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阁》筱阳clwy

2、第一章青州大雨

　　第一章 青州大雨
　　东夜帝二年，天下太平。
　　两年前四皇子洛陌轩登基为帝，封母妃白云珠为太后，封皇子正妃郑南国郑氏为皇后，侧妃白未晞白氏为贵妃，侧妃闫子淼闫氏为妃。
　　又是一年的初秋时节了，可夏日的雨同秋雨连了起来，一直下个不停，便是现在也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
　　青州的雨势比别处更是要大上几分，连日的大雨引发了山洪，青州数百亩良田颗粒无收。
　　一个满身污浊的小女孩拉着一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中年妇女不停的哭泣，脸上的泪水顺着天上的雨水一起落在了泥泞的官道上，此时的天色更是沉了几分，一股风过来将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吹的打了个寒颤。
　　打小女孩记事以来她便和这个中年妇女生活在一起，二人相依为命，但这个中年妇女却不是小女孩的娘亲，妇女只让小女孩叫她若姨，虽然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但她总觉得自己丢了一些东西，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好像是记忆，又好像是别的东西。
　　在从青州出来逃难开始，小女孩一路乞讨，早已把娘亲留给她的惟一的一支簪子当掉，自打把簪子当了之后，若姨就对小女孩说一定要让她把簪子赎回来，小女孩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一样。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小女孩抹了抹眼泪，她又将若姨临终以前对她说的话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你要永远记得……记得你叫洛……熙和，你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你姓洛，从此以后……从此以后，你就叫熙和，熙和，多温暖啊……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若姨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气息早已弱了下去。
　　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是泪流满面，便用袖子擦了擦沾满了不知道是泥水雨水还是泪水的脸，看了看通往京城的官道，小女孩知道她一定要努力的走下去。
　　小女孩找了一些还算粗壮的树枝，用尽全身力气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将那位中年妇女草草埋了进去，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说“若姨，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熙和将若姨埋在了一棵大树下，以便将来她能寻得回来。
　　她沿着官道继续往前走，雨势小了一些但阴云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她没有干粮只能靠流民挖下的野菜根，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活下去。
　　又走了莫约三天，熙和看到了城门，她虽未曾读过一日书却也认得几个字，她想是因为她生命里缺失的那一部分吧。
　　正值午时熙和便随人群混进了城中。
　　她饿极了。
　　看到路边灾民们对食物的哄抢，大户人家的施舍，她也想有一个馍馍吃，她想，哪怕是馊了的也没有关系，有一口吃的不被饿死就好。可她瘦小的身躯又怎么能抢得过那些像疯了一样的灾民，在抢夺的过程中她被一个灾民狠狠地推了出去，摔在了路上。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又是哪家的马车向这里驶来，洛熙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以为她这短短的一生就要在在个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只看见一男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飞驰而来，在马车驶向洛熙和以前一把抄起了她，洛熙和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或许是因为惊吓，或许是因为太饿了，她看见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这个少年星眸皓齿，身材挺拔，芝兰玉树，好像世间的所有光彩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出现，想着想着便一头晕了过去。
