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一岭》杨昕羽

6、第 6 章

　　进入皇城，曲安他们也只能待在守山城。绝对不能踏入真正的皇城一步，半个月之后会有第二轮招考，根据资质分到十一岭各处。
　　守山城说白了就在首厌山背阴面的山脚下，常年没人居住，看起来很磕碜，跟皇城差了十万八千里。曲安当然是跟祁展元分到了一所住处，祁展元的窥虚树长成什么样他没看见，自己通过的时候光顾着激动了。不过只要有祁展元在，他就不需要伸手清理屋子。曲安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房间里待了没多久就有侍从过来送东西——两套换洗衣服还有京都十一岭的律书。但是一听说还要将那厚厚一本律书背下来时，曲安的脸都绿了。
　　“祁展元，你要洗澡吗？”曲安拿起侍从送过来的衣服，很是喜欢，这几天他一直穿着身上这件，早就想换了，“我去打水。”
　　“现在不用，我还没收拾好。”说罢他继续清理着房间里的灰尘。曲安心想这真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于是提着一个木桶独自出了门。

　　“曲兄，曲兄。”
　　曲安好不容易找到一口水井刚准备用绳子系好之后扔下去时听见好像有人叫他，“谁？”
　　“我，你往下看。”
　　曲安往下一看，发现一帮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躲在石墩后面跟他说话。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圆脸少年，他看着面熟，好像是上午招考的时候曾经跟他讲过话的人。名字叫孟煜。
　　“你们这是干嘛？躲在这里。”曲安觉得好玩，放下水桶也悄咪咪地蹲了过去。
　　“是这样的，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好不容易进了京都，以后免不了要相互照顾，所以曹兄今晚想在首厌山——请大家喝酒！”说完，几个人发出一阵压低嗓子的惊呼。
　　曲安一听可以溜出去玩，顿时兴奋不已：“甚好，甚好。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曹兄都准备好了。他可是带了一堆侍从过来。我跟他住一个房间的。”孟煜摇摇头表示人到就可以了。
　　“那个曹兄到底什么人啊？”人群中有人提问了。
　　“这你就不了解了吧，人家可是景山岭尊主曹控满的亲戚。放心，今晚酒会绝对没问题。”一直说话的人刚准备通知完曲安就走开，又想起了什么：“曲兄，跟你一屋住的那位要叫上吗？”
　　叫上祁展元？那家伙肯定不仅不会去还会将此事报告出去，曲安痛苦地想了想那个画面。
　　“不行，可不能让他知道。”
　　那人点点头，临走对曲安抛了一个坚定的眼神，“曲兄，晚上巳时，不见不散啊。”
　　说罢，几个人一溜烟地跑了。

