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承夜》也无缘

42、四十二

　　羽生？

　　大多数的人都面面相觑，只有风鸣子和清琊真人的心头一紧，没有人听说过晏羽生的名号这很正常，这个人被三清山以极其刻意的手段抹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当年的人，没有什么人还会记得一个曾经出现过的惊才绝艳的天才。

　　若是晏羽生不死，如今的掌门人和太上长老，恐怕也轮不到他们两个人来做——

　　不，也许是轮得到的，晏羽生可能已经得道成仙，羽化归去了。

　　小吉又气又急，她跺了跺脚：“主人，你又忘记了！晏前辈不是被带去治病了嘛！”

　　另一个褐衣少女道：“晏前辈已经离开了五千年了……主人，如今又有朱雀现世，可见当年灵算子所说得都是骗我们的……”

　　小吉看向了她：“小札！这话不能对主人说啊！”

　　小札答道：“无妨，主人上次清醒的时候交代与我的，让我记得这件事情，再告诉他一次。”

　　朱玉这才反应过来，朱明竟是有些疯了——方才朱明与他传音的时候看上去还是一副很正常的模样，不仅是对于从渲还是三清山的事情似乎都很了解，但是看他身边的这几个人的模样，便不难推测出来朱明现在的状态。

　　他似乎是忘记了一些事情，而且看上去曾经被骗得很惨。

　　朱玉倒是完全不担心朱明身边的这些人会骗他们，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本体来，那两个褐衣的少女都是麻雀；鹅黄衣服的男子是只黄鹂；蓝衣的侍卫稍微有些来头，似乎是只蓝孔雀，只是没有普通孔雀那么爱美，看上去倒是个冷清的人。

　　朱明被关在这里五千年，即便是只麻雀，五千年的时间也足以她们修炼成为一方大能了。

　　风鸣子也是个聪明的，当下便反应过来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立刻色厉内荏的开口道：“羽生是我三清山的弟子，我们自然是要尽全力救治他的，只是护山大阵不在，我们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救得回来。”

　　朱玉却从人群中踱步走了出来：“晏羽生已经死了。”

　　风鸣子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朱玉。

　　朱明身后的人也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朱玉。

　　晏羽生是朱明的一道禁忌，但凡听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朱明便会变得疯疯癫癫的敌我不分，有一次还打伤了自己手下的人。

　　朱明看向了朱玉，眸子里似乎有烈火燃烧，两人沉默了半晌，朱明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朱玉？”

　　朱玉应了一声，也不管朱明是不是还想讨论这个话题，又接着说道：“五千年过去了，即便是修士，尸骸也已经化作尘沙了。”

　　朱明呆呆的看着朱玉，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从朱玉听到了“晏羽生”这个名字开始就着手调查关于晏羽生的一切，用了许多的手段才终于大概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朱明现在的情况不好，但是朱玉也不打算再由着他逃避现实，直接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三魂离体，七魄散尽，连轮回都没有办□□回……尸骨已经化作了尘沙，消失在了天地间，这世间，再也没有晏羽生这个人了。”

　　朱明看着朱玉，愣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他的眼角又落下了一滴血红血红的眼泪来。

　　小吉打算说些什么，却叫小札扯了一把，便也闭上了嘴巴，看看朱明，又看看朱玉。

　　朱明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朱玉又道：“你还在这里自欺欺人多久？如今这方小世界也已经快要崩塌了，天道不会容许这些人所做的一切，你也要继续待在这里吗？你待在这里，玄法大陆便不会真正的毁灭，只有你走了，这里的一切才会真的结束。”

　　沉默了半晌，朱明突然苦笑了一声：“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朱雀是天地之间的神兽，生而知之，从血脉中便带着的传承记忆告诉了他们天道的规则和冥冥之中的天意，若是与凡人一般按辈分来算，朱明还算是朱玉的堂兄，比他尚且还要大上三千四百来岁，怎么会比朱玉知道得少呢？

　　朱玉皱着眉头，没有明白过来朱明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朱明又道：“只是我一走，整个玄法大陆都会被天道排斥……这里没了，我该去哪里等他呢？”