　　“小女子可否同公子借一步说话。”车中的一个女子瓷音阵阵。
　　那少年一听便知是苏昧儿的声音，但因为身份所限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交谈便言：“自然可以。”
　　马车与那公子一同向僻静处移了移。
　　“玉明，这小姑娘看起来怪可怜的，要不就由昧儿带回水月京中做个丫头？”苏昧儿将车窗上的帘子撩了撩。
　　“昧儿，若小姑娘有父母呢？”
　　“送回去不就得了，难不成我拐卖人口啊，君玉明！”苏昧儿嗔了君玉明一眼，便把帘子放下了。
　　“依我看这孩子怪可怜的，你先带回去吧，毕竟水月京是我们的地方，我也好照看一二。”
　　“虽说这水月京是你君二少的产业，可在明面上可是我苏昧儿的啊。”苏昧儿隔着帘子却也笑了笑。
　　这水月京本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但却是君玉明外祖的私产，这一点自然是无人知晓，外祖只有林颦一个女儿，在君玉明外祖过世的时候便将这青楼留给了君玉明，这水月京一年的收入足够君玉明一个君家不受宠的二房公子上下打点谋个好前程了，君玉明自然明白外祖的用心良苦。
　　而这苏昧儿本是官家小姐，因为父亲入狱家道中落最后不幸流落风尘成为了秦淮名妓与君玉明是幼时相识，君玉明知道后便让水月京出面为苏昧儿赎了身，让她在水月京里做了老板。
　　君玉明为了让他这个不受宠的君家嫡子有个好前程，让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庄子里养病的妹妹君玉妍能早日接回府里，让母亲的精神状态好一些少让父亲操些心。君玉明不得不做得更好一些。
　　君玉明和苏昧儿分别后苏昧儿便将洛熙和带回了水月京。
　　在水月京苏昧儿为洛熙和换了衣服，将泥垢洗干净了以后洛熙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是一个梦，一个烈火中的梦。
　　缠绕了洛熙和好多年的梦，洛熙和打有记忆以来就经常做这个梦。
　　“公主，公主，快跑！不要管奴婢！”在大火中的木头吱吱呀呀的响，整个房子好像要因为大火而坍塌。
　　“宫里走水了！走水了！广思宫走水了！”有好多人在奋力的呼喊着。
　　她只看见自己在偌大的宫殿中不知道向何处奔逃，四处都是熊熊烈火，那种无力的感觉好似要把她推向深渊。
　　命运这双手会将你推到无处遁形。
　　洛熙和打了一个激灵便醒了，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看外面的天渐渐有了光亮，洛熙和这个时候才感觉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现在的洛熙和还活着。
　　洛熙和起身将衣物整理好，便有人将洗脸水与早饭送来，待一切都收拾停当后便有一女子款款而来，洛熙和一看是苏昧儿便要跪下谢恩，苏昧儿一把将洛熙和拉了起来，二人在桌边坐下。
　　苏昧儿见这洛熙和并不是那一等一的美人但也有几分标致，身体瘦瘦干干的略略有些单薄，那一双眼睛却是极明亮的，为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神采，苏昧儿开口问到“小妹妹姓氏名谁，家住何方，可有什么亲人？”
　　“我……我叫熙和，本是青州人氏，但因为连日大雨涝灾田里颗粒无收，家中的人都因为逃荒过世了，独独留了我一个。”洛熙和想起了过世的若姨神色暗淡了几分，本想掉眼泪可救命恩人还在此问话，洛熙和将到了眼眶边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可是仍然有那么几滴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苏昧儿柔和的笑了笑，拉住了洛熙和的手，那指尖的温度好像有魔力一样让洛熙和渐渐平复下来，苏昧儿温柔的说“以后你我便以姐妹相称，我叫苏昧儿，叫我昧儿姐就好，总养在青楼里对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好，以后你就是我妹妹，姐姐定然给你寻个好去处。”
　　昧儿姐……昧儿姐大恩大德熙和永生难报，熙和哪也不去，只要给熙和一口饭吃，我便一直跟着伏侍昧儿姐。“洛熙和说着说着便扑进了苏昧儿的怀抱。
　　苏昧儿抬手叫了几个丫头叫她们照顾洛熙和的起居又选了几个能干得力的老妈子教洛熙和礼仪。苏昧儿当真是把洛熙和当嫡亲妹子般照顾着，几日下来洛熙和与苏昧儿的感情便是极好的了。
　　苏昧儿坐在凳子上说“你同姐姐一般都是苦命人，但姐姐是风尘女子，这一辈子怕是也难回头了，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好好生活便是，但你不一样，你还小，以后路还长着呢，一定要好好提升自己，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啊，知道没？”苏昧儿语重心长对着洛熙和说着。
　　“熙和知道了，姐姐如此钟毓灵秀，一定会好的。”洛熙和接话到。
　　“你这傻丫头。”苏昧儿摸了摸洛熙和的头。
　　突然一个小丫头进来和苏昧儿说了些什么。
