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121、第 121 章

　　天亮得越来越早，杨梅梅醒的时候还不到起床时间，就穿着秋衣秋裤在被窝里玩。炕头放着她的新宝贝，一纸包她和同学去找的铁屑。有些村子的路没有硬化，就特意找来煤渣碎石之类的材料铺在泥土路上，方便雨天出行。杨梅梅这群小孩子就找一个吸铁石，整天在碎渣堆里寻宝。
　　杨梅梅小心翼翼地把纸包打开，压平，托在手中，右手拿着一块吸铁石在纸张下面慢慢移动，纸张上的铁屑就竖起来，并且随着吸铁石的移动变换形状。
　　一包铁屑，杨梅梅可以玩一天。不过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噔噔噔”清脆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杨妈妈起床了，今天早上就不能继续玩了。杨梅梅收起纸包，等妈妈进来，就说：“妈妈，我们学校今天看电影，每人要交五毛钱。”
　　“看什么电影啊？”杨妈妈掏兜，找出五毛钱递给杨梅梅。
　　“爱国电影。”老师是这么说的。
　　“爱国教育啊，就在学校看吗？”
　　“不知道。”
　　杨妈妈伸出手捏捏杨梅梅的脸颊，说：“你咋啥也不知道？那你们全校学生一起看的话，是不是在操场看？要是这样，不得等晚上嘛？白天看不清。”
　　“不是晚上，是下午两节自习课看。”杨梅梅身体后倾，躲过妈妈的大手，叉腰抗议，“你不要捏我的脸，婆婆说里面有口水包，要是捏破了，以后就要不停流口水了。”
　　“好吧好吧。”杨妈妈就弯腰捧着杨梅梅的脑袋，往她额头重重地亲了几下，“那你们肯定在教室里看。”说着拿过杨梅梅的毛衣，往她脑袋上套。毛衣是鸡心领的，很容易就套过去了。
　　等杨梅梅穿好衣服，伸手去拿自己的宝贝纸包和吸铁石，杨妈妈见了就笑她：“哎呀，这是你面壁思过换来的吸铁石呀！”原来，杨梅梅手里的吸铁石是拆了杨爷爷的旧收音机得来的。那台半导体收音机伴随杨爷爷多年，比她丈夫杨红岩的年龄还大，是杨爷爷工作后买的第一个大件。杨梅梅趁大人不注意，拆了收音机砸吸铁石，等杨爷爷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杨爷爷生气的呀，又不舍得打孩子，只得让杨梅梅站墙角面壁思过。
　　杨梅梅赶紧把宝贝抱紧，假装没听到妈妈的话，拖着鞋子就跑。从来都被夸的小娃娃第一次被罚，可不喜欢被人提起来。

　　到了学校，杨梅梅需要将大家看电影的钱收上来交给老师，她趁着课间从第一组第一桌开始收，副班长从最后一组开始收。大部分小孩子都带了，少数忘记了的，杨梅梅就用本子记下名字，跟对方讲：“那你中午回去记得要，下午上课前交给我。”
　　记好了名字，杨梅梅就开始点钱。有的同学带的一块钱，她要找钱；有的同学带的是一毛两毛的零钱；还有人不知从哪里凑的钱，里面还有五分钱的硬币；同样是五毛钱，有的人给的纸币，有的人给的硬币。全部整理起来还挺繁琐的。
　　杨梅梅对好钱数，就把先收上来的钱交给白老师，告诉她还有一些同学忘记带了，下午再收。有别的老师来白老师这里借东西，看到杨梅梅整理整齐的钱，就赞：“你们班杨梅梅可真能干！选这个班长老省事了吧？”
　　“是啊，不知道人家娃咋养的，能耐得很！”
　　“唉，有的娃一年级算账清清楚楚，有的娃三年级了还数学不及格！”
　　“怎么了？你们班期中考试成绩不理想？”
　　“何止不理想，简直要气死我！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当老师？至少要短寿十年……”

　　杨梅梅转过墙角，渐渐地听不见那位老师的说话声了。前方跑出来几个她班里的小女孩，手拉手一长串走过来，邀请她：“班长，你去不去厕所呀？”
　　“去呢。”杨梅梅跑几步，牵住边上女生伸出的手。
　　杨梅梅在厕所遇到了同村的姐姐，被拉过去跟在她后面上厕所，其他女孩赶紧跟在她身后排队。
　　杨梅梅上完厕所，就在厕所外头等其他人。第二个出来的小女孩凑过来，跟杨梅梅说悄悄话：“张小金不是忘带钱了，他爸爸只给他两毛钱，还说不要看电影就不用交钱了。”
　　杨梅梅皱起小眉头，“那他下午交钱的话怎么办？”
　　“不知道呢。我妈妈昨天也不给我，我就找我爸爸要的。”小女孩说着有点生气，“要是大家都在看电影，只有我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那多丢人啊！”

　　下午上课前就有同学来找杨梅梅，把钱交了，杨梅梅就拿出记名字的本子，给交钱的同学名字上打一个对勾。不过，直到两节课上完了，张小金也没来找杨梅梅。
　　白老师和李老师拿着几块深色的窗帘布往教室的窗户上遮挡，放电影的人也开始往黑板上挂电影幕布了。杨梅梅看着本子上还没打勾的张小金的名字，打算去找张小金。

　　白老师喊：“想上厕所的同学快点去上厕所，看电影要两节课，中间不许出去上厕所。”等她喊完，教室里一大半的孩子都跑出去冲向了厕所的方向。
　　杨梅梅转头没找到张小金，她就往外头走。
　　“班长，等等我，我也要去厕所。”有女孩追上她，拉着她的手开始跑。这会儿厕所的人肯定很多，要排队等很久，可不能在路上墨迹了。
　　杨梅梅从厕所出来，一路找张小金，找回了教室，也没找到人，她就打算再去外面找一找。

