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见时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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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回家之后，织田雪信就收到了撩拨过头的后遗症，因为请了婚假，第二天她也没有上班，缩在似乎也请了假的织田作怀里，绕着他睡得有些翻翘的红发闲聊。
“你之前说要写的小说，写完了吗？”
“还没有。”织田作说完之后顿了一下，“你想看吗？”
织田雪信点头，“我想知道杀手为什么不想再杀人了。”
“嗯。”织田作望着她诚恳道：“我也想知道杀手为什么不想再杀人了。”
织田雪信：“诶？”
她愣住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什么。
“其实还是有些快了。”织田作从被子里伸出的手贴上了她的侧脸，指腹的细茧带着淡淡的温度，“但是想一想，把事情放到后面来做也很有意思，就像是小说里让人意想不到的后续剧情。”
“那万一我是敌方派来的间谍怎么办？”织田雪信伸着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脸，“比如说警察厅、CIA、特务科之类的。”
“但我只是港口Mafia区区的下级成员。”织田作不解地看着她，“间谍潜入不是太宰的待遇吗？”
“噗。”织田雪信两边的食指都伸了出来，同时戳了戳，“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太宰实在太惨了。虽然我觉得如果对方是美人的话他可能会乐在其中。”
“要问为什么不再杀人了……我也说不清原因。”她半眯着眼，唇角挂着极淡的、似乎快要被某种东西吞噬掉的微笑。
“我救过的人很多，杀过的人也很多，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究竟是为了拯救还是杀戮。”
织田作撩开了织田雪信颊边垂下的发丝，将她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了一点。
——是让他感到某处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想吻去那个笑容的表情。
织田作选择了遵从内心的想法。
他抱紧了织田雪信，看着那双绿眸，轻轻地吻着她的唇角。
良久，直至达成目的，才缓缓移开。
“……这样很犯规啊，根本没有办法。”织田雪信喃喃着，看向他，眸光一瞬间深邃得望不见底。
“你是想让我说些什么才这样做的吗？”
“不，是因为不想看到你刚才那种表情。”织田作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能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种微妙的气息消失了。
这就太好了。
织田作松了口气。
不太想因为这种原因爆发第一次家庭战争呢。
“哪种表情？”澄川雪信盯着他问。
织田作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直言自己刚刚的感受。
“……不怎么好的表情。”他只好这样回答。
“这样啊……”
他说得模糊，但织田雪信却仿佛看透了他大脑中排列组合的一切讯息，露出了了然的、温和又可以称得上无奈的笑容。
“因为害怕再救人，所以选择了杀人，之后又因为厌倦了杀人，重新选择了救人……”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微微蜷起了身体。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吧？”
命运对她来说，可怕得像一个无法逃离的圆。
……害怕？织田作困惑地思索着。
但他能够明白，那一定是被深埋在泥沼中的，谁也不想将它捞起的、陈旧的故事。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不想做的话，就换别的。我也没打算一直做黑/手党。等幸介他们独立之后，我就离开，我们一起找个能够看到海的房子，我写小说给你看。”
如果要做些什么的话，那就只能写出全新的、更加美好的故事将旧物替换
——这是织田作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
十八
几个月后的某天清晨，织田作接到了一个电话。
闻着咖啡苦涩的香气，织田雪信把煎好的培根夹进切片面包里，均匀地刷着橄榄油，好半天没听到动静，她有些疑惑，“怎么了？是谁打的？”
“……没什么，只是首领传唤的电话。”织田作收起手机，把自己及时接住的三明治塞回嘴里。
织田雪信拿着油刷的手僵了一下，反手把它放到一边的空碗里，走到了他面前。
她翠绿色的眼眸把他从头看到脚，几秒后，敏锐地捉住了他的手。
指尖很凉。
“别怕。”织田雪信能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跳得很快，但她仍然紧紧地，双手握住了织田作的指尖，像在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融化他的恐惧一样。
“大概就是……有什么麻烦事要安排你去做吧？”她的语速极其缓慢，似乎在竭力掩饰声音后的那一丝颤抖。
“那一类事通常委托下级成员不太引人注意，会安全点。”
有人比自己更害怕，这个时候，织田作反倒不怎么怕了。
