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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在艺考这条路上需要的不是特立独行的艺术,而是符合高考审美的考卷。
      所有人都努力朝着正确的轨迹靠近,只有闻川,画风清奇,离经叛道。

      对于他这种注定考不上、不听话又性格奇怪的学生,大多数老师都不待见,即便有张好脸。
      可长得帅有什么用?既带不来艺考证、升学率,也带不来奖金、名声。起初,老王还会说他几句,长久下来,他也懒得再多嘴。

      闻川待人凉淡,位置又处画室角落,即便是旁边挨着的同学,也很少交流。
      他在这个画室基本没有存在感,可以说宛若空气。

      晚上专业课,老王要作范画,第一次教半身像,大家争相往前挤,围绕他站一大圈,蹲的蹲,坐的坐,还有几个不上心的站在后面做小动作。
      “都过来了吧?”老王拿一支6B铅笔,中指弹了下画板。
      有人叫:“闻川。”

      闻川还在座位上,画完最后一笔,正要起身,听老王道:“闻同学大师啊,不用看范画。”虽说的玩笑话,却有一多半的真心。
      同学看过去,纷纷笑起来。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画的东西入不了人家大师的眼。”老王笑起来是一脸横肉,“大师也不需要上大学,闭门深造就行,是不是啊闻川?”
      闻川无感地看向那群嘲笑自己的人,淡定起身,默默站到后面。

      “我们画半身像最重要的是这个比例啊,你不能头和身子一样大,胳膊和腰一样长吧。”老王说着说着,又扯到闻川身上,“不能跟我们大师学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

      “川啊,别生气啊,老师开开玩笑。”老王一脸笑意,往后头看了眼,问闻川:“能看到吧?”
      “能。”
      “能就行。”

      闻川并没往心里去,这些嘲讽的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习惯了。他个高,即便前面堵满人,画纸上的一根根线条他还是看的一清二楚。可看着看着,魂又飞了。
      ……

      第二天,下午第一节政治课。班主任突然把慕有哥叫了过去,还客客气气给她拉个椅子坐下。
      慕有哥没坐,立在他的办公桌旁:“有什么事吗?老师。”

      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硕士刚毕业一年多,还是一副学生样。
      他叫谢原,教物理,戴着细黑框眼镜,头发茂密,斯斯文文,人也亲和,与学生之间既是师也是友,大家都叫他原原。

      谢原瞧她这一脸好彩,开门见山问:“最近有麻烦?”
      “什么麻烦?”

      “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别害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啊。”

      “上午请假真去医院了?”
      “不然呢,你看我这伤。”慕有哥指了指嘴边,挑了下眉梢。

      “没大问题吧?”
      “没有,”她笑了下,“没事,小伤。”

      “听说昨天下午你在班里和徐小妍起了冲突。”
      “同学间闹闹矛盾很正常。”

      “伤怎么来的?”谢原堵住她的话,“可别再跟我说摔得。”
      “陈老师告诉你的?”
      “她也是不放心,”谢原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打架了?”
      “打了,跟别班的,没打过,不过也没输。”

      谢原愣了几秒,见她说得云淡风轻,没有想太多,以为真的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他突然笑了起来:“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学生,有意思。”
      “那是你太年轻,刚工作,再过几年,什么样的都会见到。”

      “好吧。”谢原抱臂放松地往后面躺去,“真不想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等哪天扛不住了再跟你说。”

      谢原无奈地摇了摇头,坐直,认真道:“有什么事告诉老师,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别自个扛着。”
      “好的原原。”

      “没大没小的,惯坏你们了。”谢原取下眼镜,“那你先回去上课吧。”
      “好的,那我走了。”
      “嗯。”

      刚出办公室,她那绷直的身体立马垮了下来,露出原型,像是瘫痪卧床半年的人,突然跑了两千米,浑身都酸。
      离下课还有好一段时间,慕有哥不想回教室,就近去了图书馆,在里头找找书看。
      ……

      闻川数学不好,不,应该说他没有一门课成绩是好的,不管是专业课还是文化课,次次倒数。
      教数学的是位年轻女老师,个子不高,戴着金框眼镜,长了一脸温柔相,却是个炸毛脾气。她观察闻川近一分钟了,直到敲动他的桌子,闻川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

      数学老师把他手下的本子抽出来,翻看了看:“闻川啊,我说你多少次了。”她又抽出他的课本来,“你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就算了,看看你的书。”
      闻川没吱声,同桌低头憋着笑。

      “站起来。”
      闻川站起来,高了老师一个头。

      老师把他的课本往桌上一掷:“你就差把它涂成美术教材了,抬头。”
      闻川看向她。

      “次次不及格,从来不听课,你们文化课本来排的就少,还不认真学。”老师皱眉推了下眼镜,“光画画有用吗?到时候文化课成绩太低照样上不了大学。你看看你那分数。”
      “听说你入学时成绩还可以,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不想念了?”
      “……”
      “你听我说话没?”
      “闻川?”
      “想什么呢?”数学老师踹了他的桌腿一下,“闻川!”

      闻川缓过神来,目光仍留在她的脸上。

      “你这一天天的,魂都往哪飞了?梦游呢?”
      同学们一阵哄笑,连睡觉的都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热闹。

      老师拿他没办法:“你站后面听去吧。”
      闻川没动。

      “没听见?”她挥挥手,“又梦游了?”
      他动了下眼皮:“没。”

      这学生,神志不清了?画魔怔了吧?

