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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今日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却把带伞一事忘在脑后。不记得天气确实算平常中的平常,所幸我的住所距离学校只有十五分钟左右脚程。
      我的家人据备忘录所说只有父亲,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因为工作原因常在外地留居,我的常识都来自于他辞职一段时间悉心为我留下的记录和回忆刺激,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我有着平凡的家庭,也和任何一位在雨中奔跑的中学生一样——我把制服包顶在头顶,匆匆踏在连绵雨中。
      尽管如此,到达家门口时,我的衣服依旧湿透,头发也向下滴着雨水。
      一片模糊的阴影映照在水洼之中,周遭的雨声稍稍安静下来。
      这位戴着防风镜的男士撑起暗黄色的雨伞偏向我,他穿着一眼能看出是名牌的西装,裤脚虽有溅起的水滴,上半身的打扮却一丝不苟,连头发都是一缕头发都不见勾出的完美偏分。如此站在灰暗而阴柔的雨中,真是格格不入。
      “谢谢。”我找寻钥匙的动作停顿下来,紧张地向他欠身,不敢问他是不是住在附近的邻居。
      “不用。打扰了。我是神奈川坂下警局介绍来做事件调查的。您是北小路一重女士吗?”
      “诶、我,”听到这种审核嫌犯一般的发言,我浑身一抖。又隐约猜测这是法院传票之流的骗子套路、害怕对方是准备对我行不轨之事。“那个,不……”
      “可以在室外谈。我会在外面稍等,三十分钟后敲门。您可以先整理一下。”金发男士有条理地说着,语气和机器人似的。正当我觉得屋前站着陌生人有些恐怖之时,他提醒道:“明天也要下雨,请记得带伞。”
      我眨眨眼睛,这恐慌突然散去了不少,便认真地回答这位帮我撑伞的好人:“好的,谢谢。”随后用钥匙打开家门,溜也似地缩了进去。
      ——结束部活后回到家中的星期四,我的手机上积攒了许多备忘事项,譬如打算阅览的电影之类。我洗完头换了居家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毛巾上,一边听着雨声滴答,心情舒爽地缩在餐桌旁检查手机。
      这时候突然有克制的敲门声传来。我正疑惑着为什么刚坐下来就有人拜访,以为是推销之类的,光着脚甩上拖鞋就小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打着伞的男士,他的穿着搭配十分精致,看上去不太像常理中的推销员。
      “请问是哪一位……?”
      这位先生沉默了一会,防风镜上反照着室内昏黄的灯光。
      “您好。我是神奈川坂下警局介绍来做关于两天前伏木影碟商店案件相关调查的调查员。您是北小路一重女士吗?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在门外进行会谈。再过半小时我就要下班了。”
      他的这个表情……看起来在门外站了很久。我一时惊慌失措,脚趾抓着拖鞋的绒底,挥舞着手掌口不择言:
      “啊,那个,请进来喝杯茶吧?只是半小时的话,这个,雨要继续这么下到明天……就是,不太好!神、神奈川也到了这个季节呢!”
      “打扰了。”
      “没有,没有。请穿这双拖鞋吧,虽然上面绣着爸爸的名字……是爸爸用的?啊,或者,这边还有一个鞋套,我家里原来还有鞋套来着啊……”
      “可能有点失礼。我想请问一下:北小路女士在周二下午去了伏木影碟商店,并且在看到尸体后通报了警察。这些情报属实的话,在发现尸体之后是否发生了其他状况?”
      “茶、烫烫!”我还在忙乱地为想为客人倒茶,刚选好茶杯却因为紧张忘了茶叶放在哪,直接倒了热水又因为距离控制不好溅在手上,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客人发完了话,安安静静地套了鞋套站在原地,也没有进到里面坐一会的意思。
      “……让前辈久等了。其实我很难记住发生过的事,我要去查一下备忘录。”
      我把白水递到他的手上,他很给面子地站着接过去了。这位金发的先生尽管个子很高,神情严肃,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大概是个和善的人。我打开手机,翻到周二的记录,发现里面除了“吉野同学”的事以外只留着借来了某部电影的记录。
      “对不起,前辈,我可能帮不上忙,备忘录上好像只记了去借来的电影的内容,没有写到咒灵的事……在影碟店里发生的细节我都不记得了。”
      西服先生这回沉默了很久,但在这大眼瞪小眼之中他一口茶也没喝。是对来到我家躲雨感到不好意思了吗?
      这种大雨天中没带着伞走在外面确实难捱,更别提穿着西装皮鞋,镜片还泛着茶色。像这样让他站在门口不是待客之道,即使泡了热茶,也应该让他进来坐着等到雨停才对呀。
      “雨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停吧。”我想了想:“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先坐一会儿。”
      “北小路女士,”他说:“我想可能是有些误会。”
      这一瞬间,我“啊”了一声,单觉得气血上涌,脸颊嗖地红了起来,慌张地直用脚尖去搓地板的缝隙。也对,乍一观察,他难道不是正带着一把收起的黄伞吗?恐怕并不是来借伞的客人吧?
