最奇怪的是身上竟无一丝妖气,不然他不会离这么近都毫无察觉。

      这种情况,不是法力高到能掩住自身的妖气,就是灵力过于低微,连气息都发不出。

      他发出最后一道心音:离开。

      虽然他会斩妖除魔,但对于这种灵力薄弱的小妖还是不屑于动手的。

      可没想到他刚转身,那小妖突然呜咽一声,脸朝下倒在地上,缠在发丝上的藤蔓像是被沸水烫过一般狰狞的扭曲起来,上面坠的一簇簇小花迅速凋零脱落,几道凌乱的白光沿着花藤四处乱窜,原本沁人心脾的淡香霎时间浓烈无比,像是花开到荼蘼迸发出生命最后的花火。

      花辞从未受过如此剧烈的痛楚,他用全身的花藤绞紧腹部,脑子混沌得一塌糊涂,下意识就扯住了清作的袍子,指尖传过来的微凉,让他稍稍平息了焦灼的情绪,好像肚子也不像方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了,虽然还是不大好受。

      □□片刻,花辞双眸渐闭,咬着下唇慢慢没了声响,眼角还是不断往外滴着泪,也弄不清到底是醒着还是昏了过去。

      被拉住的清作本想拂开花辞的手,可低头看见小花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又忽然停了动作,手腕方向一转,揽住花辞的后颈和膝弯将人抱了起来,走到榻前缓缓放下。

      他这凡州脊从未养过生灵,更不曾养过如此娇弱的花妖。看着榻上渐渐失去生气的花辞,清作无意识蹙紧了眉头,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等清作用千回剑出鞘将非闲“请来”府邸的时候,花辞已经醒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恩人的床上,手心里还攥着对方的衣服。恩人竟然没有扯开他,花辞偷偷瞥向清作的目光顿时充满希冀,虽然有点没礼貌,但他好不想松开呀。

      花辞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两下清凉丝滑的衣料,还是松了手,他不想被恩人讨厌。

      “我的天,老兄你这,这……”非闲被眼前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眼神万分复杂的在花辞跟清作之间来回游转,他那冰疙瘩一样老友竟然在家里藏了一个美人,此刻还衣衫不整的躺在他的床上。

      别说,一个冷艳决绝一个楚楚可怜,看着还挺配的,就是,这美人的年龄是不是有点小啊?

      不等非闲再胡思乱想下去,千回的剑刃已经贴在脖子上,吓得他连眼珠子都不敢转,顺着执剑的手看向面无表情的清作,僵着身子干笑两声:“哟哟老兄,这刀剑无眼,咱有话好讲,几万年的交情了,何必呢这是。”

      清作的心音叠响:你把花妖置于我府邸,所为何意?

      “花妖?”

      哪有花妖?他放这的不是一盆花吗?

      非闲灵识在寝殿里转了一圈,才注意到床上的小美人好像没有脚,从长袍下摆探出来的竟然的一团乱糟糟的根系,头发上还缠着好多掉落的小碎花。难道伶伶让他送的那盆花竟然是一只花妖?我的天,娘子你不能这么坑我!

      他顿时欲哭无泪。

      “这不能怪我,他身上一点妖气没有,当初我就以为是棵普通的花草正好挖过来给你解燃眉之急,哪曾想他成了精啊。你知道,除了我家娘子我从不碰妖的。”

      非闲解释的信誓旦旦,想趁清作不留神离剑刃远些,可千回就跟长了眼似的,追着他寸步不离,没一会他这一身青衫就被汗湿了个彻底。

      清作看着非闲,毫无波动的目光就像一潭结冰的水。千回剑跟了他两万年,早就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就算不操控,也会在他遇险时自动做出反应。他想让谁死,只在一念之间。

      清作松了手,千回入鞘消失在半空中,非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早就吓成了一滩烂泥。

      即使知道清作不会要他的命,可每次面对千回剑他还是怕得要命。大概是这剑沾过那个人血的缘故。

      清作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看了眼床上的花辞:带走他。

      “好好,马上走!”

      非闲挺着发软的腿站起来走到榻前,他跟花辞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不清楚这小妖到底什么来头,但跟伶伶的关系肯定不浅,不然也不会主动托他送上天,可惜到头来还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咯。

      这小花妖连脚都没有,根本无法步行,他只能把人抱起来,可手一握上纤细的腕骨顿时一怔,既而又像确认什么似的,一遍遍的捏着花辞的手腕。

      “这,不会吧,老兄你动作也太快了。”

      非闲半张着嘴,那副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总之格外失调,他把清作的手扯过来搭在花辞手腕上:“就算不懂医术,你也应该能摸出来怀孕的喜脉吧。”

      清作淡淡扫他一眼,扣在花辞脉搏的两指用力压下,感受到平滑的蹦跳的脉象,万年不变的面容突然有了一丝松动。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比较早,以后还是下午四点半左右更新哦,耐你们~~
    话说最近看了他人即地狱,简直爱死了这对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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