　　“你的救命恩人来了，姐姐先去前堂同他叙话，一会儿再叫你出来。”苏昧儿笑着说，洛熙和开心的点了点头。
　　“那小姑娘可还好？”君玉明淡淡的问了一句。
　　“熙和很好，昧儿已经派人教她礼仪等杂务了，君玉明你个没良心的也不先问问昧儿怎么样了。”苏昧儿似怪非怪的嗔了君玉明一眼。
　　君玉明笑了笑说“几日不见你这死丫头脾气倒是没少长啊。”
　　“昧儿不想和公子说话。”苏昧儿假意背过身去。
　　“姑奶奶，玉明给您赔罪了。”君玉明哈哈一笑。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你们君家最近怎么回事，乱哄哄的。”苏昧儿蹙了蹙眉。
　　“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这一支作为二房不受宠爱，前些日子大伯为了能搏个好官声竟然不顾同胞兄弟死活上书让帝君派我父亲镇守西南。”说着君玉明叹了一口气。
　　“那令堂怎么办啊？”
　　“那些天杀的哪里管我母亲的死活，在玉妍被养在庄子里以后这病时好时坏，听到我父亲可能镇守西南的事情便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坏了一干人。”
　　“这可该如何是好。”
　　“父亲镇守西南已经是定局了，帝君的旨意怎可轻易改变？母亲身体不好自然不能到那苦寒之地，帝君便恩准我与妹妹，母亲不必随行。”
　　苏昧儿也若有所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君玉明看出了苏昧儿的心思便问“你想问我妹妹？”
　　苏昧儿点了点头。
　　“她身体这么些年竟是更差了，前些日子天气转凉又是连夜大雨，庄子里条件也不好，竟是先去了。”君玉明神情悲戚却又无可奈何，喃喃道“为什么我连我最爱的人也保护不了……”
　　“玉明，要节哀啊。那家中交代了吗？”
　　“我先派水月京的人封锁了消息私自将玉妍厚葬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这不是最难办的。”
　　“还有更难的？”
　　“可不是，父亲知道他即将镇守西南，他便央求了大伯和祖母将养在庄子里的玉妍接回来，大伯和祖母也允了，若母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怕是连今年冬天也熬不过了。”
　　苏昧儿沉吟片刻“昧儿倒是有一计。”
　　“但说无妨。”
　　“将救了的熙和当作玉妍接回君家。其实这里也有我的私心，我不愿熙和沦落风尘但又找不到好地方，熙和懂事听话，但也是昧儿冒昧了。”
　　君玉明在哪里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想了想便言“如今怕是只能出此下计了。”
　　苏昧儿“来人，让熙和小姐过来。”
　　洛熙和怯生生的看了看，见是两位大恩人便立即跪下行礼谢过君玉明救命之恩，苏昧儿便让洛熙和坐下了。
　　君玉明问到“为了报恩你可愿成为我嫡亲妹妹？”
　　洛熙和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君玉明又问“你可愿进君府？”
　　苏昧儿见洛熙和仍然没反应过来便说“他问熙和你愿不愿意到君府当小姐？”
　　洛熙和看了看苏昧儿，跪下说“昧儿姐姐，君家哥哥大恩大德熙和永生难报，不敢再受恩惠，今生便是给二位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熙和衔环结草不敢二心。”
　　君玉明点了点头便说“那好，从此以后你就是君家二房嫡出的小姐，我君玉明小三岁的同胞妹妹，我听昧儿说你今年十一岁正好和玉妍同岁。从现在开始，你要忘了青州，忘了过去的生活，忘掉水月京，忘掉你的昧儿姐姐，你要记得你是从小因为身体不好养在庄子里，你不再是熙和，你是君玉妍，这一生都是君玉妍，你余下的生活都将由君家安排。”
　　洛熙和点了点头知道她的生活又要改变了，一个记忆不全的孤女，要有个家了？
　　“今日我便将你送到庄子里，明日我亲自接你。”君玉明说。
　　君玉明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洛熙和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啊？事情……您可以帮我将在永州当铺里的如意八宝簪赎回来吗？可以帮我将和我一同前往京城路上过世的若姨安葬吗？”洛熙和又详细的告诉了君玉明关于这两件事情的具体情况。
　　君玉明说“我答应。对了，以后要叫哥哥。”
　　洛熙和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哥哥。”
　　苏昧儿替洛熙和将行装一一打点又给了些银子，洛熙和同苏昧儿告了别，苏昧儿对洛熙和说“熙和，你从未见过昧儿姐姐，但是你一定不要忘了昧儿姐姐，今后，好好生活。”这时已是华灯初上。
　　洛熙和轻声的说“不会的，不会的。”
　　随着夜幕来临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君玉明已将庄子里的奴仆做了大清洗，保证现在的君玉妍是唯一的君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