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我心非魔》阿说

40、第三十九章

　　便像一颗炸弹投入海中，哪吒甫一落入海谷便激起轩然大波。

　　成百上千的龙族摇起尾巴，引颈狂吟，带得束缚着他们的锁链碰撞在一起，脆响同锤子般直敲耳中，嗡嗡的轰鸣则像海水一般将哪吒浸泡其中。

　　龙族的嘶吼被轰鸣声撕得支离破碎，混乱地搅在哪吒脑中。

　　他闭着眼睛努力适应，却还是被那一阵强似一阵的轰鸣搅得难耐。

　　“你们够了！”

　　终于，忍无可忍的他怒吼一声，便扯起混天绫从海底飘起，独自一人自由自在地游在千万条被束缚的暴龙中，一圈过去，所有的龙都被混天绫紧紧缠住，哪吒则扒着根铁柱悬在它们上方。

　　他对面的龙双目惶惶然看着他，旁边有仿佛万年老木似的声音夹着喘息声响起。

　　“你、你真的是魔童！”

　　哪吒一圈扫视过去，最后目光定在那老龙身上道：“没错。我是魔童。不过我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更不是来取你等性命的。”

　　可那龙便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只自顾自仓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的语气骤急，“敖丙！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你是要害死龙族吗！”

　　“我没有。我只是带他来看看。哪吒他不会伤害龙族的。”

　　“他不会伤害龙族的。”苍老低郁的声音重复着灵珠尚嫌稚嫩的话语，载负千万斤锁链的龙尾本缓缓摆动着，却忽然往下一甩，龙身带着锁链缠着混天绫腾啸而上。

　　“那这是什么！缠在外面的这些又是什么！”

　　巨龙的吟吼震动海域，四海的水失了原来的规律，只随着震吼声胡乱奔流涌动，龙族余下万数亦似受到鼓励，一只接一只吟吼出声，沉寂了数万年的海底此际面目全非。

　　在海底待了这么久，灵珠从未见过龙族如此暴动，乍见此状不由得往后跌退数步。

　　哪吒却拉着混天绫从上空落下，立在灵珠身前，一手扯紧混天绫，更昂首看向身前巨龙，正声喝道：“老龙休得猖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此次正为敖丙而来！”

　　被混天绫制得死死的龙扯起嘴角，鼻腔哼出一口笑来，“哼！笑话！我儿敖丙与你正邪两端，却要你来为他做些什么！”

　　哪吒反喝道：“你只道你儿正义无双，却陷他以无辜之生命饲自己之声名，你可知，你们强迫他所为，正有悖他心中之正义！”

　　那老龙鼻腔里又笑出一声来，“哼！真是笑话！我儿感恩龙族，甘愿效命，此中情义，岂是你一个魔童能够理解的！”

　　哪吒闻言又扯紧混天绫上前一步，方欲回话，却有声音先他一步冲了出来。

　　“才不是这样！敖丙他对你们让他做的事早有不满，他明明有自己的方法可以成神，是你们嫌他的法子耗时太长且成果难料，遂以不孝之名斥他，并责他务必按你们所言行事。岂有他自愿之说！”

　　灵珠站出来道，虽然声音犹自颤抖，但他确确实实站了出来。

　　哪吒心中一动，回首看去，四目相对之时，他目中的感激和欣慰反全数化去。

　　一笑尽然。

　　那龙却被眼前情状激得震怒，顾不得身上团团枷锁，只奋力扭动着龙首龙身。

　　哪吒不得已再度加紧腕上之力，被混天绫锁死的龙只能睁着双猩红的眼看着灵珠低吼：“你不是我儿！你是谁！”

　　灵珠澹澹然看向他道：“我是灵珠。”

　　“什么？！”那龙大愕道，转瞬暴怒，“我儿呢！你把我儿敖丙弄到哪儿去了！”

　　“敖丙他受了重伤，正在休养元神，所以我暂且出来——”

　　“胡说！我儿修为之高，岂会轻易受伤，分明你与魔童勾结，残害我儿，竟还敢在此妖言惑众！真当我龙族可欺不成！”

