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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在官府的威逼利诱下,江宁河南岸的村民搬得七七八八了。

      年轻人倒好,几粒一两年的灵石便打发走了,实在不行,几十大板也可以。可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难对付,那几粒灵石在他们眼中还不如江宁河边的土粒珍贵。

      尤其是眼前这林婆子,眼中的凶光能将衙役手中的灵石磨成渣,吓得几个衙役腿软脚抖,说不出话来。

      “要拆‘破庐’,就从老婆子尸体上踏过去!”

      老人头发花白,被岁月耷拉下的眼皮挡不住眼中的精光,枯瘦的手杵着拐杖狠狠插入地里,仿佛这大地此刻变成了这帮衙役,恨不得戳碎他们的骨头。

      ‘破庐’是她一生的心血,江宁的孤儿寡母、老弱病残都住在这里,她在这里传经授道二十年了,骨血早与破庐融为一体,若破庐没了,她怎活得成。

      利诱不行,威逼不动,望着这气势汹汹的林婆婆,衙役也不敢动真格。

      毕竟这些衙役大部分小时候也在破庐呆过,当时虽然是为了混免费的饭吃,但也念了几日书,心里对这个林婆婆多多多少少有点敬畏。

      再说,林婆婆在江宁德高望重,若真几大板打下去,这老家伙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日后在村里也不好做人。

      衙役只好请来了镇长,镇长刘平望着以林婆婆为首的一帮刁民,也不动怒,双眼一眯,把衙役招到跟前,附耳说道。

      “先留着他们的那些破土厩,把搬走的全拆了。建筑时动静搞大点,楼脚就挖在他们屋前,日夜动工,磨死这帮老鬼。”

      这帮老鬼年纪比江宁镇都大,他们瞎的瞎,瘸的瘸,可却一直死不掉,占着这块宝地不挪窝,建了个破庐,说要传经授道,碍眼了十几年。如今总算有借口名正言顺地除掉了。

      见刘平要走,一直躲在人群后的杜商忽然窜到林婆子跟前,扶住她的手臂。

      “林婆婆,您这何苦呢?镇长都说得明明白白了,是城主下令要在这修高楼,他想帮咱们也帮不上,您何苦为难他?如今修楼势在必行,即使镇长开恩,怜惜您们这些老人家,不让您们搬,可周围也得修啊。待那时,方圆百里无人居住,谁来照料您们?况且,您们门前日日大兴土木,您们住不安生啊?更别谈传经授道了。”

      杜商见刘平停下脚步,林婆婆刚刚坚定的神色也有些动容,继续劝道,“我知道林婆婆是舍不得破庐。那祁二夫人再这里住不了几天,她走后,说不定镇长又让您们搬回来了。您说是不是啊,镇长。”

      刘平没答话,不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哼,自作聪明,可惜还是太嫩了,想要破庐换新楼,不可能。他可盘算好了,等祁二夫人离开江宁后,自己搬入揽月楼,风水先生看过了,这可是块宝地。

      地丁搬来张凳子,扶林婆婆坐下,“婆婆,您想把破庐搬到哪?我和杜商帮您修新房子,他手可巧了,一块泥巴都能被他捏出花来。”两人蹲在婆婆左右,乖巧极了。

      杜商接话道,“即使镇长大人不便让您们搬回来住,也会差人帮您们修新破庐的,您说是吧?镇长大人。”

      刘平仍然不发话。

      林婆婆望着两个赤忱的孩子,紧握拐杖的手终于松了,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搬就搬了,可是老婆子屋里的经书,还有屋后那几所坟怎么办啊?”

      杜商扭过头,笑嘻嘻对刘平道:“镇长大人,可否劳烦您这些衙役帮一下忙?”

      刘平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若真在盖楼时见了血,不吉利,毕竟他以后也要住这儿。

      刘平差走衙役后,留在这继续和几位老人寒暄,“哎,林婆婆,本官也是不容易啊。本官虽然是你们的父母官,可城主的命令却不得不听啊。”

      见林婆婆不理睬自己,刘平心里将老婆子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通,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转身督促衙役搬快点,别误了工程。

      顷刻间,院子里垒起一座书山。刘平捡起一本瞧了瞧,书面和破庐一样寒酸。

      “《道德真经》?”他眼中露出不屑之色,“林婆婆,修新房可以,但这破庐是不能再办下去。当今天子主伐,不主和,你这破庐有违谬灵‘六亲不认,唯利是图’的圣道,你看,江宁被你带成什么样子了?”