      男士并不在意我的表现,用陈述的语气告诉我,隐约或许——是宽慰的意思在内的:“我大概明白了。您也不用特别记住什么。来之前我已经听说过您有记忆障碍。”
      “噢、嗯。”我是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啦。也许,他知道我,或曾经看着我?但我又抬着眼睛悄悄比划这位男士的身高和年纪,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男士把水杯转手递回给了我,上面还是热乎乎的,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减少。他接着说道:“关于有信息混乱特质的咒术,我能为你介绍解惑的专人。”
      现在我就正被疑惑所困扰,小幅度地歪了下脑袋,再低下头去看着地板,怀疑自己的记忆又弄出了大问题。
      “——好的?可是,就是,我没有听得很明白,如果您是想要帮助我的话,不会太麻烦您就请随意地做吧。”我小声地回答穿着西装的这位先生的话,“我会把事情都记下来的,需要的话。”
      “通一下联系方式吧。查询起来效率一点。”
      “……啊,好、可以的。”
      “下班时间不要打电话来。我会拒接。”
      “那个,我应该不会打的……”
      戴着防风眼镜的男士抬头瞥了我一眼,似乎是示意我有紧急事件还是得打一下。可是他现在说的话可能过五分钟就全被我忘光了。
      之后数日,周末过后,我的手机突然在我从学校回程时振动起来、发出了清脆的日程提醒。这也是我如今恍惚懵懂地坐在据传神奈川有名的大福专卖店中用下午茶的原因。
      “东方宗教自古有五眼六通。五眼分别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及佛眼。六通则分为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漏尽通。
      肉、天二眼贯通一切有形之物。慧眼所见不再受外物之苦、可见性悟空、超脱轮回。法眼善辨众生根器、通晓万千。佛眼洞悉一切、对治一切。
      六神通即得天眼;善谛听;取他人心想;洞悉过去及未来;缩地之术;去妄念斩痴幻之神通。
      你从天与咒缚中得到的术式是‘宿命通’。”
      我听到这位奇怪的年轻男士说的话,视线游移着,感到略微焦灼。即使听到他对我解释的这么多考据性的话,我却一句都记不住、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和这位先生坐在这里喝茶。
      “我说,好好记下来啊,这是考点哦?你的术式很特别,能够将自身隔绝出一个独立的时间块。和我持有的算是大冲突术式,我们这样坐在一起,说不准会爆炸哦?”
      “诶?对不起,我马上记下来!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我手忙脚乱地举起手机,为提升打字的速度快速摇动手指,把重点打出了好几个大白字,预备之后在不忙时再作修改。
      “我开玩笑的。哈哈——哎呀——,姑且问一下,我叫什么名字?”
      “呃……那个,对不起,我忘记了……”
      戴着黑眼罩的男性用手背撑着下巴,身体稍稍前倾着,态度亲切可爱、却颇有种我行我素之感。我不知道他的视线走向,但他大概正对着桌上皮薄透绿的抹茶大福微笑: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头脑一凛,不断地道着歉,在内心叹息自己浪费了对方的时间。“抱歉,让您困扰了。再告诉我一次的话,我会注意写下来的。”
      “因为我还没自我介绍过啦。”
      我因失误把手机捏得太紧,一不注意它就振动一阵自行关机了。正发着慌张的拟声词试图把它重新按开时,不知名的男性把团子整个插起咬了一口。他的皮肤过白,使纤长的手指优雅漂亮,指甲修剪得相当整齐。
      “但是老师说的天与咒缚是什么?术式是什么?我完全没能听懂,对不起……”
      “你的‘宿命通’因为‘天与咒缚’的强制施与一直在被动运作,就像现在这样。”他靠到椅背上,双腿换了个方向交叠起来,全黑的外套反着灯光、和一头白发清晰相对。“你都已经忘记我难得的长篇大论了——我还不是你的老师啦,长辈变得这么突然就算是我也会害羞的哦。”
      我低头看着自己点来的蜜柑大福,裹着细碎粉末的糯米球体缺了一口,里头露出水润的新鲜颜色,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吃的。
      “我大概……明白了?我看到的都是我的记忆,但是那是不同时间的我。但我因为字面意义上的天赐束缚,”
      “天——与——咒——缚,最近总觉得在新生代咒术师里的出现概率很高,一段时间就有一段时间的返祖效应,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天与咒缚,”我努力维持这些零碎的记忆,在重新开机的手机上总结着,一边念道。“导致没有办法把他们保留下来,全都很混乱地挤在脑子里。哪怕全都在我身上,我也没办法调用他们……对吗?”
      男人的姿态漫不经心,下一刻就能哼出轻快的小调一般,伸手摆弄着银质参叉。我偷偷地睨着他的下巴,便立马觉得紧张起来,自己都弄不懂缘由。
      “那,也就是说今后有一天,您会成为我的老师?老师您叫什么名字?”
      “啊,我们很快就会认识了。”他说:“咒术师可是稀缺资源。你这样适龄的小孩会被转学到咒术师专门学院管理教育,在那里学会如何更好地使用能力的喔。”
      “转学?”我直觉性地不太舒服。“我应该,在这里待着很好?”
      “就算明明什么都记不得——?为什么?”
      “虽然记不清名字了……但我似乎有个想要继续相处下去的人。”
      “哎……~青春啊。”
      老师突然笑出了声,开朗的、段落式的,没有嘲讽的含义。
      “我知道了哦——正好这届还有别的麻烦要处理,就当是减负。嗯——性格上也是,一年级之后的班主任不是我我也没办法管得那么宽嘛……你不闹出加倍麻烦的事,我就和校长商量把你的入学保留一学年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这个陌生人戴着黑色的眼罩,视线却仿佛能穿过布匹刺入我的额心。男性的嘴角高挂着,奇异的全白色的头发受眼罩束起、轻盈地在虚空中摇晃。
      “……诶?嗯……”我斟酌着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决断、一时间忘记了之前的所有谈话,而低眉去快速阅读着备忘录上的书记。
      “啪!”
      他在我面前合掌,空气振动出令人清醒的脆响。
      “就这么做了。老师会为你的恋情加油哦!”
      “嗯……?”
      真是特别的人。虽然我是不记得有什么恋情,也不知道他是教哪一门课的老师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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