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温泉旅馆恋物语》原 未夜

15、第 15 章

　　（15）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在这样的时候，去神社和寺庙参拜，为自己和家人在新的一年里的幸福祈祷，是日本社会古已有之的习俗。

　　流川来到玄关的时候，大家已经等在那里了。随同一起去的除了三井和理子，还有女将和晴子。女将和理子穿着素雅庄重的和服，将简单的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晴子则是少女的盛妆，美丽的乌发精制挽成在脑后，盘旋成欲放的鲜花状，只是在见到流川时害羞的红起脸来。

　　因为没有预备和服，流川只简单的换了件普通的风衣。准备妥当之后，一行四人就出发了。在这之前，女将给小辈们分发了红包，其中也预备了流川的份。对此流川感到意外之余，甚感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不肯受下，后来在三井说这是讨个吉利后，才红着脸道谢收下。少有的害羞表情，让一旁的三井不禁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箱根町是座小城，没有东京的现代，也正因此，小城才具有了浓郁日本味道，许多传统与风俗在大城市已不多见了。

　　搭乘公交到达箱根神社后，大家又步行穿过古旧的大鸟居。参道的两侧，摆设着各式各样货摊和卖点。锅烙、章鱼烧、烤墨鱼、糖炒栗子等小吃摊点和猴戏杂耍也令人赏心悦目。

　　神社的院子边站着倾巢而出的警察们，以稍稍缓解一下汹涌而至的人流。再过不久，子时将近。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人们会拼命往钟声方向扔钱币，而挤在大钟四周的人，则会沐浴一场纷纷扬扬的钱币雨，景象甚是壮观，只是事后据神社扫地人说，抛出的都是平时已经不用的分币、角币，连元币都很少。日本国民的吝啬，也由此可见。

　　人潮涌动，前方突然爆发了不小的骚乱，似乎是踩伤了摔倒的老人，好几个警察正忙着挤过人群去疏散人流。眼见如此，三井拉着流川的手，挤出了人群。

　　离开满是人山人海的院子，三井拉着流川朝神社后面的杉树林走去。木屐踏着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投来的昏暗亮光将二人的影子长长的拉向前方，依稀传来的喧闹声，则衬托了山林的幽静。随着石路的延伸，周围变得更加暗了。

　　三井在石阶上坐下，微笑着抬起头，意兴索然地遥望夜空。

　　“我很喜欢这，一直想着晚上会是怎么一个样子，和想象中的还是很不一样。”

　　没有星月的夜空,衬得这冬夜格外的幽凉。山雾如笼罩山林，透溢出朦胧的静穆，使人感到一种恬淡娴静之美。

　　“我想问你件事，可以吗？”流川在三井旁坐下。

　　“什么事？”

　　黑暗似乎给流川增添了坦率真言的勇气。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哪样做？”

　　“……你很介意仙道吧？”

　　意识到对方是在提自己扇了仙道耳光的那件事，三井在黑暗中皱起了眉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流川，正屏住了呼吸，在静寂的黑暗中等待着三井的回答。

　　“不知道你有没听过‘好奇心会杀死九只猫’的谚语？”心里明白对方所有的一切也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可惯于防备的心却使自己又习惯性的说出生硬的话来。

　　流川哑然无语。一瞬间，两个人之间出现一阵沉默，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紧绷绷的。

　　“我只是很想了解你的事…在心里深深爱着，可却什么都不了解，真的很难受。”

　　“什么都不了解…”三井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脚下渐入黑暗的石阶，低声的重复道。

　　“是啊，我还是想知道你的苦处。”

　　“对于你的关心，我在心里真的很感激。”三井深深地吸了口气，

　　“但如果我说不能保证以后就一定会有所回应，你还会这样吗？”也许对于自己这样的执著，只不过是一时的迷失而已。三井内心一边如此的想着，一边害怕起即将听到的回答来。

　　“会！”流川不容质疑的坚定回答道，“虽然我同样不能保证什么，但对你的爱绝对是出自于真心。我真的很爱你！”