　　话音未落，龙尾已带着铁链挥出，哪吒一直警惕着，见状立时闪过，灵珠却始料未及，虽也躲闪，却还是被龙尾上的锁链勾到，伤倒在地。

　　哪吒立刻上前扶起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灵珠堪堪应道。

　　哪吒却看到他腿上伤口，眸中怒火霎时燎原，“真岂有此理！”火红的混天绫撩过，他方要跃出，却被灵珠拽住。

　　错愕之下，他猛地扭头看向灵珠。

　　灵珠先是一惊，而后嗫嚅半晌，终把唇一抿，小声道：“莫要打脸。”

　　哪吒咧嘴一笑，点头应道：“好。”然后便扯开混天绫，腕上一用力，直把那龙拉到自己面前来。

　　认真算来，这当是哪吒第一次真正和龙打。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加上不能辜负灵珠对自己的信任，哪吒硬是拉着混天绫绕着那龙转了数十圈却始终不得要领。

　　正当此时，那龙张着爪子挥过来，已然耐心耗尽的哪吒再不多想，只扯着混天绫避开便抄起拳头直朝那龙挥了过去。

　　孰料这拳竟似打在铁板一般，鸣声震耳不说，手上更痛得厉害，便似哪吒身经百战也觉难忍，更抱着拳头落到平地，混天绫亦落下来，蔫蔫耷在他肩上。

　　“哪吒！”灵珠疾呼一声跑上前来，直扯过哪吒小手来看，满目青紫更在他神色间添了慌乱，“你不是打到他逆鳞上了吧？”他且忧且惧地问，“那岂是你能打的？”

　　“你怎的不早说？”哪吒咬牙问。方因太过吃痛，他只顾皱眉吸气，只到此刻稍缓些才能说出话来。

　　“呃……我以为这些都是常识。”

　　“你——嘶——”

　　“对、对不起！”

　　这边厢灵珠悔疚不已，那边厢老龙却因逆鳞被触而至癫狂，龙族其余也好似醒过神来般，纷纷舞着爪子朝他们袭来。

　　“哪吒小心！”

　　灵珠喝了一声便拉起哪吒要带他走，哪吒却半跪原地岿然不动，只往腕上看了眼便解下乾坤圈，应着一声“莫要欺人太甚”朝龙群挥去。

　　“啊——”

　　熠熠金光海中，龙族哀嚎声此起彼伏。

　　乾坤圈过处，龙族陆续败退，而法圈本身则愈战愈勇，待回到哪吒手上时已是原本数倍之大。

　　握着乾坤圈起身，哪吒额间魔印渐燃渐炽，他看着群龙，正欲一跃与之酣战之际，却被灵珠一把拽住。

　　“哪吒！”

　　哪吒猛地回首，未及开口，已觉腰间避水珠有所异动，涌动的海水渐渐让他不适。

　　“走！”

　　灵珠的声音犹在耳畔，而他和灵珠已经身在海畔。

　　回过神来的哪吒暴躁非常，直甩了灵珠的手发火：“干吗把我带出来！”

　　灵珠垂头歉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到底是敖丙的亲族。”

　　“这我知道啊。可我也没打算伤害他们啊！我不就只打算教训一下他们？”哪吒转过身来正面质问。

　　灵珠看了眼他额上魔印，而后只把头垂得更低，“对不起。”他歉疚道。

　　哪吒又转过身去，远望着大海大度道：“哎算了~你能带我到海里去一趟我已经很开心了。”

　　灵珠这才缓缓抬头看向他道：“现在你当知道敖丙生在什么处境里了吧。遇上这样的父母亲族，便换做是你又能怎样呢？”

　　灵珠一句句问话中，哪吒只沉默地看着大海，许久才转回身，对着灵珠，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所以你也就眼睁睁看着？就一点儿不管？话说你不是那什么什么什么吗？不应该很厉害的吗？”

　　灵珠闻言又低下头去，许久才抬头，又往哪吒额间看了眼，才低头弱弱道：“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会吧。”

