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予鳞

1、花市

　　从来从来都不相信有完美的女人！席宛蝶面对着镜子，心里呐喊着。
　　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皮肤稍黑的女孩子，她就是乐观不起来。
　　是谁叫妈妈把她生得那么黑的？！

　　街外，商铺张灯结彩，酒家灯火辉煌，一路的红色横幅提醒着人们春节的来临。
　　通往花市的马路上，布满了蚂蚁一般的人群，他们拎包带袋，提儿携女，欢欢喜喜地走向那个亮如白昼的地方，仿佛夜再黑，也掩盖不了人们对新一年的希望。
　　按照广东的习俗，人们每一年都要逛花市，不为什么，只为图个吉利，毕竟一年才一次，哪能错过啊。

　　“小蝶，准备好了吗？”直到妈妈催她出去，席宛蝶才恨恨地离开镜子，暗示自己，说不定晚上看起来更白一些。
　　今天是年二十九，许多人都到花市里面逛，她本来也没多少兴趣，可是妈妈硬要她陪，没办法，她只好“随波逐流”一下下。
　　说真的，她从来没有对“花”这个物体产生过兴趣，她逛花市纯粹是为了看手工艺品而已，什么锤子、小铃铛、毛公仔的，通通是她的最爱。只是，她从来没有那个“福分”拥有罢了。

　　这个晚上，席宛蝶和妈妈散步式地踱向花市，夜晚透心凉的清风迎面吹过来，令人整个脑筋都清醒很多。
　　今年她读初三了，天天都在拼命地读书，很少闲暇时间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歇息，如果能让她挑，她宁愿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个寒假里，不要像肥泥鳅那样一下子溜得无影无踪。因为，她实在太累了。

　　她们走到了花市的入口。
　　哇，实在是太美了！
　　缤纷的色彩跳动在花廊的每一个角落，人们脸上的笑容比星星还要璀璨，这绚丽的城市比白天还要华丽。
　　“妈，这里比上一年更美了！”席宛蝶欢喜地对妈妈说。
　　“是啊，确实漂亮很多。”她们两人的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眺向远方，寻觅花市那更具魅力的“内涵”。
　　“走，我们进去。”席宛蝶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人群了。
　　“小蝶，等等我。”她追随着女儿挤入人群。
　　席宛蝶像只肥皂一样在人堆里滑来滑去，左转右钻，兴奋不已。她妈妈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女儿跑得那么快，叫她怎么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在花市里游窜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她可以像条鱼似的，在茫茫人海中滑游，没有人捉得住她，没有人督促她复习数学，没有人说她黑糊糊的，像块碳……哎呀，反正她是太高兴了！

　　她在一个卖饰品的档铺前停了下来。
　　俯首细看。
　　这个是巨蟹座的，这个是狮子座的，哇塞，这些星座手链都很漂亮啊！
　　咦？奇怪？
　　“怎么没有双鱼座的？！”太离谱了！
　　“啊——有！”一个很有磁性的嗓音以超强分贝回应。
　　她压根没想过自己的抱怨会被搭理，因此也吓了一跳。“有就有嘛，干嘛那么大声，想吓死人啊？”怕她不买也不需要这样吧，超讨厌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双鱼座的。”他一个“刘翔式”跨栏翻进所谓的“小型仓库”，在里面掏了掏，最后拎出一条双鱼座手链，交到她手心。
　　“哇，好漂亮啊。”席宛蝶捧起它，爱不惜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晶莹剔透的手链，粉红色的琉璃里面，嵌着两条胖嘟嘟的小鱼。
　　“你是双鱼座的吧。”那男生搭讪。
　　废话！“当然是啊，不然我找双鱼座干嘛？”
　　“你嘴巴倒是挺伶俐的。”他坏兮兮地取笑她。
　　席宛蝶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什么啊，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瞧她，连语气都放缓了，“还你。”她双手把双鱼座手链递还给他。
　　风，吹动了她柔软的秀发，披肩的青丝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那丝缕分明的刘海带给她很舒适的感觉。
　　她自认为别人看上去很美。
　　“怎么了？不买了？”
　　她强辩说：“我大叫的时候没叫你拿出来啊，而且我又没说过要买。”就算要买，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她怕他会生气，因为她怎么看都像在耍人家。
　　谁知那档主笑起来：“你的性格还真像我的一个朋友啊，哈哈。”她轻轻地昂起了头，以为风吹着自己的头发会显得很美。
　　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因为他背着光。
　　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一个词：健谈！！！
　　他继续搭讪。
　　“对了，你在一中读高中吗？”
　　“不是，我才初三。”一讲起一中她就习惯性地向人家吐苦水，“我也希望我能在一中读书啊，一中是我梦寐以求的高中啊，不过以我那么烂的分数，一定考不进去的。”
　　“初中还没毕业啊？”他有点失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大呢。”
　　席宛蝶心里叽咕：人家的样子很老吗？人黑又咋了？
　　她不爽地问：“那你多大了？”
　　“很不好意思，在你梦寐以求的高中读高一，哈哈。”
　　高一？！
　　“读高一来开花市？”她差点咬舌。
　　“合伙的，人家出钱，我出劳动力。”
　　……

　　第一次见面，他们投缘得过分。

　　直到，她旁边有人“哼哼”外加两声咳嗽。
　　席宛蝶回头一望——
　　是妈妈！！！
　　惨了，惨了，她完全忘记老妈的存在了！
　　“聊什么聊，人家哄你买东西而已。”妈妈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说，然后揪起她就走。
　　什么嘛，聊个天也不行啊。她真后悔没有一个人来，要不就可以跟他多聊一会儿了。
　　席宛蝶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个看不真切的影子，道别说：“我走了，拜拜。”然后，就被妈妈扯远了。
　　“放手啦，妈！”退出人潮，席宛蝶马上扳开妈妈的手，生气地说，“妈，你干什么？”人家跟帅哥多聊一会儿天有罪吗？
　　妈妈严肃地教育起来：“你跟他认识吗？”她摇摇头，“那就是啊，我知道他的伎俩，他就是想哄你买他的东西，你这些入世未深的小女孩，最好骗了。”
　　哼，人家才不是你想得那么坏呢。人家又健谈，又亲切，哪会像老妈你那样专门量度别人。我入世未深？你才老奸巨滑呢。人家本来聊得好好的，说不定我们聊着聊着就交换电话地址，然后就交往……那该有多美好啊。
　　哎——她又在做她的春秋大梦了。
　　怀春的少女是不应该上街。

　　N天以后，席宛蝶将花市这号人物彻底忘记了，又重新投身到她紧张的学习里面。
　　这一年，她不容有失，她要争取考上一中，就要和所有学科来个了断。可是，她的数学学得太糟，考来考去只有那么五、六十分，天啊，一中，对她来说遥远了一点吧。
　　恶补！恶补！
　　她一定要和她的死党——郑柔儿一起考上一中。
　　合上日记本，她继续拼命地与数学题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