　　流川的话，让三井感到安心，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也许自己在不知何时，就早已爱上身旁这个一边又一边说着“我爱你”的美青年了。只是这样的心意，自己到刚才才明白而已。意识到这点后，三井的脸上洋溢出微笑。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痛苦要由两个人来分担……”

　　“你光说别人，对自己的事不也是什么都不提。想要了解别人，却又不愿让别人对自己有所知，这样怎样也无法交往下去的吧？”

　　“我的事？”流川不免露出一脸的疑问。

　　“白天提到你家人的事……”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说是想隐瞒，不如说是连提都懒得提。但想到三井刚才的话，流川又变得坦率起来。

　　流川出生于能局世家，虽说不上是著名的大流派，但也算是独树一帜的一派。年纪比母亲大上一轮父亲，是作为祖父的弟子入赘到母亲家的。两人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各怀目的维系着的婚姻，亲情只不过虚假而已。自幼缺少家庭的关心，还要被迫接受严厉的教育，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被动的接受让他感到无法忍受。最后之所有选择当演员，不单出于对表演的喜欢，也是对自己从出生即被安排好的命运所做出的抗争。

　　说完后，流川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把脸转向三井。

　　“我和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三井很聪明，知道流川在顾虑什么，

　　“我和他永远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仙道对他抱有怎样的情感，三井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着。超越友情，却又无法回报予爱情。最后仙道的背叛，大概也正因耐烦了这种追追逃逃的游戏吧？况且，那称得上是“背叛”吗？对方也只是做了对自身有利的选择而已。三井自嘲的笑起来。

　　“仙道家要收购我家旅馆…近些年旅馆的生意不佳，奶奶向银行借的高额贷款，眼见快到偿还之期，下个月若无法还清的话，旅馆就还抵押给银行…….”贷款的消息不知怎的被仙道得知了，仙道家本来很有野心，一直计划着垄断行业经营，他们也确实有着实力，只是这样的做法，怎么说也称不上正大光明。趁人之危，生意场上常有的事，三井最气愤的还是身为好友的背叛……即使对方一开始就不打算只做朋友，这也无所谓，毕竟大家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他是一向将这份友情看得很重，重到不敢附予爱情，深怕亵渎了友情的圣洁。

　　“总共欠银行多少钱？”

　　“将近四千万日元吧？具体数额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事奶奶一直瞒着我。”

　　“四千万啊，好！这钱我来偿还。”

　　“我不是这个意思…告诉你这事，并不是说要你做些什么…….”

　　“没关系，我心甘情愿的。”

　　见三井仍就一副犹豫的样子，流川爽快的说：“就先当借给你的好了。”

　　“那…谢谢你！我会想办法打工还你的！”

　　“不用那么急。三井，我……”

　　就在流川欲言又止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当——当——当……

　　远处传来洪亮的钟声，带着少许的沉闷，透过寒冷的空气，一下一下富有节奏的撞击着人的神经。

　　“……31、32、33……50、51……88、89、90……马上就到100了！”三井洋溢着微笑的脸充满了兴奋，“101、102……107、10……”可最后的108却没能数出口，三井的唇被流川突如其来的吻堵了个严实。

　　流川的唇覆盖上三井的唇，吻温柔细密地落到唇上，在侵入口腔的瞬间，温柔得如似呵护珍宝。三井被这样缠绵悱恻的热吻扰乱了心志，恍惚间，竟主动回应起来，若得流川喜出望外的亢奋起来，加重力度地深吻下去。

　　“新年快乐！”看着一吻毕后三井急促喘息的可爱摸样，流川微笑着说道。

　　三井不可思议地瞪住流川，因缺氧而泛起轻微红晕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

　　“至少也要祝我生日快乐吧？” 流川说着佯作可怜的低下头。

　　“......”

　　“算了，回去吧，不然他们要担心了。”流川失望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尘土。

　　“生日快乐！”
　　抬起头，黑暗中墨蓝色的眼眸满是清亮的温柔，三井微笑着把手轻轻递给流川......

　　钟声的停歇意味着新年的来到，美好的开端预示着全新的开始，爱情在不知不觉中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