他镇定下来，抱住了织田雪信，在她有些怔愣的目光中，抱得更近了一些。
“我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他的肢体动作中，织田雪信忽然清晰地，自行解析出了另一句话。
『害怕的人是你』
……没错，害怕的人，是我。
十九
织田作从港口Mafia首领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坂口安吾失踪了。
为此，既作为港口Mafia成员，也作为对方唯二的友人，森鸥外委托了他去找出坂口安吾。
但织田雪信不信，森鸥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然而却没有办法。
“更多的事就不方便说了。”织田作解释道：“我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些忙。”
“没关系。”织田雪信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坂口君是你的朋友，不早点找到他确认他的安全，你也不会安心吧。”
“安吾他……”织田作有些欲言又止。
“嗯？”
“不，没什么。”他摇了摇头，“还是等找到他确认一下再说。”
坂口安吾是港口Mafia直属于首领的情报员。不管什么组织，只要涉及到“情报”二字，就很容易联想到“拷问”“背叛”“间谍”一类的字眼。
能让作之助暂时说不出口、等待确认的事还能有什么？
织田雪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她没打算挑明。
“说起来，作之助你明天要去看孩子们对吧？我有全天班，没法和你一起，就拜托你替我把那些带过去啦~”织田雪信咽下一口虾仁，指了指沙发上的两个袋子。
“黄色的那袋是点心，数量和口味足够均分。蓝色的袋子里面，书是给真嗣的，漫画和辅导书都有……题目我今天试着做了一下，难度还可以。你跟真嗣说一声，如果有不会的告诉我，我排班到后天有个下午假，能抽时间给他辅导。”
“泡沫纸包得很严实的那个是买给咲乐的画板。”
她一边说一边回忆。
“之前的那个旧画板对她来说有点小了。不是大小的问题，是绘画区域。咲乐现在下笔会下意识地往大了画，继续用旧画板会影响她的发挥。足球虽然是买给克己的……他上次说想在餐厅附近的沙地上试试看踢足球，不过我觉得他八成组不了球队。你看看旁边，优说他要打棒球……嗯？”
织田雪信抬起头来就发现织田作在看着她，似乎已经看了很久，带着有些惊叹柔和的神色。
“怎、怎么了？”她眨了一下绿眸，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嘴，“……我是不是啰嗦太多了。”
“不，挺好的，有些我都没注意到。”织田作摇头。
论及细心，他作为男人，在这方面还是和织田雪信侧重的角度不太一样。
“但他们还是很喜欢你哦~”
“他们更喜欢打倒我。”织田作把调好的咖啡端到了她面前。
“很头疼吗？”
“也许吧？”他这样回答，“但也很让人期待就是了。”
“欸~你现在真像个等着被长大成人的孩子们成功碾压的老父亲。”
“……”织田作迟疑了一下，刮了刮自己剃干净了胡茬的下巴，“……很老吗？”
“噗——我不是那个意思。”澄川雪信单手撑着头低笑，“不如说，作之助的话，什么年龄我都可以哦~”
“没成年的话应该不可以。”织田作说，“那样会违反法律。”
绿眸微微睁大，澄川雪信忽地笑了出来。
“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你猜幸介现在喜欢什么？”她转回话题，卖了个关子。
“应该不是和黑手党有关的了吧？”织田作端着咖啡思考起来，“不然你也不会让我猜了。”
“我跟幸介聊了一下。”织田雪信笑着晃了晃玻璃杯，“他认为港口Mafia扣了你的工资还不交税，决心成为公安，让港口Mafia把多年漏的税都补回来。”
……其实我的工资不太高是因为只是最下级成员……
但这句话刚到嘴边，想到织田雪信不可能不知道，织田作又咽了回去。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港口Mafia每年的进账，想想现在的税率，轻轻地“啊”了一声。
“那可真是很庞大的一笔数字。”
“是啊。”织田雪信点头，“所以幸介得为此好好努力才行。”
……那他以后恐怕要很辛苦……
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总觉得，妻子似乎对港口Mafia有点微妙的恶意。
不是要攻击摧毁的那种，而是有些幼稚单纯的、“看你不爽”这样的态度。
是以前和港口Mafia的谁有过过节吗？
二十
傍晚。
织田雪信刚刚做完一场手术。
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人体的感觉仿佛还未从指尖退离，她端起办公室内半杯冷掉的白开水，指尖平稳得像在捏着旧时的武器。
前一晚织田作没有回家。
没有短讯，但也没听说任何坏消息。
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织田雪信这么预感到。
没过多久，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太宰治告诉她，织田作收到了一个男人狂热的求爱。
织田雪信：？？？
谁TM这么作死想在劳资头上种草原？！
“不是求爱。”回家后听说了这件事的织田作再度想了一下，“他只是想追着我打架。”
“不过我拒绝了。”他补充道：“太宰说那群人的手段有问题，打算把孩子们转移到和黑手党有关的一家事务所里。”
