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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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还剩三天开始，盛夏的气候风来势汹汹，黑云摇摇欲坠。
林城小竹山上，跑车轰鸣，镭射电镀的车身流光溢彩，飞驰而过，仿佛乌云间迸发的万丈光芒。
一辆镭射粉的AMGV8漫不经心地跟在队尾，很快就彻底掉了队。
“你们慢着点儿吧，这儿又不是赛道，在外头飙车给人看笑话。”驾驶座上是个一头粉色短发的少女，搭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敲了几下，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车。
17号公路俱乐部位于小竹山脚，俱乐部提供封闭赛道用于日常训练，但喜欢出风头的年轻人也常常入夜后上山跑个几圈。
山道上有限速，平日里大家都是压着线兜兜风，今天前面有人带了头，玩起来不要命，一群疯子跟着飙得没了影。
所幸山上除了俱乐部，只有农科研究所，满山都是科研所的试验田，一入夜就是一座荒山，倒也没什么人。
“能有什么事啊，这大晚上的，连科研所的书呆子都下山了，交警总不至于还那么爱岗敬业吧？”电台里，调笑声响起，速度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男孩们言语里是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兴奋。
少女又一次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方向盘：“我说真的，科研所的老师们见了咱们就吹胡子瞪眼，王瞬你还上杆子叫人看笑话，跌份儿。”
“许星衍，哥几个让你是个妹子，别给脸不要脸。有你爷爷撑腰了不起啊？在林城作威作福算个屁，你还不是不敢回北京么？”
王瞬正在兴头上，被指名道姓泼了盆冷水，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被激起了男孩最原始的斗志，隔着电台破口大骂。
许星衍没搭理他，任电台里传出谩骂，王瞬骂得还不够过瘾，又接着问她：
“还老师，你当这是你的枫林路高中，装乖乖女上瘾了吧？这么爱科研，要不一会儿山上你顺路去科研所报道吧，别在这和哥几个浪费时间了。”
王瞬家里有钱，惯出他一身大少爷脾气，一张口就是成串的冷嘲热讽。
但17号公路俱乐部里，谁家没钱呢？
进俱乐部的门槛便是他们手里那副方向盘，握着那玩意，谁都是握着百万钞票。
在这一群咋咋呼呼的二世祖里，许星衍多少还是有些特殊，特殊的倒不是在她最年轻，一个女高中生在赛车俱乐部中的确引人注目，但不至于令人侧目。
真正的特殊在，她的许是许路恒的许，也是许明哲的许——她的父辈、祖辈，都是在各大财经杂志上被印了一次又一次的名字。
王瞬副驾上的人伸手关掉了他的车电，低声道：“许星衍今天失恋，听说被甩了，少说几句吧。”
“真的假的，苏启城你哪儿听来的？这么漂亮一姑娘，什么人舍得甩了，眼睛糊狗屎了吧？再说了，甩许家的女儿，这哥们得啥家庭条件啊？”王瞬嘴上停不住，一开口又是连珠炮弹一长串往外蹦。
他怼归怼，但许星衍是整个俱乐部最年轻的姑娘，大家都宝贝着，这时候得一致对外，外头那个甩了许星衍的渣男瞬间成了他新的集火对象。
苏启城今天车子送修，蹭王瞬的车，在副驾上闲着无聊，给他学转了二道的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许星衍今天和人打电话，说什么你要是不肯见我，就一辈子别再见我，当谁稀罕呢。”
这话听着，的确像是被甩了之后的嘴硬，王瞬顿时觉得小姑娘可怜兮兮的了。
他才刚和人吵完不过一分钟，已经全然忘了刚才的针锋相对，让苏启城开了电台，大喇喇地问：“阿衍啊，不好意思，是哥嘴贱，要不下了山，哥请客，今天大家都别走，城南新开的酒吧不醉不归。”
“有校规的……我不能去酒吧，我来请客撸串好了。不过十一点前得回家，明早发成绩单和暑假作业。”许星衍压根就没打算和王瞬的驴脾气较真，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她明早七点半要去学校。
“得，忘了你还是三好学生，那你快着点儿吧，我们都到山脚了，老奶奶溜乌龟都该到了，哎！苏启城你看前面——！”
许星衍的车刚刚上了山顶，在科研所门口打算掉头下山，电台那边突然嘈杂起来，随即通讯被切断了，她估摸着是交警突袭。
来不及关心山下，她的车抛锚了。
祸不单行，抛锚的一瞬间，暴雨砸向车窗，蓄势待发的阵雨终于落下，一道闪电骤然劈过，将车内照得一片明亮。
这种鬼天气，待在车里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许星衍回忆起几分钟前，王瞬叫她去科研所报道，忍不住想揍这个乌鸦嘴。
*
“嗡——”
林城农科研究所一号楼，距离研究所大门最近的一栋楼。
农科研究所五点半下班，此刻将近十点，偌大的园区黑漆漆一片，有零星几盏灯亮着，一号楼里只剩柯妍在等电泳结束。
闪电亮了几次，随着跳闸的声音响起，整栋楼停电了。
柯妍听着动静不对，朝着发出猛烈噪音的那间实验室走去。
楼里停了电，柯妍有些夜盲，她的手机也还在休息室，只有借走逃生出口灯牌绿幽幽的光摸索。
研究所的经费状况不是很好，这些年，农科研究多少有些被冷落，楼和实验设备都挺老的了，电路系统老化，停电成了家常便饭，一些老式实验设备的断电保护做得也不太好。
柯妍习惯了一断电就一间间实验室检查设备，只想着赶紧去关了故障的设备，免得坏了，耽误后续实验。
“嗡嗡——哐！”
“小心！”
她走到那间发出巨响的实验室门口时，巨大的碰撞声和身后的一只手同时到来。
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呛啷！”
金属撞击瓷砖地面的声音伴随着火星在整栋一号楼里回荡。
柯妍来不及惊讶身后突然伸出的手，如果是往常，想起之前听说的附近有逃犯的新闻，这手或许会把她吓个半死，
