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承夜》也无缘

15、十五

　　这道人影隐隐约约的，似乎都看不清楚形状，更看不清楚他的外貌与神情，但是光听声音却让人觉得他似乎只不过是在这里睡了一觉，而不是身死道消，又被人禁锢了龙珠，强行锁在了此处。

　　朱玉皱着眉头，小声道：“你竟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么？”

　　那人影笑道：“都过去了这么多年，纵然我的灵力再充沛，被锁在这样灵气稀薄的地方，又没日没夜的散发着自己的灵力，能够维持住现在的元神已经不易，你若是再晚来几天，恐怕是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朱玉道：“我若是想让你活呢？”

　　那人影愣了愣，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早两百年出现，我恐怕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到了如此地步，恐怕连上古大神都难救我分毫。”

　　朱玉撇了撇嘴，在自己的纳戒中掏出了一只白色的小瓷瓶来，那小瓷瓶通体莹白透亮，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灵水岛上也散发着莹莹的微光，可以透过那轻薄的瓶壁看出来里面似乎有蓝色的光芒在流转着，吸引得人挪不开眼。

　　“从渲，我这便算是还了你的那一杯酒。”朱玉似乎也很舍不得手中的东西，叫温怀瑜不禁猜测这到底是什么，毕竟朱玉手上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先前那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朱玉都不放在心上，偏偏这一只小瓷瓶入了他的心。

　　从渲笑道：“这礼太重了，我可受不起。”

　　朱玉挑了挑眉毛：“我还当你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叫做明礼，就是为了告诉我要还你这个情呢。”

　　从渲苦笑了一声，他虽然没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朱玉是为了把这东西塞给自己硬找得理由——若是在以前，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的确不算是什么好物，尤其是他们自己就是龙族，若是需要总比朱玉去要好得多。

　　不过自从上古大神陷入了沉眠，孟章神君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口青龙龙息，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还了。

　　孟章与别的大神不同，他虽也有生灵子嗣，但是却不像是别的大神给予了这些子嗣神力，只是给了他们不同的术法和天赋……四方神兽之中，生灵子嗣最为弱小的是白虎，白虎一族数量越来越多，但是身负法术的却越来越少，大多已经退化成为了普通的虎族；其次便是青龙一族，龙族的数量相比白虎而言简直少得可怜，之前灵力高超的神兽纷纷上了九十九重天，龙天湖因为自成一个小世界，他便没有跟着去凑热闹，那个时候的龙族已经多达了三百余条，其中灵力真正高强的不过十一二数，其余的大多只是普通的龙族；而朱雀一族便与这两族不同，陵光神君的生灵子嗣极少，即便是加上他的孙子和曾孙，也比不上龙族的零头，朱雀一族几乎都继承了朱雀真火，天生神力，是可以真正称得上是神兽的角色；而真武大帝则是没有留下生灵子嗣便陷入了沉睡，因此如今的玄武神力一点都没有被分散。

　　这些神力并不是白白分到这些人身上的，当这些青龙、朱雀、白虎去世之后，他们身上的神力会又回到四方神兽的身上。

　　这也许只是天道制约神兽的一种方法。

　　“明礼还好吗？”从渲虽然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份大礼，但是也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不受这一口龙气，恐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被三清山派的人称为灵水洞的“洞天福地”，实际上是一条龙的尸体和一条龙的龙珠构成的，从渲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最近龙珠逸散灵气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显然已经到了耗尽的边缘。

　　“应当是不怎么好吧。”朱玉点了点头，这对父子实际上的确有些可怜，父亲身死，龙身成了灵水洞，龙珠成了这灵气的源泉；儿子被禁锢在这龙天湖下，多重封印加身，连出来看一眼天空都做不到。

　　这“龙岛”的四周又下了禁制，湖中的妖兽除了那两只老鳖没有可以靠近的——朱玉甚至还在那老鳖的身上看到了禁言咒，恐怕是禁止老鳖对湖中的其他妖兽俗说真相。

　　“是我对不起他。”从渲又叹了一口气，若是龙天湖当时没有出这样的事情，明礼就会像是任何一个小龙王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锁在这湖中，哪里都去不得——明礼虽然感觉不到他父亲的存在，但是从渲倒是感觉得到明礼的状况。

