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被我养歪了》外景

96、易林幻梦

　　他自记事以来，见过母亲三次。

　　第一次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过她，只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交谈。

　　“小姐，您来一次多么不容易，真的不去当面见见北辰吗？”

　　“我……怕见了他，就舍不得走了。”

　　“老爷还不松口吗？”

　　“也不怪父亲，当年宗门里许多长老们也都失去了那么多的……，如今…早已没了商榷的余地。”

　　言毕，那较为清脆的女声突然不住咳嗽起来，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似乎又逼着自己轻声道：“梅姨，我们出去说，别惊着他了。”

　　而方才似睡非睡的他也是这时才稍稍清醒一点，可身体却并未随之做出反应，即便急得满头是汗，仍然无法起身。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顺着只展开一隅的窗角向外望去，只看到一高一低的两个背影。

　　其中一个布衣素色，身形偏矮，应是自己熟悉的乳母；而另一个一袭白衣的消瘦身影，他却极其陌生，只是略微有几分印象。

　　几乎是没由来的一阵酸楚，他已是哽咽不已，近乎哀求般的冲着那抹白色影子呼唤了一声。

　　“娘………”

　　这便是他人生里第一次的“幸福”，小小的，轻轻的，几乎抓不到的幸福。

　　唯有第二次相遇，才是他平生里第一次看清母亲的容貌。

　　不同于一直心中所想象中的模样，母亲并非是“娇弱”的，甚至连一丝哀伤的感觉也不曾有。

　　在那短短的一个下午，她总是笑着的。像是人间一切平凡的母子一般，坐在小溪便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家常。

　　比如自己的乳母当年是如何照顾她的，她当年又是如何度过宗门九九八十一道天门荣登大典的，还有自己从未谋面过的祖父是如何教育她的。

　　只是关于父亲的话题，常常仅仅只是一个开头，就已是没了后续，甚至他只是站起身去喝了口水，母亲也能愣神许久。

　　等他成人之后，也诧异当时那么小的自己也会体谅母亲的悲痛，并未再追问下去，甚至还伸出手环住了对方，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母亲。

　　如今想想，第二次才是母子间最珍贵的“共同记忆”了。

　　只是偶尔也会惊叹，竟然可以那般的少。

　　等到第三次相见之时，她已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不时的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哀叹。

　　他怕只是一个愣神，母亲就像江面上的浪花一般，转瞬间就再难觅得踪迹。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握着对方的手，一言不发的陪着她。门外则是自己看起来严厉非凡，却又偶尔显得和蔼的祖父。

　　此刻老人正在门外来回渡步，不断的叹气和喃喃，偶尔也会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抽泣。

　　小小的自己当时就在思考，为什么祖父明明也是爱着母亲的，却仍然要关着她一辈子，再难与父亲相见呢？

　　但当时的他并未太过关心这个日后让他失去一切的问题，他只是在陪着母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他并非是不愿说话，而是母亲话多了，他并不想打断，也不想剥夺对方这个最后一点倾诉的机会。

　　让他诧异的是，母亲用了几乎全部的时间去控诉父亲，并未谩骂，并未鄙夷，只是指责。

　　“他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来接我？”

　　“我等了他十一年，即便生下来你，他却依旧渺无音讯……”

　　“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明明都走了那么远的路……”

　　“写在心里的情意，依旧是会飘散吗？”

　　他看着母亲从平静到崩溃，又从崩溃转为坦然，但她却并未流泪，只是手松了又握，眉也是平了又展。

　　等她终于发泄完，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紧握起自己的手，不住的道歉和自责。

　　似乎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点光阴，唯一觉得亏欠的人，也就是自己。

　　“北辰，你要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你可能无法待在宗门，不要…记恨你的祖父，他也是不得已。”

　　“…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他，帮我问问他为何不来接……，一个爱他的人……”

　　母亲的叮嘱，自己几乎全部记得，可最最让他难以忘记和释怀的，是母亲生命最后一刻的表现。

　　他记得当时对方在嘱咐完一切之后，突然平平的躺了下去，像是小孩子般规规矩矩的让自己帮她把仪表整理好。

　　小小的孩子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别过脸不忍去看，亦是哽咽不已。

　　但和他所料想的平静不同，母亲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与此刻的悲伤相比，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成了“笑谈”一般。

　　“娘.”

　　“娘！！！”

　　“娘………”

　　“娘…”

　　母亲总共叫了一十五声，从开始的嚎啕到之后的哽咽，她哭的活像个孩子。

　　那股子不带一丝杂质的哀伤，没有一丝刻意，不带一点负担的呼喊，让门外的祖父与屋内的自己皆是泪如雨下，再难抑制悲伤。

　　之后？

　　之后男孩长大了。

　　去了一个比这里还大的地方，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可是再没遇见像母亲这般的人。

　　对了，他后来真的见到自己的父亲了，那个仅仅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生惧的蛟龙。

　　但相反的是，自己对他并无爱戴，亦无思念，也仅仅是为了当初的一句承诺，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而对方的回答，竟然可以和当初的母亲那么的相似。

　　“我爱…她，可是就连她生下你我都毫不知情。”

　　“甚至直到身死，她都不肯来见我一面。”

　　“如果她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的等待，也就像这奔流的江河，再难复返。”

　　他看着这个刚毅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流泪，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子坦然来。

　　他并未告诉对方的真相，而是选择起身毅然决然的离去。

　　母亲喜欢父亲，看起来，真的很美。

　　父亲也喜欢母亲，看起来，也真的很美。

　　后来？

　　后来男孩也死了。

　　死在一个不知为何就血祭大陆的人的手里，但却一点也不伤心。

　　兴许，他庆幸自己没有想母亲那样，遇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倾心的人吧。

　　这便是他，第一世的经历。

　　而之后的故事，早已为人熟知，便不再赘述了。

　　只是男孩这次，遇到了和母亲一样的问题。

　　他随着书魂去了一个，看起来很美的世界。

　　毕竟，有那个人在。

　　即便只是虚影，只能远远的望着，他也觉得安心。

　　他也并未去打扰这个人，即便知道这个只是虚影，他也不愿去侵扰。

　　书魂曾说过自己有可能会忘记一切，一世一生的重来。但庆幸的是，他还记得。

　　千万年的岁月里，他仍记得，可能不准，可能偏差，但至少还在心里。

　　但男孩的心里却不期许那人的垂怜，亦或是他人的施舍。

　　他只是在这里守着，静静的等着，属于自己生命终结的一天。

　　可他终究比自己的母亲幸运。

　　在他漫长旅程的终点，有人，来接他了。

　　那人只带了一壶清酒，一张古琴，自是席地而坐，抚琴侧卧，像是嫡仙般的言笑晏晏。

　　“要来上一曲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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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前的写的随笔，可惜当时忙着考研，忘记发了，忘记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