      “尊重一下老师,也尊重尊重你自己。”老师用尺子戳了下他的课本,“你要画也画点正经的,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闻川顿时眼里有了神:“这是三个人。”他一本正经地解读自己的画,“虽然在形体上与现实存在的人体比例有些出入,但我想表达的是”
      “行了行了,你自己不学就算了,别浪费别人的时间。”老师不想和他废话了,“你也别站后面听了,站外头去。”
      ……

      图书馆不大,对高中生而言却几乎算是个摆设,里面陈列的书也永远是那几本,许久未见新鲜玩意。
      慕有哥转了许久,没找出一本心仪的书,却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闻川。”她轻唤一声。
      闻川抱着课本,目光从她身上飘过,没打算打招呼。

      她主动搭话:“没课?”
      “有。”

      “逃课了?”
      “嗯。”

      慕有哥看向他的课本:“数学课?”
      “嗯。”

      “你拿课本来这干嘛?”
      闻川从书架最上层取出一本画册:“被罚站,站累了,出来走走。”
      慕有哥突然无话可说。

      闻川来到靠窗的空桌前坐下,用手拂去书上的灰尘。
      图书馆里除了门口打瞌睡的管理员,只有他们两。慕有哥坐到他侧对面,看到那书上的霉点,掏出包纸递给他:“用这个。”

      闻川没接,慕有哥把纸扔到他面前。
      闻川拿起纸,又扔给她:“不用。”

      力气过了,纸包滑落到地上,空气凝滞了几秒。
      闻川起身,拾起它,重新放回桌上:“对不起。”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慕有哥头顶凝固的血迹,已经快变成红黑色。闻川坐了回去:“你头顶有血。”
      慕有哥摸摸脑袋,没当回事:“噢。”

      闻川低头,翻开画册。
      慕有哥边抠血块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干嘛了被罚站?”
      “上课画画。”

      “画书上了?”
      他抬眼:“你怎么知道?”
      “很好猜啊,”她指了下他的课本,“书面上都是。能看看?”
      闻川没有拒绝。

      慕有哥掸掸手,拿起他的书随意翻了翻,上面大大小小的画塞满每一块空隙,甚至盖住了数字:“你这书,没一块干净的地了。”她停在一页上,轻佻地笑了下,“难怪罚你站。”

      闻川瞧她的笑容,觉得这人有点幸灾乐祸,伸出手,刚要把课本拿回来,听她问:“画的一个女人?”
      他顿了下,收回手:“是。”

      整页纸被涂成浅黑色,左下角有个更黑的人型轮廓,没有双臂,跪在地上,没有影子,身上缠满了凌乱的布条。
      这黑乎乎的一片,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其中玄妙。

      “有意思。”慕有哥用手指勾勒出个人的轮廓来,声音轻飘飘的,“她在赎罪?还是祈祷?”
      闻川注视着她,呼吸一窒,心口像被扼了道麻绳,缓慢说出两个字:“祈祷。”

      慕有哥歪脸看着画中的无臂女人:“你很特别,那次在你画室看过你的画,跟别人很不一样。”
      看着面前这张寡淡的脸,他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我是班里最差的。”

      “没有啊,”慕有哥支起手,撑住脸,“如果画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那多无聊,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画家了。想要复制品,照片就好了。”慕有哥自言自语着,“艺术家都是特别的,就该有几分疯狂。”
      闻川有些欣慰,嘴角隐约浮现一点儿笑意。

      慕有哥继续往后翻,那一幅幅黑暗、荒诞、晦涩难懂的画作遍布书本各处。她快速看着这些混乱的线条与压抑的画面,一股凉意没缘由地升降。
      这个男孩,他的内心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慕有哥心情本就不大好,不想再看下去,把书合上还给闻川,身体往后倚,两手伸进口袋摸到几颗糖,随口问他:“吃糖吗?”
      未待他回答,糖已经扔到了面前:“请你吃糖。”
      闻川没有拒绝,把它握在手心:“谢谢。”

      下课铃响了。

      慕有哥嘴里含糖,手里折着透明的糖纸:“你不回去吗?”
      “回。”

      “我不能跟你待久了。”她一脸倦怠,站起来轻叹口气,“省的有麻烦。”
      闻川没懂这话的意思。

      “我先走了。”
      “嗯。”

      慕有哥轻轻把椅子放好,转身就离开。
      闻川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从近到远。直到人影消失,他摊开手看着那颗糖,包裹它的糖纸在明媚的天里散发出七彩的光来,真好看。
      ……

      慕有哥回到班级,一如往常。
      快上课了,她去书包里拿练习本,却带出一条粗长的白色肉虫。她手一抖,本子和虫一同坠地。

      路过的女同学惊叫,往旁跳躲:“哎呀,好恶心,吓死我了!”
      大量目光聚集过来。

      慕有哥心情平复下来,将书包拽出来倒了个底朝天,里头的书、水杯、零食尽数掉落,还有条同款肉虫尸体。
      周遭同学三言两语:“你包里哪来的这么大虫子?呕,真恶心,中午吃不下饭了。”
      “那条死了吧,你书上还沾了汁液,咦——”
      “谁干的啊?这么缺德。”

      沈冬楠?徐小妍?孙伟?还是谁谁谁?
      慕有哥也不确定,她去拿扫把和簸箕将它们清理掉。至于书与包,擦擦并不妨碍使用。心里再恶心,也要卯足了劲忍住,越是有反应,他们也就越得意,越有成就感。
      倒要看看,有些人能无聊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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