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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 1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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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醒了过来,书从脸上滑落,连忙抓在手中。起身一看一个老女人站在我面前,虽然看上去快六十了,可腰板丝毫不见佝偻,反而挺的笔直,眼角的皱纹不但没有增加衰老之态,倒生出一种威严稳重出来。
“你是楚国派来接管太学的官员吗?”老女人说,面带怒容,手中的拐杖快要戳到我脑袋了:“楚国难道就没有人了吗?派一个你这么个黄毛小丫头来,既然敢在藏书阁睡觉,还拿书当,当……真是气死老妇了,难道楚国的太学也是给你睡觉的地方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一点都不懂得爱惜书籍,叫我怎么放心将藏书阁交给你们这些做事粗粗糙糙的小丫头!!”
我瞥一眼手中的书,刚刚一抓,皱了好大一块,不由得大汗,赶忙用手抚平合上。乖乖的交到老女人手中。
老女人小心的接过去,随后瞪了我一眼。
我尴尬的想走开,却被这个老女人叫住:“你站住,给我过来!”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做什么,想想反正无事,于是跟了过去。
老女人小心翼翼的将我拿出来的书归还到原位,然后走到藏书阁的一间似乎是处理公务的房子里,努嘴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写首诗瞧瞧!”
她还真当我是来接掌太学的官员了,我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
“闭嘴,叫你写就写,一个大女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老女人两眼冒火的看着我,我无奈的看了看笔墨,要是这样走出去,只怕会把她气的七窍生烟吧,她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了,万一给我气死了,岂不是罪过?
提笔写了四句敷衍她。老女人拿过来一下,一念完,顺手抽了桌上的一把竹尺“啪“得给我一下:“写的什么玩意!你竟敢故意敷衍老妇。重写!!”
我摸了摸屁股,心道,难道这老女人以前是做夫子的,怎么喜欢用戒尺打人啊。我好歹也十八岁了,打手心还可以接受,为什么要打屁股?太难看了吧。我师傅都只罚我跪过地板而已。
瞧了瞧老女人暴怒的样子,我又不能上去一个扫堂腿把她撂倒。算了,乖乖等人来救我吧。
“还不快写!”
想了想,我提笔写了四句:“会临绝顶小天下,一跃苍鹰化太清。风雨无声寂相近,默念人间许多年。”
老女人拿在手中,轻轻念了一遍,微微有些愣神,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看我,未做任何评价,只道:“跟我来。”
接下来又拉着我下一盘棋,最后以半目的差距输给了她。眼前的老女人显然是一名高手,棋风刚中带柔,大开大和中不失奇巧刁钻,让我很是费了一翻工夫。
棋完了便是画画。我现在明白了,这个老女人是要把琴棋书画四门全考一遍,看我是不是有资格接手太学。我忽然很想知道最后这个老女人弄明白我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古板的脸色会变得多好看,于是也兴趣来了。
我蘸了蘸墨,画什么好呢?心中还在考虑,手中却是不自觉的勾勒起最思念的那个轮廓,不一会,一个颀长的身影浮现纸上,长发束在身后,月夜之下,挥剑转身,墨玉一般的眼眸向我看来,修长的眉毛似乎正要向我扬起笑意……我望着画中人,心中缱绻的思念,好象泉水一样,向外汩汩的流淌,汇成一条河流。
老女人哼了一声:“小丫头,整天只知道些情情爱爱,卿卿我我,没出息!”
我无语。
接下来果然是琴。
新进的一间似乎是特地为弹琴为建造的。里面有各式的琴数座,我粗粗一看,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老女人端了一盆水,洗手,焚起淡淡的檀香,双手按上琴弦。
我坐在一边聆听,听着听着,只觉得人越来越疲倦,倦意上涌,仿佛多日不曾休息一样,眼皮止不住下沉,身体也软了起来。难道这几天还没有休息够?我这样想,忽然不知道琴声一乱,声如重型闪电在黑夜炸开,如有实质一样在耳中碾过,我体内平稳的内息,如同被惊的烈马,在撞在胸口上,痛得我几乎动不了。强忍着,翻身而起,坐在一座古琴旁边,五指拨弦,几声清越的声音在脑际升起,精神一振,如饮清泉,顿时清醒过来。
老女人抬眼看我,手上动作并没有停,琴声一波一波如同海浪一样袭来,我的内息也如同那海浪一样撞击着我的经络,如同要暴裂一样的撕扯着我的七经八络。我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内息,一面调动仅有的力气,拨动琴弦,一曲清心普善咒在狭小的空间里升起,如同风过竹林,云映荷塘,一圈一圈涟漪般荡开,将对面那金戈铁马,扑面而来的战意压了下来。
老女人冷笑一声,丝毫不放松,手下一变,琴声顿生凌厉,如同鬼哭狼嚎,百鬼夜出,魑魅魍魉都出动,向我逼了过来。
我忍着刺耳的声音,五指如风扫过七弦,顿时七音齐响,耳边如同万雷齐降,脑袋中只有各种声音的交织在一起,一瞬间,眼前的东西都模糊晃动起来,放在一边的两只瓷杯,嘣的两声,裂开,化做碎片散落一地。
对面的老女人神色一变,嘴角流下一丝鲜红。
她停下了手,下了塌。
这个时候我已经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见她的面孔,只听她道:“‘惊蛰’?你竟然会?谁教你的?”
