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87、第 87 章

　　“可是，我想帮爸爸去摆摊。”
　　一大早的，杨梅梅就跟妈妈在大门口对峙上了。杨妈妈让她在家跟爷爷写毛笔字，杨梅梅心野了，今天想去街上玩，还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杨爸爸靠着三轮车看热闹，手里还拿了一个夹着辣椒、香椿的馒头啃着。

　　“都怪你，让你快点走呢，你就墨迹。”杨妈妈手里抱着小杨磊，这会儿被杨梅梅抱着腿，费了老大劲也移动不了，一生气只好找杨爸爸撒气。

　　“梅梅，你跟爷爷在家写字，明天爷爷带你去坐真正的火车。”杨爷爷赶紧过去把杨梅梅扒拉下来。
　　“坐真火车？‘况且况且’那个吗？”杨梅梅闻言也不挣扎了。
　　杨妈妈原还在生气，闻言忍不住发笑，又赶紧板起脸瞪着杨梅梅，表示自己在生气，免得这孩子蹬鼻子上脸。
　　前几天，杨奶奶回家讲杨国旗在学校闹的笑话。期末考试的时候，语文试卷有一道题目是造句，用“况且”造句，杨国旗居然写“火车‘况且况且’的开过去了”。他老师是一位民办老师，正好也是村里的人，气得拿着试卷就去敲他家门，然后全村人都知道了。
　　杨爷爷腾出一只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笑骂：“好的不学，这些倒学得快。”
　　杨梅梅就不愿意了，不让他抱了。
　　她一拧身子，差点掉下去，杨爷爷吓得赶紧抓紧她，哄道：“坐真火车，不过今天要写两张字，把明天的也提前写了。”
　　“为啥呀？”杨梅梅问出了她现在特别爱问的句子。
　　“因为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没空写字，所以今天要提前写。”

　　路腾开了，杨爸爸赶紧骑着三轮车出发了。
　　杨爷爷拉着杨梅梅开始写字。写了大半年，她现在的字已经有些能看了，杨爷爷忍不住要和老伙计们显摆显摆。
　　几个老头子煮着茶，氤氲水汽中聊着闲篇，遇到杨爷爷显摆，就捧场地附和。
　　杨梅梅在夸奖声中，忘记了初衷，写得越发投入了。等写完了两大张报纸，她还意犹未尽，还是杨爷爷怕她一次写太多伤着手，才不让写了。

　　“去找婆婆玩，她在串门帘呢，可好玩了。”

　　杨梅梅就去院子里洗了手，搬着小板凳看杨奶奶在屋檐下串门帘。
　　塑料制品多了，花花绿绿的食品包装袋很受稀罕。杨奶奶收集了好多各种颜色鲜艳的塑料包装袋，有杨梅梅吃完零食的袋子，也有路上捡回家的。这些袋子被通通洗干净、擦干、压平，然后剪成一样大小的正方形，像折纸扇子那样，从对角开始折，然后用线穿过中心那里，将两边整一整形，就是很漂亮的蝴蝶结了。每一个塑料的蝴蝶结中间加一些塑料珠子或者玻璃珠子间隔，串成一串。
　　等积累的多了，在竹竿或者薄木板上固定一排，就是一个很漂亮的装饰门帘了。

　　杨梅梅帮奶奶递了一会儿珠子，太婆出来接替了这个位子，她就去边上玩秋千。踮着脚尖把自己往后推，然后猛地抬起脚，秋千就能晃得高一点。杨梅梅一边荡秋千，一边摇头晃脑地唱：“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注]”

　　作为孙女吹的杨奶奶抬头微笑着看她唱，听上一会儿，然后真情实意地跟太婆讲：“咱们梅梅唱得真好！”
　　于是，杨梅梅唱得更起劲了，声音也越发大了。至于调子不调子，歌词不歌词的，反正不就那几句，中间掉了几句也就掉了。
　　等蒋文文来家里找她，两人就一起玩秋千，一起唱不知道原调子的歌。两个人玩秋千的好处就是有人推了，玩起来更有趣。

　　杨大姑怀孕了，顾不上精力旺盛的蒋文文，又不想她去街上玩，就打发她来外婆家。
　　“爷爷说明天带我去坐真火车。”还没坐呢，杨梅梅就显摆上了。
　　蒋文文表示羡慕，然后提议：“我们今天去街上坐火车。”
　　“你俩今天就在村里玩，不能去街上。”杨奶奶先制止了。
　　于是，姐妹俩二重唱。
　　“为啥呀？”
　　“对呀，为啥呀？”
　　杨奶奶就正襟端坐，一本正经地进行恐吓教育：“你们没听说嘛？街上有人抢孩子呢，你们没有大人带着，被人家抱起来坐上车，那车子‘呼’一下子就跑远了，就再也见不着家里人了。”
　　早上被妈妈打了屁股的蒋文文还嘴硬：“哼，那我就不见我妈妈了，她也打不着我了。”
　　杨奶奶一见不行呀，于是继续说：“那你知道被抢走的小孩会怎么办吗？”两个小孩摇摇头，杨奶奶继续说：“被抢走的小孩呀，要卖给山里人当童养媳，不准吃饱饭，天不亮就不让睡觉了，要起来去干活，从早干到晚，不让停的。你们平时吃的辣条、冰棒、所有好吃的都不给吃了，吃饭就只给一点点玉米糊糊，还不给吃饱，还要一天到晚被打呢。”

