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病毒》长风不竞

4、第 4 章

　　“跟我走。”顾敛对池恒说。
　　声音很低，一天之内的两场战斗让他的身体有些疲倦。
　　好在后者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既没发出聒噪的尖叫或是抗议，也没像个傻子一样发出十万个为什么，而是沉默地手脚并用翻了出来，但落地有些不稳，明显得趔趄了一下。
　　他听见池恒低声疑问了一句：“怎么有点晕车？”

　　顾敛本来想扶他一下，或者拉他一把，但只是指尖动了动就放弃了。
　　他的手套上黏糊糊的，全都是敌人的□□和鲜血，脏得可怕，池恒应该也会受不了吧。

　　观测室遍地都是尸体，有些是人形的，或者长着一张像人一样的脸，有些则完全是巨大的虫形，十分丑陋。
　　耳机里传来诺萨的询问：“你找到医生了吗？”
　　“嗯。”顾敛说，脚下踩着一条细长的小腿走了过去。
　　“我已经把后背上的东西拿下来隔离了，”诺萨说，“但大概得有三支小队摸进来了。”
　　顾敛在走廊拐弯处停了下来：“我遇到了一队，已经清理完了，从哪儿进来的？”
　　诺萨：“推进器，他们顶着同类的进来，用尸体做隔离，躲过了近距离的能源辐射。”
　　顾敛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辐射量：“就算进来了也活不久，是吗？”
　　诺萨：“是的，将军。”

　　“开一下通讯频道，”顾敛说，“生命舱观测室已经清理完毕。”
　　“九区清理完毕，”耳机里立刻有声音涌进来，“实验室完好，未检测到入侵情况。”
　　“十区还在清理。”
　　“十一区清理完毕，遭遇尼奇，已击毙，正在进行隔离。”
　　顾敛问：“十一区伤亡？”
　　“报告将军，应急小队六人，已确认全部死亡，我是芙兰。”
　　顾敛点了点头，没应声，但迈开了脚步。
　　走廊里隐约能听到遥远的枪声，和飞跃号清理系统开始运作的机器嗡嗡声，诺萨会在他们清理完毕后开始打扫卫生。

　　池恒跟在他身后，看见有粘稠的液体延着他手臂的轮廓滑落下来，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泊。
　　是红色的，搀着一点诡异的绿色血丝。
　　他终于出声了：“你在流血。”

　　顾敛依然在往前走：“没关系。”
　　池恒：“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什么吗？”
　　但没人答话，他只好自己回答：“一是放着伤口不管，二是有病不治。”
　　顾敛站下了，还回头瞥了他一眼，那是一种冷漠且疏远的眼神，像个冰块，里头一点温度都没有。
　　池恒发现他眼睛里的绿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之前那种熟悉的灰色。
　　他还发现他的下颌有几条很明显的绿色血管，但它们也正在慢慢消失。

　　他噎了一下，没说出什么，顾敛已经转过身继续走了。
　　池恒只好又跟了上去。

　　顾敛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医护室，然后关上门，找了张床躺下。
　　床边的指示灯亮了起来，然后诺萨问他：“要帮你洗一下吗？”
　　“谢谢。”顾敛说。

　　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很多，大部分是些小的抓伤，聚集在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很深的只有两处，左肩和左侧肋下。
　　诺萨的医学其实很不错，毕竟他能从全联盟的数据库中调取信息，并在几秒钟内完成数据处理。
　　可惜数据库不能给他一只灵活的胳膊。
　　机械的操作是有限的，只能剪开顾敛的衣服，把占了消毒水的棉球按进伤口里进行擦拭，取出来，换一个新的棉球按进去，再取出来。
　　顾敛像是没有痛觉，眉毛都没动一下。

　　池恒看着他，感觉简直是在上刑。
　　“我来吧？”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歹他是个正经医生，下手不会像机器这么没轻没重。
　　机械臂的操作挺了挺，甚至还把棉球往他面前递了递，颇有些让位的意思。
　　但顾敛说：“不用。”
　　于是机械臂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棉球直接呼在了他的脸上。

　　“给他做个全身检查，我要立刻看到结果。”顾敛继续说。

　　池恒附近的墙壁展开了一只机械臂，上边举着一个小小的仪器，把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床边一个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人形的扫描结果，它由一堆绿色的线组成，每一根线上都标着一个数字。
　　“数值正常，符合人类区间，”诺萨说，“暂时没有寄生现象，体温偏低，应该是‘睡眠’状态还没完全恢复。”
　　“广播，”顾敛说，“全舰，按照一类感染进行消毒处理，所有一类接触人员，隔离两天，被侵入区域封锁隔离一周。”

　　他说隔离两天，池恒默不作声地想。
　　虽然他还不知道一类接触是什么意思，但已经把自己划入了其中，如果直面那个大蜘蛛都不算一类接触的话，那这个规定就实在是有点苛刻了。

　　然后他听见顾敛说：“我的抽屉里有本书。”
　　在之前这段时间里，池恒观擦了一下，这间屋子其实不算小，标准的VIP病房格式，厨卫浴卧齐全，估计就是专门用来隔离的。
　　或者是给舰长滥用特权的。
　　“抽屉”是个很广泛的范围，但在这里倒还好，从门口开始算起，最近的抽屉就在顾敛的床边，一个白色的床头柜。

　　池恒拉开抽屉，里边有个存储卡。
　　“……”他沉默了一下，“你管这叫一本书？”
　　顾敛看着他：“电子书不是书？”
　　诺萨正在指挥机械臂为他缝合伤口，大概是挺疼的，因为他的表情不大好看，仿佛下一秒就要下床打架。
　　“好吧。”池恒说，不太想跟他有争执。

　　他把存储卡插进手机里，数据读取得很慢，里边应该存了很多东西，或者说这本书大概挺厚的。
　　二十秒后，数据读取完毕，池恒发现这是一本教材：《关于其他种族的科学讨论》。
　　“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些东西，”顾敛说，“通俗一点的说法是‘虫族’，但从定义上讲叫做……”
　　“普兰达。”池恒说。
　　他不知道顾敛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在大学直到博士毕业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研究这种既像虫子又像人的外星种族。
　　甚至还做过一些相关的实验——材料是从黑市买来的，普兰达的尸块和血液。
　　顾敛侧躺着，脸偏向池恒：“诺萨是飞跃号的智能系统，有问题可以叫他。”

　　池恒翻了两页书，前言没什么稀奇的内容，编者的话从来都不会是重点。
　　他本能地问：“那你呢？”
　　因为顾敛的话听起来有种交代后事的意思。
　　“睡一觉，”顾敛说，“你如果累了可以睡沙发。”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池恒又低下头去，随便应了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