　　首厌山的半空出现粉红色，隔着外城的房子透出光来。那些房子倒显得抹上了粉色的边框，煞是好看。
　　如果每天都像这个夕阳一样漂亮的话该有多好。

　　巳时。
　　夜晚的首厌山清风阵阵，曲安趁祁展元睡下便偷偷跑了出来。
　　他看到院子里有几个黑影，于是也跑了过去。
　　“我们人齐了吗？”几个人都穿着今天侍从送的衣服，天又黑，根本看不清人脸。
　　“我数一下——八个人，齐了。”黑暗中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孟煜吹了个口哨，示意大家可以走了。有几个人打了他一下，嗔怪他不该吹口哨那么响等会引了人来。
　　今晚酒会的人都是他精心观察过不会偷偷告状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几个人蹲着从地上慢慢往前挪，生怕撞到什么东西会惊醒别人。曲安想象着大家偷偷出逃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等出了外城的房子，他们终于站了起来，赶紧往首厌山上跑。
　　曲安自上身以来还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一时间都得意忘形了。几个男孩子在山里推推搡搡，反正天那么黑也看不清偷偷袭击自己的是谁，玩的不亦说乎。
　　走了一会的山路，众人到了目的地。
　　被孟煜称作曹兄的少年已经到了，地上放着好几个酒坛子，中间还升好了火堆。
　　这曹家的人真是厉害，这么多酒也能弄进来。曲安心想，今晚肯定得有人喝的烂醉如泥才能罢休。
　　“曹兄，可以啊！这么多酒。”
　　几个人咋咋呼呼地坐下来，开始作起了自我介绍。那位“曹兄”名字叫作曹让，与曹家是远亲。曲安本以为这肯定是个财大气粗的公子，没想到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一股子读书人的气派。
　　“曲兄，听说阴华旁边就是京华江，我一直想去游玩都没去过。怎么样，那里好看吗？”曹让开口问道。他坐在曲安的对面。
　　曲安想起来他那次从刘宅逃到京华江的狼狈样，喝了口酒思索了一会说：“挺不错的，你有时间得去看看。”
　　反正管他怎样说好看就行了。
　　几个人又在一起一边划拳一边喝酒，伴着篝火好不热闹。反正这里离外城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被别人听见。
　　“诶，我早就听说了京都的芳华楼简直一绝，诸位有没有想一同去的？”一个小眼睛少年开口，两眼都是金光。
　　“赵兄你这什么心理，居然还想逛花楼。”他身边那个喝的醉醺醺的，一听这话一边笑一边骂他太风流。
　　“那花楼，我可是去过了。”
　　曲安一开口，把众人都给惊了。
　　“曲兄，想不到你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原来私底下这么......饥渴啊，哈哈哈！”几个人笑成了一团，“怎么样，快跟我们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类型的姑娘。”
　　曲安故作生气地拍了拍笑倒在地上的几个人，说：“嗯，就那样。不过我一开始本来打算就随便看看，没想到里面的姑娘居然主动找我。”
　　一群人艳羡的目光投来，“曲兄真是风流少年啊，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嘛。诶，那你们有没有......”
　　“哎，可惜啊。我那天去还碰上了恶鬼，不过还好新山岭的人出手，要不然事情就大了。”
　　几人一听他这个回答，笑作一团。说老天爷让他守身如玉便不得不守。
　　“哦哦，对，我好像也听说了昨天晚上街上出了事。”
　　“你居然还看见了新山岭的人？”曹让看着他，似乎有些吃惊，“新山岭裴家的人大部分都隐居了，这次居然回了京都。”
　　“那人说他叫安岚，看着跟我差不多。法术倒修的厉害！”曲安回答道，刚说完又想起一个人，“这裴家能让他叫师叔的是什么人啊？”
　　这问题刚问出来，曹让脸色都变了，“安岚的师叔只有一人——新山岭的尊主裴陵。”
　　“哇，我听说裴尊主销声匿迹多年。”
　　“对啊，当年不是——”那人刚想继续说下去，被旁边的人给捂住了嘴巴，“这件事你说出来干嘛，嫌活的长吗？”
　　“松开我，京都的人基本都知道，又不止我一个。”那少年借着酒劲，很不满别人捂他嘴的做法，但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曲安将这些话尽收耳里，虽然还想继续问下去。但觉得这样嫌疑未免太大。就暂时闭了嘴，准备新找个话题继续聊。
　　“你们仔细听，好像有什么声音啊。”一个人扭头看着后面黑漆漆的树林，总觉得后面有什么动静。
　　“什么啊，我看你是喝糊涂了吧。”他旁边的人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子，笑骂道。
　　本就夜深人静的，几个人一听这话都不再出声，但是那动静却越来越清楚。情况似乎不太对。
　　“这什么声音啊，不会有什么怪物吧。”孟煜刚刚还喝的上头，现在这阵势一下子把他给吓醒了。
　　树丛中间闪现出好几个血红色的小亮点，越闪越多。那杂音也越来越大。
　　一只通体雪白，十分健壮的雪狼呲着牙从黑暗中走出来，它身后还有一堆不知名的灵兽，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众人。
　　“它们，不会是想咬我们吧？”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但是没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傻了眼，首厌山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灵兽想来攻击他们？这些灵兽看起来灵力很强悍，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刚刚几个喝醉的也都被吓醒了酒。
　　“大家别慌，我数到一，都往外城跑，听见没!”曹让拔出腰上带的配剑，紧张地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灵兽。
　　“准备好！——一，跑！”说完，他拎起倒在地上的孟煜就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鬼哭狼嚎地跑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灵兽啊!”那些灵兽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一路紧追。
　　“首厌山灵力旺盛当然多，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多灵兽过来袭击我们！”曹让用配剑劈开好几个追上来的灵兽，他左手拎着的孟煜早就被吓得失魂落魄。一路上哭爹喊娘。
　　曲安本来跟着众人跑在，不料被前面出现的灵兽挡了一下，他歪了个身子继续跑。却发现路线越来越不对。
　　路越来越窄，曲安慌乱中逃进了一片半人高的草丛里。

　　山上已经没有了曹让他们奔跑的声音，相必是已经跑到守山城了。曲安喘着粗气，发现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方向。而且他明显听到有灵兽从他身边跑过去带过的呼啸声。
　　他才刚刚进入京都，怎么能折在这里！
　　曲安吃力地躲避灵兽不断密集的攻击，他左边绑在发带上的头发被一只灵兽的爪子抓散，离他的左眼仅仅一指距离。他的半边头发散落下来，贴在汗津津的脖子上。
　　灵兽不是向来温和不轻易与人交锋的吗？怎么今天就跟中邪了一样？
　　一只领头的雪狼冲过来咬住了他的右手，曲安立刻感觉一股像钉子钉到肉里面一样的疼痛，他使出浑身力气甩开那只雪狼，却被后面冲上来的另一只狠狠撞到另一棵粗大树干上。顿时，他感觉自己的背部疼的锥心，但随着他撞落了下来，那疼痛席卷全身。
　　雪狼立刻跳过来准备开始撕咬躺在地上的曲安，都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迸发无限能量。顾不得疼痛，他还是用力和雪狼撕打。
　　他看着雪狼通红的眼睛，鼻子里充斥着雪狼嘴里浓烈的腥气。身上的痛感好像在慢慢麻木。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不可以就这么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需要杀了这些东西！
　　雪狼的牙齿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似乎还发出胜利的呜咽。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马上又要被咬死，曲安不甘心地从地上强撑着身体。
　　然而就在即将咬上去的时候，雪狼的表情突然一变，爪子也突然松软下来。他听到黑暗中有类似刀剑的声音劈里啪啦的作响，撕咬他的雪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出一阵哀叫，重重倒在他的身侧，一股热流泼在他脸上。显得他惨白的脸庞更加狰狞。
　　曲安意识到那只雪狼是死了，身后那些灵兽也都被打退的差不多。他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满月，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然而背部却开始麻的厉害。他奋力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他躺在草地上歪着头。只看到月色下一个白衣服的模糊身形。
　　在他失去意识前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喃喃声，那人说：“邹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