      刘平扫了眼杜商,今天他定要借城主的东方,拆了破庐,重整江宁,一展抱负,他要让江宁比其它任何镇都寡情绝义,成为谬灵的最恶之城,让谬灵闻风丧胆,望而却步。

      林婆婆见他得寸进尺,气得浑身哆嗦,咳个不停,地丁紧忙拍背,让林婆婆的气顺些。

      衙役们搬完书,开始拆坟。一块块石碑被他们抬到院子里。

      热血涌过,刘平胸中大志如潮水般褪去,嫌弃地避开石碑砸在地上扬起的灰尘。这些破碑早该搬走了,死了还要占块宝地,暴殄天物啊。

      刘平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一块石碑,石碑立得有些年头了,褐迹斑斑的表面刻着几个泛黄的大字——显考焰影府君之灵,不肖女焰筠立。

      “大人,石碑搬完了,您看”

      不待衙役把话说完,刘平惊弓一般扑到石碑上,用手拍开石碑上的灰,仔仔细细将上面的字看了又看,的的确确是焰筠立的。

      当日城主不肯告诉他祁二夫人的名讳,他买通了风水先生,才知道祁二夫人名叫“焰筠”。

      这是一个越开城主,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刘平又惊又喜,急慌慌冲向林婆子,跩起她的衣襟,“这是祁二夫人立的碑?”

      杜商将刘平的手从林婆婆身上解开,“镇长大人,您有话慢慢说,您勒得林婆婆喘不过气了。”

      刘平恶狠狠瞪了杜商一眼,雀跃的心稍稍定了下来,“林婆婆,平请问您老人家,这立碑之人焰筠是何人?”

      林婆婆望着眼前忽然变谦卑的刘平,鄙夷不已,不耐烦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记不清谁是谁了,不记得焰筠是谁。”

      被镇长莫名其妙的举止吓傻了的衙役忽然缓过神来,说道:“大人,小的曾在破庐念过学,这里的人把他们的亲人葬破庐后面,看样子这个‘焰筠’曾在破庐念过书。”

      “老头子想起来了,”一直站在林婆婆身后的齐大爷忽然发话。

      “是有个小丫头叫‘焰筠’,成绩还不错,聪明伶俐,可招人喜欢了。当时她每日起早贪黑,在破庐外面,就在这个院子里诵读经书,风雨无阻,可用功了,可是就是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好像有十几年未见了。”

      衙役不知道为何镇长又不拆破庐了,还下令让他们把书和石碑原封不动地搬回去。揽月楼建在里破庐不远不近的地方,远到刚好不打扰到破庐里的孤儿寡母,老弱病残,近到站在楼里可以观览破庐的一切。

      杜商和地丁也加入了修葺揽月楼这个大工程,地丁一边刺绣一边看杜商游走在门梁之上雕龙画凤。

      他的手真巧,梁上的龙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逃脱木梁的束缚,飞上九天。地丁想到杜商做的那块以假乱真的石碑,刘平买通城主的风水先生时,杜商就躲在他们头顶的大树上。

      “可等那祁二夫人来了,一切不就穿帮了吗?”地丁担心刘平怀恨在心,打击报复。

      “谁说过那个立碑的‘焰筠’就是祁二夫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是刘平自己想多了。”杜商雕完龙眼,斜躺在大梁上,扔了东西下来。

      地丁拿起落在秀案上的东西一看,是个枣核做成的哨子。

      “你总抱怨我住在树上你找不到我,有了这个哨子,以后你不用一棵棵树挨个找我了,你一吹哨,我便从树上下来了。”

      地丁知道他离了树睡不踏实,将枣核哨子用绣线穿起,戴在脖子上。

      揽月楼的建筑庞大精致,工匠没日没夜的赶工,还必须精巧细致,不能马虎出错,地丁为了多挣些灵石,多刺几副刺绣,直接住在了工坊,即使回家只需两炷香的脚程,她也忙得两三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杜商见她住在工坊,他便住在工坊旁的大树上。他手工巧,每日雕完大梁后还剩许多时间,便来帮她刺绣。

      “你去歇一会,别还没把灵石挣到手,自己先累病了。”

      地丁坐到一旁,拆下手上的绑带,往指尖上的水泡上药。她感觉不到疼痛,在她眼中,手上磨出的不是水泡,而是一颗颗晶莹璀璨的灵石。

      她要挣很多很多灵石,挣灵石来换血发,这是她欠爹娘的,她得还。

      地丁上完药后又迅速将绑带缠回去,新支起一块案板,刺绣起来,手上舞动的一针一线,织起来的不是花鸟,而是她的灵石。

      忙活了一年,揽月楼总算建成了。

      刘平仔细地验收揽月楼的一砖一瓦,足足审视了十余日,确保没有差错后,开始检查装饰,桌案、木椅、睡榻、挂画,无不一一过目。

      地丁见刘平开始审查刺绣,心里紧张得不行,杜商见她嘴唇都发白了,悄悄走到她身后,附耳道,“放心,不会出错的。”

      早在一个月前,他便将她的刺绣全拿了出来,一幅幅加以修饰点缀,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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