　　禁地里一片寂静，只有间或风吹过的声音。

　　小吉心思细腻，没忍住竟然是红了眼眶。

　　朱玉却弄不明白，他知道这个世间是存在着让人生死相依的感情的——三千大世界，他已经全部走过，不计其数的小世界，他更是游历了大半，那些情情爱爱的诗句、感人肺腑的故事，他听过不少，也背得几句，但他仍然是不能够理解，这种足够让人自欺欺人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朱明看着他的样子便知他是不懂的，他笑了笑：“你还小，不懂情爱也是正常的……不懂才好呢。”

　　朱雀自天地星辰之中诞生，与生俱来拥有亘古的寿命，除非有一天星辰停止、天地迸裂，不然朱雀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除非他们爱上的另一半也是神兽，不然总会经历爱别离的痛苦——好在他们的寿命足够长久，足够让他们跟着自己所爱之人的转世轮回一次又一次，苦中作乐倒也不算太差，可是魂飞魄散的人就再也没有轮回的可能了。

　　他们的魂魄碎成了粉末，沾染在了草叶上，便成了草叶的一缕灵气；沾染在了花瓣上，便成了花瓣的一点颜色，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晏羽生这个人了，但这个世间却又处处是他，他成为了风、成为了云、成为了雨，长长久久的和这个世间缠绕在了一起。

　　五千年过去了，就连尸骸都成为了泥土中不计其数的尘埃。

　　“三清山知道你是朱雀，用晏羽生设计你，逼迫你交出身上的宝器，又将你关在禁地，没日没夜的为三清山撑开护山的大阵，若是他活着，他难道愿意让你这些活下去么？”朱玉看了看朱明身边的人，那几只鸟雀似乎也是被朱明点化开了神智，他们都有些紧张的看着朱明，五千年过去了，不论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被骗，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该想通了。

　　这样的道理，朱明又何尝不知呢？

　　但他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石桌，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今三清山的众人也大多反应过来朱玉应该也是一只朱雀，风鸣子见两只朱雀似乎是起了内讧，立刻心思又活络了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这些修为在朱雀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若是双方相争，他们总是能找到办法脱身的。

　　他看了一眼清琊真人，清琊真人却微微摇了摇头。

　　风鸣子无法，只好又看向了吕温阳。

　　吕温阳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两位前辈，五千年过去了，想必当初的事情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这么多时候不曾来过禁地探望朱明前辈的确不妥，只是在此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朱明前辈大人有大量，且原谅了我们吧。”

　　朱明还没有开口，朱玉却是气恼得厉害，他一甩衣袖，挟着灵力就往那几人的身上甩去，三清山的众人见朱玉骤然发难都吓得不轻，奈何神兽天威，几人连自卫的能力都没有便被纷纷挥倒在地，几个弟子立刻昏死了过去，就连风鸣子和清琊真人都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修仙之人到了风鸣子和清琊真人这个等级几乎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真的能够让他们吐出精血的伤势少之又少。

　　朱玉怒道：“吾等说话，与尔等何干？现不动手，是天道有纲！”

　　风鸣子面如土色，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只是也爬不起来，只得找了棵树依靠在上面。

　　小吉叉着腰便指着风鸣子骂：“朱雀大阵是朱雀身受重伤的时候才会开启的阵法，若非是灵算子摆了主子一道，何时轮得到你们来？你们可知主子这五千年来是如何维持你们所谓的护山大阵的，若非是性命攸关，朱雀大阵如何会启动？主子每日起来便往心口扎上一刀，你们竟还好意思要他原谅你们？”

　　朱玉闻言也呆愣住了，朱雀大阵是朱雀与神俱来的法宝，只要朱雀身受重伤便会自动开启，不论敌友都会被此阵阻拦、甚至杀死；朱雀大阵没有关闭的方法，只要朱雀恢复得差不多了朱雀大阵会自动收缩。

　　朱雀是不死之躯，星辰之力会源源不断的修复朱雀的身体，朱明为了保证每日的大阵能够开启，每天都忍着剜心之痛扎在胸口，这才能让朱雀大阵伸展开来。

　　朱玉气到了极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站在原地不住的颤抖。

　　朱明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朱玉的衣袖：“罢了，都过去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说得对，我该回九十九重天了。”

　　他虽这样说，眼里却没有多少生气，一看便知是已经麻木了，朱雀不死，他纵然是想要自尽都没有办法。

　　朱玉咬了咬嘴唇，对三清山的人恨之入骨，甚至都已经不想再等天道对他们动手了。

　　恰好此时，从树林里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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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