　　这么严重的么？
　　两个小孩子果然被吓到了。
　　杨奶奶满意地问：“知道了吗？没有大人带着不能去街上的。”
　　两个小女娃一起郑重点头。
　　杨奶奶大手一挥：“去玩吧。”

　　杨梅梅和蒋文文一脸后怕地走开了，然后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开始讨论。
　　杨梅梅：“被抓走的小孩真的这么惨吗？”
　　蒋文文：“应该是真的吧。我听隔壁姨姨说街上新来的那个帐篷里有羊人展览，还有装在花瓶里的人，这些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被卖给老板了，要做成羊人的小孩就把刚剥下来的羊皮裹在小孩身上，时间长了羊皮就长在身上，再也揭不下来，然后就变成了羊人。装在花瓶里的人也是小时候就被装进花瓶里，从来不放出来，然后身体就只能长花瓶那么大，只有脑袋还在花瓶外面。”
　　杨梅梅想象了一下，她家死去的那只大白羊，羊身子加上人脑袋，还有大花瓶上面矗一人脑袋，不不不，用力地摇摇头，把这个画面晃出去。

　　杨奶奶串了一截门帘，抬头见两个孩子没在视线内，就赶紧去后院看，最后见两人在后院玩过家家，还有村里一些同龄的小娃娃，就放下心来。
　　杨梅梅还举着自己用野草野花石子做的“菜”，问杨奶奶：“婆婆，给你吃我做的‘饭’呀！”
　　蒋文文不甘落后，也举着一个泥团子，喊：“外婆，给你吃我做的馒头啊！”
　　杨奶奶连忙摆手拒绝，“我不饿，我不吃，你们玩一会儿就回家吃饭。”
　　杨梅梅和蒋文文齐声问：“中午要吃什么饭？”
　　杨奶奶：“吃浆水鱼鱼，在刚抽上来的井水里冰过，冰冰凉的。”
　　进入暑天，大家都不爱吃饭，杨奶奶就换着花样做些容易开胃的饭。酸酸的浆水开胃，冰凉凉的鱼鱼吃了不冒汗，大家夏天都喜欢。
　　杨奶奶进门的时候，还听到身后蒋文文和杨梅梅开始商量“做浆水鱼鱼”了。
　　一群小孩子又用泥搓“鱼鱼”，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杨奶奶做饭，太婆烧火。
　　太婆随口问：“红卫家娃好了没？”
　　杨红卫是本家一个男青年，和他们家杨红伟的名字还挺像，两人年纪也差不多，在村里还是一个辈分的，不过，杨红卫没读书出去，就在街道摆摊做生意。他家里有两个娃，老小跟杨梅梅差不多大，叫杨国强。这孩子昨天偷偷溜去街上，钻进那啥展览的帐篷里，里面怪模怪样的东西把娃吓着了，昨晚上一直哭闹说胡话，叫也叫不醒，他家奶奶说是娃吓丢了魂，非要拿着衣服在村口“叫魂”，就闹得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也是今天大家都不让太小的孩子去街上的原因。
　　街上的游乐场和抽奖台摆了一个月，热度刚刚有些降低，前天就撑起了几顶彩色帐篷，外头挂着彩色的三角小旗，风一吹，那一排排的小旗子就飞扬起来，远远看去十分热闹。
　　帐篷门口守着售票的人，几块钱就能进去看一圈，里头全是稀奇古怪的什么花瓶女孩，羊人，蛇人的。有些人猎奇，就愿意掏钱进去看看，生意还挺不错，不过大家都避着小孩子，不让孩子去看。毕竟里面的东西，大人知道是障眼法，是假的，看个热闹，小孩子可不会分辨。为此，还出现了各种吓退小孩子的说法，比如蒋文文听到的什么裹羊皮、装花瓶里长大之类的。有些小孩子吓住了，可架不住还有些自诩胆大的小孩子，就偷偷从帐篷外头钻进去，避过卖票的人。
　　杨国强的哥哥也去看了，跟同学分享的时候说起来，杨国强好奇，就偷偷钻进去看，结果就给吓着了。

　　“早上听说在卫生院挂针，已经退烧了。”杨奶奶搅着锅里的搅团。
　　大夏天做饭最折磨人，烟熏火燎的，头上顶着湿毛巾也还是汗流浃背。杨奶奶拉过毛巾擦一把脸颊边的汗，手里挥着大勺使劲搅动。
　　搅团做好了，用漏勺漏成“鱼鱼”，冰镇在井水中，吃起来又凉爽又滑溜，冰凉凉、酸溜溜地滑过嗓子眼，就进到肚子里去了。

　　杨奶奶站在后院，朝着后门外喊：“梅梅——，文文——，吃饭啦——”
　　院子外头的柿子树上，小孩子们猴儿一样溜下树，树下的孩子们也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作者有话说

　　[注]歌曲《童年》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