　　“他？你是说魔丸吗？”哪吒跳到灵珠面前，凑着他好奇问道。

　　灵珠抬眸，默然看了他会儿，才点下头去，羞愧应道：“恩。”

　　“如此说来，就又是天尊的事了？”哪吒直起身来自顾思量道。

　　灵珠应道：“此事确实与他有关。”

　　哪吒立时啐道：“该死的！他这做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

　　“哪吒你——”灵珠大惊失色。

　　“我怎么？”哪吒漫不经心问。

　　“你怎么可以骂天尊。”灵珠小声叨道。

　　“为什么不可以骂？他要自己没做那些混蛋事我会说他一个字吗？”哪吒反问。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灵珠还在为天尊可不可以骂一事挣扎，哪吒已然不耐烦地摆了手道：“既然话没错就不要可是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把所有事问个清楚的！”

　　一番话说得无限愤慨，可灵珠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眉头微凝。

　　哪吒实在有太多让灵珠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孩子眼里何以如此揉不得沙子，明明很多沙子大家睁一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甚至很多沙子大家连眼也不用闭，其中很多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可眼前这个孩子怎么就习不来呢？

　　他知不知道，似他这样凡事都要追个正确答案的，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灵珠困惑且担忧着，可哪吒却看不到这些，他以为灵珠不相信自己，而他反过来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眼下确实拿不出证明自己的证据来，不得已只能摆摆手作罢道：“哎算了吧，等以后我问出来再和你说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再耽误下去娘亲他们要担心了。”

　　大概以为不会有事了，哪吒话音没落哪吒已转身要走，孰料灵珠偏偏叫住了他：“哎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灵珠往他腰间看了眼，才看回他道：“把避水珠还给我。”

　　哪吒一诧，低头往自己腰间看去，待目中的不舍酝酿得仿佛海一样深时，他才缓缓抬头看向灵珠。

　　但见灵珠面上无一丝松动，他面上“深情”霎时全散，“哼！还你就还你了！谁还稀罕了不成！”说着掏出裤袋里的珠子丢了出去。

　　这边他抽着鼻子忍着情绪，那边灵珠收了避水珠的灵珠淡淡抬手，化出一个汤碗大小的海螺递给他。

　　“这是什么？！”哪吒好奇地睁大眼问。

　　“海螺。”灵珠答道，“你要找我的话吹它就好了。”

　　哪吒也不客气，听了这话便把海螺拿过来对着海面吹起来。

　　吹罢咧嘴笑道：“嗨别说，这声儿还挺好听的。”

　　灵珠抿唇笑道：“你喜欢就好。”

　　哪吒却极不买账地把头扭到一边，“哼！净会说些漂亮话儿，你当哄三岁小孩儿呢。”嘴上这样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拿起海螺来又吹了遍。

　　灵珠忍俊不禁。

　　哪吒却收了海螺跳回他面前，“好了，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小心些，那群龙那么不讲道理，肯定不会轻易放你。”

　　灵珠道：“这个你放心，他们还需要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恩。那就好。”哪吒放下心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地道，“哎对了，你回去路过见到海夜叉的话帮我跟他说一下，告诉他我没事了，让他以后——”说着顿了下，再开口时已明显换了内容，“算了！还是我以后自己找他说吧。不打扰你回家了~”

　　灵珠本自感伤，却被哪吒话里的乐观打动，遂亦微笑道：“那就先不打扰吧，左右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打扰。”

　　哪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道：“那肯定的。就以后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没有给灵珠答话的机会，哪吒说罢转身便走。

　　灵珠目送着他渐去渐远，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酸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和哪吒在一起的该是他才对。

　　不过很快地，那股酸楚便化作了唇角的一抹笑。

　　是了。只要世间有这么一个孩子，他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比起哪吒，敖丙更需要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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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只要这篇文在这里，它什么时候完结又有什么关系呢（扯起混天绫一角抱头就跑）。
但有个事实必须要大声吼出来——这章特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