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一天就辍学》问尘九日

3、第三章

　　这场混架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十一个涉事人员全部被送到了警察局。

　　“所以你是报案人？”一个年轻男警察问沈木深。
　　沈木深点了点头。

　　“那你呢？”警察望向程彻。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程彻答道，“我和他原来是打算去吃饭的，刚好比较倒霉碰见他们，本来是打算等叔叔你们来的，谁知道他们不由分说就要反过来攻击我们，还不依不挠的，可吓死我了。”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绿毛气得声泪俱下：“到底谁倒霉阿？他妈的，到底谁不依不挠？我日你祖宗，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我见一次就干你们一次！”

　　程彻面不改色：“叔叔你看，他以后还想报复我，太可怕了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年轻警察：“………”
　　他记得刚刚他们几个警察带着手铐赶到现场时，程彻正举着铁棍追着两个社会青年猛追猛打，而沈木深放倒了一个绿毛，还能继续把另两个矮个的青年揍得哇哇直叫。
　　怪他太年轻，从业三年来还没见过报警人加入到群架中，还把涉事的混混打的满地找牙的。
　　关键是现在还装得这么纯良无害，骗鬼呢？

　　一群人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折腾到了傍晚，那几个社会青年因打架斗殴被拘留，程彻和沈木深以及苏启后做完笔录就被放了。

　　三人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匆匆赶来的苏承前。
　　苏承前只比程彻稍稍矮些，带着一个极细的黑框眼镜，颇有些文弱的书卷气，长得和他弟苏启后也不太像。
　　他紧张地跑上前，问程彻：“怎么了？”

　　“还能怎么，”程彻不客气地说，“你家这位……八爪鱼成精，脚踏八只船，终于遭到了社会的毒打呗。”

　　苏承前知道自家这位弟弟是个什么货色，所以程彻一说就明白了。

　　“你别添油加醋，明明只有五个，哪多出三个来？”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苏启后还有些不服气，“再说了，多处几个女朋友怎么了？我打字快又不是聊不过来。现在这个社会，网恋至于那么当真吗？我就过个嘴瘾，又不骗财又不骗色……”

　　苏承前毫不留情地给苏启后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你闭嘴。”
　　“这回要不是被程哥撞见了，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吗？人家帮了你，你说过谢谢没有？”苏承前冷着脸，愤怒中还带着带着极微的不耐烦。
　　和厌恶。

　　如果沈木深没看错的话。
　　他从小四下流离，寄人篱下，学会的唯一世故就是看人脸色吃饭。

　　苏启后看起来似乎挺怕这个哥哥的，抬头扫了三人一眼，终于咬牙低下头：“我错了还不行吗？谢谢程哥，还有这位……”
　　“沈哥。”苏承前提醒道。
　　苏启后：“谢谢沈哥。”

　　沈木深徒然被点到，有些惊讶。但程彻却先他一开口了：“你认识他？”

　　苏承前抬了抬眼镜，又收敛了怒意，冲沈木深笑了笑：“我认识你，但你应该不知道我，我们以前都是七中的，我是你隔壁班的。”

　　“哦。”沈木深冷着脸，并没有多想理他。

　　“所以小程，你俩怎么认识到一起的？”苏承前又转头去问程彻。

　　程彻对于他方才没有先回答他，而是直接和沈木深解释的行为有些不爽，但并没有表露出来，他脸上仍是笑的：“他现在是我舍友。”

　　“你住宿了？”

　　“没有。”

　　苏承前：“哦。”

　　接着程彻又委婉地拒绝了苏承前要请他们吃饭的邀约，带着沈木深去了那家说好的烤肉店。
　　这家烤肉店不是自助的，但比较和程彻的口味，因为不知道沈木深的喜好，他一连点了好几种不同的肉，结果发现沈木深的舌头可能是铁铸的，既不怕烫，也没什么偏好，吃什么都扳着脸，好像每吃一口都委屈了他似的。

　　可能是方才揍人揍得有些累了，程彻吃饭的时候表现得就不是很活跃，他不主动找话题，沈木深就是个哑巴，一开始气氛有些尴尬，但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这顿饭吃到尾声的时候，程彻才意识到，桌子上的空餐盘已经多到离谱了。

　　他自诩食量惊人，是一般能吃的少年人的至少一点五倍，但眼前这位看着瘦高的沈木深，居然还能在他的基础上再补个零点五，这他妈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吃饱了吗？”程彻喝了口可乐，又打了个气嗝，“不够我再给你点几盘。”

　　“还行。”沈木深将最后一块肉送进嘴里，才发现自己撑得都快顶到喉咙口了，故而又补充道，“吃不下了。”

　　“看不出来，你比我还能吃。”程彻笑了笑，“论吃至今还没哪位赢得过我，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

　　沈木深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他眉头微蹙，说：“我吃的不多。”

　　程彻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不是说要回去拿行李吗？快走吧，现在也不早了，我妈应该已经回家了。”