　　“马上开始放电影了，大家快点坐好。”李老师见杨梅梅还往外走，拦住她，“马上看电影了，不要出去啦。”
　　“我去叫我们班的同学回来。还有人没回来呢。”
　　李老师看教室里还空着几个位置，就说：“那好吧，你要快点啊。”
　　有几个小男生打闹着忘记了时间，杨梅梅碰到了就告诉他们快点回教室，小男孩们赶紧跑着回去了。
　　上课铃声响过了两遍，杨梅梅已经走到了男厕所门口，还是没见到张小金。男厕所飞奔出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掀起一阵风跑走了，厕所这边彻底安静下来。
　　“里面有没有人？”没人应声。
　　杨梅梅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没有人，就偷偷跑进了男厕所。张小金果然躲在里面。
　　“张小金，快点回教室，开始放电影了。”杨梅梅拉着他就走。
　　“……班长，我，忘记带钱了。”张小金使劲把自己的袖子往回抽。
　　杨梅梅眨眨眼，从兜里掏出三毛钱塞给他，“我有三毛钱可以借给你。”张小金还要犹豫，杨梅梅使劲拉了一把，这次张小金的拒绝不太坚定，就被杨梅梅拉回了教室。

　　教室门被杨梅梅推开一条缝，她侧着身子钻进来，张小金跟在她后面，两人猫着腰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窗户上都蒙上了深色的窗帘，教室里光线昏暗，放电影的人站在教室最后面一个架子后面，操作着胶片放电影，灯光束打在前面黑板前的白色幕布上，电影开始了。

　　……

　　因为看了抗战电影，这天放学时，大家在路上玩起了打仗游戏，还有人撕作业本折了纸枪。一路追逐打闹，很快经过村子后面的油菜花田。油菜花颜色金黄灿烂，一下子就吸引了小孩子的目光，他们又冲进了油菜花田里。
　　“好香啊！”
　　“是肉味。”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悄悄往香味的源头摸去。油菜花田中央被清出一块地方，杨小虎头上顶着个油菜花编的花环蹲在地上，面前点着火堆冒出青烟。
　　“你在做什么？”
　　杨小虎看见杨梅梅就想跑，不过舍不得已经散出香味的烤鸡，硬是忍住了。
　　“洪七公吃的叫花鸡知道不？我就在烤叫花鸡。你别喊，我等下给你分个鸡腿吃。”他也不想认怂，实在是以前的遭遇太惨痛。
　　几个小朋友乖乖蹲下，围了一圈，等杨小虎把烤鸡扒拉出来，一人分了一口鸡肉吃。等他们吃完，杨小虎就把鸡骨头扔在身后挡住的土坑里打算一起埋了，坑里有杀鸡拔掉的鸡毛和内脏，还有一段打了结的草绳。
　　“这是哪来的？”杨梅梅看着草绳觉得有点熟悉。
　　“绑鸡的。”杨小虎觉得杨梅梅的目光不太对劲，赶紧解释：“这鸡可不是我偷的，是我在田里捡到的，就在我家后院外头的田里。我家跟前养的鸡我都认识，不是他们的。”不能说他觊觎邻居家的鸡很久了，所以印象很深。
　　“这是我的鸡，这个绳子我认识！”杨梅梅气爆了。刚才因为分了鸡肉觉得杨小虎是好人的小朋友也立刻叛变了，站在杨梅梅身后支持她。
　　“哎，哎，你别哭啊，我真不知道是你的鸡，我以为没主的。”杨小虎没想到这么倒霉，要是别人的他还能耍赖，碰上杨梅梅可不敢，实在是杨梅梅这小娃有点邪门，惹了她不高兴就要倒霉。
　　“你哭我都不哭。”杨梅梅气呼呼地说着。下一刻，杨小虎就听到“嗡嗡嗡”的声音，油菜花田里的蜜蜂好像都冲着他来了。
　　杨小虎赶紧脱了外套包住脑袋，一边跑一边讨饶：“我赔，我赔，我赔给你！”

　　前阵子杨小虎看到一群小娃娃挖野菜都能卖钱，就偷偷跟着挖，后来发现黄花菜能摘了，就天天摘了拿去卖，卖了钱就拿去买烟抽。杨小虎奶奶自从借利钱亏了本金之后，为了攒钱给他说个媳妇，对家里的开销更抠门了，油都不舍得吃，更别提抽烟了，把他逼得只能去捡人家的烟屁股抽。这段时间赚钱了，手里才宽裕了些。
　　杨小虎顶着满头包，带着杨梅梅去街上买鸡，不过他兜里的钱花得没剩下几个，不够买一只大公鸡，最后遇到提着篮子卖小鸭崽的老奶奶，花钱买了两只小鸭子赔给杨梅梅。杨小虎托着小鸭子，讨好地笑：“你看，小鸭子多可爱，它们还会游泳呢，小鸡可不会。”
　　杨梅梅看着杨小虎空空的衣兜，只好嘟着嘴巴不满意地抱着小鸭子回家了。

　　小石头忐忑不安地站在大门口，看到姐姐的身影了，就跑回家跟奶奶讲：“姐姐回来了。”
　　杨奶奶搓着衣服，回他：“那你好好跟姐姐道歉，说你把小鸡带出去玩，弄丢了。”杨奶奶已经带着小石头去他玩的地方找过了，也问了村里人，小鸡没找着，只能是丢了。
　　小石头有点不安：“姐姐要是打我，怎么办？”
　　杨奶奶：“那你就只好让她打一下了。”
　　小石头搓着衣角，更想哭了，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丢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