织田作接着说了地址，“有假期的话，你可以抽空去看看。我空下来了也会去。赶在一块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他们。”
“有病人跟我预约了明天早晨的手术。”织田雪信权衡一番，还是不太放心，“我明天做完就去。”
“也不用着急。”织田作看向她，“小心一点。”
“放心。”织田雪信单手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手术刀，单指抚过刀身，“好歹对我的光辉业绩有点信心啊。”
二十一
但织田雪信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事务所内空无一人，只有军靴踩踏过的痕迹，不远处，高架桥下的公路上，爆炸后的公车冒着烟。
她几乎是踉跄着跑了过去。
距离不对。
如果是要引爆公车，在附近就行了，开到那么远一定是因为……
作之助来了。
公车旁没有人，玻璃的碎渣散在地面上，织田雪信嗅了嗅残存的火/药味，结合现场公车的残躯，一边估算着大概的剂量，一边俯身看向了车内。
——那是足以将灵魂连同理智一起碾碎的画面。
她颤抖着走进公车内部，闭上眼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异能力——不见时生。”
织田雪信轻声地、像在呼唤久未归家的旅人般，一声声地念着孩子们的名字。
“幸介、真嗣、克己、优、咲乐。”
她每念出一个名字，便退后一分，当她念完时，她已经站在了公车外。
织田雪信原路走向事务所，拨通了电话，“太宰，请问……你那里现在还有只会听你一人命令的部下吗？对，我有事要拜托你……”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在事务所前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拜托你保护孩子们。”
织田雪信微微弯身，子弹击中她身后的地面，留下了几枚弹痕。
她收好手机，身形低旋，空出的双手伸展，反手划切。
粘稠的血沫溅了她满脸。
“真让人生气啊……”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眯细的绿眸宛如锋锐的刀刃，“只派了两个人返回伏击我，这是看不起谁呢？”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人聚集在另外的地方。
织田雪信抬手抹掉了颊边的血。
对方的目标是作之助，并非单纯针对性命，而是要与之一战，那也就是说，对方所做的一切最终都只为了要作之助到某个地方与他相见，但事务所内没有任何与地址相关的信息，所以接下来——
应该去作之助负责保护的餐厅。
二十二
店长就躺在餐厅一楼的柜台后。
织田雪信一边发动异能，一边反复地按着那串号码。
接电话……
作之助，求你……接一下。
求你……不要去啊。
电话接通了。
“作之助……”织田雪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用着近乎恳求的语气念着这个名字，“不要去，你先不要去。孩子们没……”
“杀手为什么不再杀人了呢？”电话那头的人低声喃喃，“我也不知道。”
“因为杀手又再杀人了。”
织田雪信听到了两声枪响。
她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溅上血迹的双手。
通讯已经断了。
……不行
不可以……
只有你……只有你我绝对不能……
织田雪信再次拨通了太宰治的号码。
【织田小姐，孩子们我已经委派了一名属下照料，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现在，织田作恐怕已经到了……】
他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址，背景音里能够听到杂乱的、显得有些急切的脚步声。
【我们都快一点】
不妙的预感在织田雪信到达洋房时达至顶峰。
“抱歉……雪信。”躺在地面上的红发青年低声说，“我本想……”
“……我知道。”织田雪信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的手上都沾着血。
她微微垂着眼。
啊啊，能够感受到。这种灵魂被挤压撕咬濒临破碎的感觉，大概正是促使着作之助扣下夺命一枪的源头。
灼烧得心肺都发烫了，几近窒息。
“我不知道太宰有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但是孩子们没事，店长也一样。”
她一直注视着红发青年、像要牢牢铭刻住什么般的绿眸弯了弯，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然后，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所以，你也不会死，作之助。”
“织田小姐果然也是异能力者。”退到边上的太宰治看着她说，“而且是极其珍贵的、能够起死回生的异能力者。”
“你过奖了，太宰。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这份异能感到痛苦。
指尖滑开，织田雪信慢慢地、有些不舍地闭上眼，起身朝外走。
“织田小姐？”
“抱歉了。”织田雪信背对着他说，“之后的事就要麻烦你了。”
她爱过这个世界。
但现在，她要开始恨这个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不见时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