　　“嗯。”沈木深不冷不热地点了个头。

　　沈木深家离这还挺远的，两人赶着最后一班公交，坐了足足快一个小时才到。到了后程彻提出要帮忙，但沈木深看起来不太乐意，所以程彻也就没有坚持，他一向是嘴上热情，心里懒，巴不得别人客气地拒绝他。

　　在楼下等沈木深的时候，程彻稍微扫视了一番这里。

　　这里大概都不能算是一个小区，入目是一排不知建于哪个年代的破旧居民楼，脸上的水泥斑驳不堪，布满了各种涂鸦和没撕全的小广告。
　　沈木深上的那栋楼中规中矩，倒还不算是这里最破的，但楼道里的灯几乎坏全了，程彻看见他是一路用手机打着手电筒上楼的。

　　他想起沈木深来之前，陈雪和程韦柯轮流给他做过思想工作，说沈木深原来是单亲家庭，前段时间他爸也意外离世了，就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
　　程韦柯和他爸是朋友，陈雪和他妈是高中同学，想着多少帮衬一些，就把人哄到了自己家里。

　　程彻是独生子，从小就受到家里人毫无保留的关注，其实很难接受有人住进自己的地盘，从他父母给他的关爱里分一杯羹，但沈木深被他父母渲染成了一个小可怜，程韦柯又许诺他今年压岁钱翻三倍，程彻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转眼间，沈木深就提着行李箱走了下来，他在程彻面前停了半步，然后说：“走吧。”

　　“这么晚了，应该没公交可坐了，这边没通地铁，还是打车回去吧。”程彻提议道。

　　沈木深愣了愣，然后才回答：“好。”
　　从这里打车回去没个百八十块下不来，要不是程彻非要跟来，他大概会选择走回去。

　　但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将那点自尊看的很重，特别是在同龄人面前，他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穷酸气。

　　回去途中，沈木深抱着自己的行李箱，依然一言不发。

　　程彻第一次见这么闷的人，竟然觉得有几分稀奇，他闲不住自己的话唠嘴，又开口问：“你刚才打那绿毛打得那么狠，以前有练过？”

　　“没。”沈木深没看他。

　　“哦。”程彻又没话了。
　　他是想和他聊，可惜对方不给面子，关于家事的问题他挺好奇，可惜碍于礼貌他也不能问。
　　唉，程彻心想，这位舍友没个一时半会恐怕捂不热，比物理还难搞。

　　“已经到了，客人请慢走，记得给我点个好评，谢谢。”司机说道。

　　沈木深问：“多少钱？”

　　“这个是会在手机上自动扣款的，”司机说，“一共是九十八点五元。”

　　沈木深几乎没打过的，这才想起来刚才因为他不清楚程彻家地址，所以车是程彻用手机叫的，钱当然要从他手机里扣。

　　程彻此时已经下了车，闻言道：“没关系，只是小钱。我爸刚才又给我打了两百，我稳赚不亏。”

　　沈木深神色微微黯了黯，但还没被任何人捕捉到，便被掩没在夜色中了：“我把钱转你。”

　　“真不用了。”

　　沈木深忽然沉默了。
　　他吃饭的时候让程彻请了，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今天大半天的温和都是佯装出来的样子货，实际上他并不习惯与陌生人亲近，现在已经到有点难受的地步了。

　　“我们只认识了一天，并没有熟到那种地步。”沈木深硬邦邦说，“你也不用总是装得这么热情，我不需要。”
　　其实他完全可以说的更委婉，但他却选择了最刺耳的说法。
　　他总是这样，将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心怀好意的或是心怀恶意的，通通一把推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但身体总是先于思考，在他自我博弈之前就已经做出了不可挽回的决定。

　　“那行。”程彻有些不爽，但他总能笑得不显山不露水的，看起来既没心也没肺，“我也没加你，你就把钱转给我爸吧。”

　　上楼时两人在电梯里沉默得要命，谁也没理谁。

　　接着程彻娴熟地开了门，厨房里的陈雪听见动静，马上就解下围裙小跑到玄关：“木深来了？”

　　沈木深扯了扯嘴角：“陈阿姨好。”

　　“快进来快进来，听你叔叔说你和程彻今天一起去吃饭了？怎么样，你俩去吃了什么？”陈雪给他拿了一双和程彻那双相同款式但不同颜色的拖鞋。

　　程彻不动声色地扫了那双拖鞋一眼，心情更不好了，他带着情绪道：“我先去洗澡了。”

　　“你这孩子，先陪人聊会天阿，急着洗什么澡，待会水就停了还是怎么的？”

　　程彻阴阳怪气的呛道：“都有您陪着了还需要我伺候，这是什么国家级领导？您接见就成了，您儿子我陪笑一天了，留点时间给我补作业吧。”

　　陈雪：“闭上你这臭嘴，再说一句小心我让你爸回来揍你。”

　　等程彻走了，陈雪才不好意思地冲沈木深笑笑：“那小兔崽子脾气就那样，在外头和谁都玩得开，从不发火，一到家里就崩，有气都往家里撒，就仗着有人疼他。”

　　沈木深避开她的目光：“能理解，我刚刚对他说了不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