　　“那你知不知道你有了个女儿？”朱玉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从渲。

　　从渲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整个人都很沮丧：“我能够感觉得到这龙天湖中的所有生物，当然也能够感觉得到鲛人，那是我和夙夙的女儿，你应该也有见过夙夙的……我原本还当她活不了的，看来明礼把她照顾得很好。”

　　鲛人只是妖兽，就算是身上有龙族的血统，也不过是妖兽。

　　她们的寿命普遍会比龙族短得多，即便那个叫做夙夙的鲛人没有在战斗中为从渲殉情，恐怕也是活不到现在的——朱玉觉得从渲应该是提起了女儿便想起了那个漂亮的鲛人，朱玉对她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他还记得那个叫做夙夙的鲛人应当是他见过最勤快的侍妾，每日都在尽职尽责的打扫龙宫，没事的时候便会在龙宫前面的大石块上唱歌，所有的妖兽都会聚集起来，跟着她一起吟唱。

　　那真是再美好不过的场景了。

　　朱玉忍不住开口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人族的修士根本不可能伤到你什么，更不要说将你杀死禁锢在这里……”

　　继承了青龙神力的龙族并不多，一共只有十一二条，而从渲就是其中之一。

　　莫说是那个时候的玄法大陆，就是更早的时候，道途鼎盛的时候，也很少能够有修士伤害他。

　　修士循因果之理、奉星辰之力、修五行之法、行逆天之事。

　　其中这星辰之力，便就是四方神兽神力的来源，用自己信奉的力量打伤了力量本身，这就是根本说不通的东西——更何况当时从渲正值巅峰境界，应该是龙族内数一数二的高手——龙族对于实力十分的讲究，并不是随随便便一条龙掌管着一方水土就能被人称作是龙王的，从渲的实力，至少得到了大部分龙族的认可。

　　从渲苦笑道：“修士又哪有这个本事，我也不是被修士打伤的。”

　　朱玉有些气恼：“果然如此！到底是谁！你且告诉我，我一定要去把他给找出来！”

　　从渲摇了摇头：“只怕是你找出来了，也不会为我出气的。”

　　朱玉冷笑道：“我虽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不过我是最看不惯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若不是拜他所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被禁锢了这么多年！”

　　从渲看着朱玉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朱玉并不是一个喜怒动于声色的人，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可能是这一次三清山将朱玉惹急了，不然他也不至于会这样。

　　从渲道：“这可是你说的……当时将我打伤的，正是如今三清山上的那一位。”

　　从渲虽然说是“三清山上的那一位”，不过朱玉却知道他说得不是三清山上的任何人，毕竟他们方才就已经说过了，人类修士没有一个是从渲的对手——而三清山上虽然有镇妖塔，塔中却没有什么厉害的妖怪，连现在的修士都能够抓得到的妖怪，自然是不可能在那么早以前就打伤了从渲的。

　　那么能够打伤从渲的就只有那一位了。

　　朱玉的脸色一变，咬了咬嘴唇道：“若是这样……我只能在此替他赔礼道歉了，这青龙龙息，便当作是我的赔礼吧，等到我的事情办完，就回来将你和明礼龙君都放出来。”

　　从渲笑道：“你看，我就说吧，就算你知道了是谁，也不一定会为了我出头。”

　　朱玉叫他说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咳……实在是……也没有想到。”

　　从渲摇了摇头，将那小瓷瓶握在了手中，打开了瓶盖，将青龙龙息吸收到了自己的体内——这样本源的星辰之力和龙族灵力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了，他立刻便觉得体内又充满了灵力，甚至连禁锢着他龙珠的封印纹章也隐隐松动起来。

　　从渲发现自己又能控制灵力了，连忙将自己的灵力收敛了起来，他知道有人要来了，但是他只觉得恶心——朱玉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他也不好意思作乱打搅了朱玉，只得自己忍耐一下，不过他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了，其实倒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你也不用想得太多，我倒是不怎么怨他。”从渲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是继承了青龙神力的龙族，他原本的寿命会与天地日月一样漫长，甚至对他来说，被禁锢在这里只不过是生命中很小的一段时间：“他也是受了蒙蔽……而且这么多年，他过得不见得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