但此刻，看着眼前一道火星划破黑暗，她只能喘着粗气，庆幸这不知哪来的手救了她一命，就算这手是鬼手，那都是救了她命的鬼。
“嘶——”
轻微的电流声后，灯光重新亮了起来，柯妍终于能看清面前的情形了。
那间实验室的木门被撞成了两半，对面的那扇门上也有一个明显的凹陷，而地上，比她脑袋还大一圈的厚重不锈钢板完好无损，躺在碎裂的地砖上。
她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情况。
老式的离心机功能不完善，断电的瞬间出现故障，盖子被甩了出去。
柯妍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块砸坏两扇门、一块地砖的不锈钢盖，每分钟一万转的速度带来的动量不容小觑，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拦腰砸成两截。
幸好，有人救了自己，只是——这楼里，此刻应该一个人都没了才对。
科研所的确有保安，但并不是在楼内，而是分布在园区的岗亭内，着实不可能是保安救了她。
倒是，最近新闻一直说有个逃犯上了小竹山，警方正在搜捕中。
柯妍毛骨悚然地僵住了身子，不知道该不该回头，生怕刚死里逃生，回头又是死劫，她的报警器也在书包里，平日只有走出实验楼才会拿出来。
“你没事吧？”
许星衍以为她是吓傻了，出声询问。
柯妍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楼里居然还能出现如此清脆的少女声音。
听说……二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所高中的时候，死过一个受众人排挤的女学生……
许星衍见前面跌坐的人依然不搭理自己，便弯腰伸手拍了拍柯妍的肩膀。
那只手是热乎的。
柯妍终于鼓起勇气回过了头。
身后站的是个头发染成淡淡粉色的少女，不是什么女鬼。
女孩儿脸颊带着稚气未脱的少女感，看起来似乎还未成年，被大雨淋湿的T恤黏在身上，眼神有几分锐利，不像是那些被关在学校里学得死去活来的中学生。
女孩也在看她。
暴雨带来的水渍掩盖了她一身不比柯妍少的冷汗。她虽然不明白事故是怎么来的，但十几年的赛车经验早就给了她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对危险极度敏锐的第六感。
如果刚才她没有偷偷进来躲雨，面前这个姐姐或许已经去另一个世界报道了。
或者如果刚才她走得快了一步，那大概她就要和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姐姐一起上路了。
雨水裹在身上，她有些冷，更觉得有些奇怪。
面前的人长得很漂亮，二十几岁的样子，眼睛尤其温柔动人，但不管多么动人，只盯着人看，一句话也不说，总有些不合适吧？
不说个谢谢也就算了，这么盯着，许星衍觉得身上毛毛的。
她还在想着，柯妍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手心上写字。
【谢谢你】
掌心递到许星衍面前，柯妍握着笔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一下，示意许星衍自己不会说话。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柯妍，明白了过来，下意识地跟着用手比划，随后想起自己还有手机，便摸出来，在手机上敲了起来：
【不客气】
柯妍微微一笑，看着少女在手机上敲字，知道她误会了自己。
她时常遇到类似的情况，人们总会下意识把聋和哑联系起来，一直以来，她接受了太多好意，明白此刻少女是为她考虑，并不想给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带去尴尬，便索性当自己听不见了。
她站起身来，在手心上继续写：
【你不是所里的，来做什么？】
许星衍手指动得飞快，把手机送到柯妍面前：
【你好，打扰了，我是山下赛车俱乐部的，我叫许星衍，我的车在门外抛锚了，所以进门躲雨，顺便想借一个工具箱】
柯妍有些诧异地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自称来自赛车俱乐部的少女。
许星衍粉色短发淋了雨，水滴从额头上流下，皮肤极白，眼睛很大，虽然没有化妆，但眉目天生清新利落。
浓重的眉眼、略低的眼窝、偏薄的嘴唇让她有一种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纤细美感。
脖子上是一条简单的黑色Choker，同样的黑色T恤上画着大颗草莓，许星衍穿了一身黑，黑色的百褶裙，黑色的及膝短袜，不论怎么看，都像个假装成熟的高中生。
柯妍的左手心已经写不下字了，许星衍刚想把手机递给她，就见她换了个手，用左手在右手心上写起了字，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顺畅。
【你好，我是柯妍，雨停后我带你去拿工具箱，你真的成年了，并且有驾照吗。】
许星衍在手机上写下：
【谢谢，我再过两个月十九，有驾照，请放心】
柯妍有些生气。
快十九岁，那或许上大一或者大二了吧，但总之，拿驾照不过一年不到。
她知道山下那个赛车俱乐部，但没想过他们居然这么不负责，让如此年轻的孩子深夜在山道上独自抛锚，找这些稍有不慎就会丢命的刺激。
她心里着急，扯过白大褂
【你太年轻了，这样不安全，你的家长、学校和俱乐部负责人都不管你吗？】
许星衍愣了片刻，脸色有些冷，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又按着删除键，将写下的话都删去了。
最终，手机递给柯妍时，只写了一句话：
【姐姐，抱歉，你可以听我说说话吗，只一会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暴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