我这个时候已经不能说话,压制着乱窜的气血,睁着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听她继续道:“没想到‘惊蛰’竟然还有传人!哼,就算你不说,难道老妇不知道吗?今天本来只是想看看来接管太学的人是什么样,没想到却遇到你。素华衣,你胆子还真是大,你可知道现在大辽有多少人恨你入骨,想要你性命,你竟敢孤身一人在皇宫里行走。老妇好歹也算是食过大辽俸禄,如今杀了你亦不为过。只是看在你放过玉儿,又是‘惊蛰’传人的份上饶你一命罢了。”
我听的好笑,勉强自己开口,嘲讽道:“放过素某?前辈真是说的好听。若是这么自信,何必不一开始就放手教训素某,偏偏要假装没有发现素某的身份,以琴声突然偷袭?再说了,前辈现在若是还有余力,不妨再试要素某的性命。前辈既然知道‘惊蛰’,难道不知道它的力量?若非素某被前辈伤在前,前辈自认自己现在尚有命在?”
那老女人的呼吸凌乱,内伤定然不轻。想要诈我,你还差的远呢。这时,我感觉到外面有人匆匆赶来,老女人显然也察觉到了,立刻翻出房间,迅速逃开。
若我现在还有一丝力气定不会放走她,可惜——听见闯起来的全影惊道:“将军,你怎么了!!!”
终于放心的让意识离开自己。
楚风押着俘虏进了京。京城里很是沸腾了两日,连楚鸣也不能给她什么脸色看。
但是,即使她没有可以打听,也能察觉到,素华衣的在京城中的声名似乎更在她之上。做为大楚史上首位实现灭辽的将军,而且是如同神迹一样在六个月内,打下辽都,逼迫辽帝投降的年仅十八岁的将军,成了几乎所有京城居民的偶像和英雄。
若说以前素华衣之前的名声仅在诗才上,百凰宫与国师素锦一战后,就变成了文武双全的俊才,而这些与她所立的军功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楚风不禁想象素华衣回京又会为自己的门庭若市如何的头痛,觉得心中一宽。连续三日大宴,她忙的没有时间去找看雪衣,毕竟现在萧敬平还在押,雪衣出席这样盛大的国宴是不合时宜的。
楚风没有想到自己在将军府前被拦住了,而且不是被将军府的士兵,而是被守卫着将军府的禁军拦下了。负责督守此处的禁军将领告诉她,这是皇上的命令。楚风这个时候才有些不祥的感觉,初回京的喜悦感逐渐淡了下来。
“秦王殿下,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妨去问问陛下吧。我们来前,陛下也曾说过,若殿下来此,可请您去找她。”将领道。
楚风至此才知道,在她回到京城的前几天,萧家上下四百多人,已经被全部被刑部收押。文昌帝进行的很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萧公子也在牢中。”当问到雪衣的时候,将领这样回答。
楚风感觉自己有必要立刻去见一下母皇。
文昌帝这几日还在与百官讨论开平帝以及辽皇室的处置办法,并没有太多时间见其他人。楚风在殿外等了很久,才等到文昌帝的召见。
“朕就知道你会来问这件事情。”文昌帝刚刚经过长时间的讨论,稍微显出疲倦,“风儿,你也认为母皇没有必要这样整治萧家吧。”
楚风低头道:“儿臣实在是想不出母皇这样做的用意何在?还请母皇明示。”
文昌帝走下凤座;“朕整治萧家,不过是为了给萧敬平,或者说更是给萧柔压力。如果不这么做,萧柔肯嫁给你吗?”
楚风猛的抬起头,惊愕不已:“嫁给我?母皇,这怎么可能,儿臣,儿臣不是太女,又如能取萧家的男子?”说到这里,她勉强一笑,“而且,雪衣属意的是素华衣。与大皇姐比起来,儿臣倒宁愿雪衣能得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文昌帝默默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一会,道:“如果萧柔嫁给素华衣,你甘心?”
楚风缓缓道:“至少这样,对大家都好。”
文昌帝叹了一口气:“风儿,你又可知道,一旦有一日母皇离开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楚风低头不语。
“你可知道,你的性命其实是你父君以他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文昌帝冷不丁投下一枚炸弹。
楚风目瞪口呆:“母皇,父君,他他不是被和何贵君与太医越琴害死的吗?”
“确实是她们动手害死你父君,可若是无人纵容,一个小小的太医,一个足不出宫的贵君的想要谋害一国皇夫,又谈和容易。如果你父君不死,你百分之百会被立为太女,如果那样,即使将来天命显示不在你身上,朕也可以将天命所示之人杀死,确保你的安全。那个时候,虽然母皇已经登基,朝中却都是你皇祖母的朝臣,她们受你皇祖母的遗旨,要削弱萧家在宫的力量。而在宫中的萧家人,最为关键的便是你与你父君两人。你们其中至少要有一人消失。朕和你父君虽然谁也不说,可心里还是清楚。你父君选择保护你,母皇知道,若是逼你父君放弃你,肯定是做不到,何况,你还是朕与你父君唯一的孩子,还那么小,朕何尝忍心——”
楚风听到这里,眼眶欲裂:“母皇,你是说,你当时早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救父君?”话才出口,便已明白文昌帝也选择了保护她,身为被保护的那个人,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母亲。
文昌帝一向淡然的神色,变的有些凄然:“我何尝不想救你父亲。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被毒药折磨到死,还要对明明知道的哙子手微笑,只能在心里祈求她们能够放过你……”说到这里,文昌帝忽然转过身去,一手撑在桌上,肩膀止不住颤抖。
楚风手指扎进手心,血丝顺着指缝流下。
“风儿,你如此心软,母皇一旦不在,你将如何自处?你可想过?你父君死的那么凄凉,为的不过是你能够平安一辈子……”
楚风听到这里,悲伤的摇头:“母皇,即使儿臣娶了雪衣,只能更引起皇姐的忌惮,她更有杀我的理由,并不能保我的命。”
文昌帝此刻已经恢复正常,轻轻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这一点你暂且可以放心,楚鸣的天命并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