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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月下逢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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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打算这么缩头到底,但那笑声里有些揶揄,让我莫名很难受,冲动地聚起魔气攻向他,这跟我初衷完全不一样,我是想活下去。
可我太弱小了,那人连躲也没躲,魔气根本挨不近他。
“你知道我这昆仑对付你们这种不听话的魔怪,都用什么方法吗?”他收敛了笑意,抽出藤鞭。
我挨了两鞭子,虽然不重。
听说这位神君虐待过无数魔人,折磨地他们生不如死,我走前还有一位刚逃回来的魔人,其形容枯槁,甚至放弃尊严哭着求魔将大人不要再把他丢到昆仑山下。
许是我恶狠狠瞪他的缘故,那人有些冷脸,拿藤鞭缠上我双腿,拖着我一步步往山上走。
雪地里很冷,我的手握了一把又一把的雪,却又无力松开。我以为要漫天的月光才能将黑夜照亮,却不想,事实上只要一丝一缕。可忽然之间,他又变得很冷漠,我竟觉得有些委屈。
这样被拖拽了很久才停下来,那人松开藤绳,蹲下身子看着我道:“要认错了吗?”
“不要。”
我本不想回答,他冰蓝的眸子一直颇为认真地盯着我,三百年的魔域试炼,却让我连片刻温柔的目光也抵挡不住,我有些害怕。
“本君欺负你们的手段可多了去的,比如扔进大火炉里烤个没日没夜,顺便给你讲讲人生大道理,你都不怕?”
这算哪门子折磨,我怀疑我耳朵听错了,炼魂鞭我都受过来了,何况小小火烧?
没想到我的沉默却让他更开心了。
然后我就被猝不及防地抱起来,随他转身进入昆仑山结界——
“小花,快熬点药汤来,我骗到了一个傻魔怪。”
外面是风雪漫天,里面却春暖花开,我一时愣愣地感受着轻抚过来的药香和微风。
“放我下来……”我努力挣扎了一番,双脚落地后忍不住捂着刚刚扯到的左臂伤口,轻咳不已。
背后那人又拿藤鞭缠上我的腰,拽着我往前走入药海中。这时,有位年纪与我差不多的小神仙跑过来,上下打量着我,吃惊道:“澈哥哥,山下的魔人不是都扔给阿龙玩了吗?”
原来他叫……神澈。
“我跟你说,这个比较好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其他魔怪动不动就要以死明志什么的,还是留给阿龙折腾吧。”
“那我去熬药汤了。”小花走之前还特意小心凑近着捏了我的脸,见我果真垂下眸不挣扎,便忽然开心地跑了。
娘亲说那些恶人要欺负自己的时候,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毒打,而我没有选择的实力。
“你叫什么名字?”神澈拉住藤鞭的一端,低下头来轻轻扯了扯我衣领口。
许是见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人便恶劣心起,将我推倒在药田之上,我不自觉抬手攥紧衣领口。
“你一个男孩子害羞什么?”他捏起我几缕银丝,动作相当熟练地扎起了麻花辫,还故意拿到我眼前炫耀,“你的发色真好看,把上衣脱了,我替你上药。”
上药?
魔域试炼后,魔将大人会强制分给每个受伤之人一瓶药水,它的修复能力很强,但是同样会令人痛彻心扉,因为让自己受伤是耻辱,这是每次上药我们都要用极大痛苦牢记的事。
我将衣领口攥得更紧了。
“给你上药都这么无理取闹,那让你喝药岂不是也要闹脾气了?”那人扯开我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到我微热的胸口,轻轻地将我粘在伤口上的衣料除开。
他说我无理取闹……
可我从小到大便听话的很,娘亲说被人打不能还手,被人骂不能还口,我听了。后来去了试炼,魔将大人说要不择手段地杀死对方,我也听了。
我从来没有像真正的孩童一样哭闹过,我觉得自己很懂事。
“澈哥哥,药来了。”小花端着汤药过来,满是好奇地看着我。
“让你平时多练剑,现在看人家的身材,羡慕不过来了吧?”那人接过药汤,拿棉花蘸了蘸,就要擦在我伤口上。
我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其实并不疼,甚至冰冰凉凉的,反而缓解了很多伤口处剧烈的灼热感,但那铭记于魔魂里的耻辱感挥之不去,我攥紧手中衣料,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好像很疼的样子,我熬错药了,还是……哎,他昏过去了?”
眼前发白,这里的阳光虽然灿烂,可并不适合我,失去意识前,我听见那人有些失措地喊着:“快拿速效救心丸过来!”
那时我虽是第一次见他,但我可以肯定,他跟魔界的传言一点都不一样,他只是个傻子……
我醒来后,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床顶花纹,过了很久,周围依旧没有动静。往常这时候,我得去炼狱堂领上百鞭以赎罪刑。
可这里的鞭子在那人手上。
“你总算醒了。”神澈怀里抱着一堆不知名之物走了进来,还幻化出一张凳子坐在我床前,他俯身探了探我胸口处至左臂的伤,朝我笑了笑道,“还得再躺上月余。”
他好像因此很开心。
当然,不过几日我便明白了——
他喜欢抱着他新写的故事折子来找我,初时问了我的年纪,我告诉他自己已经五百多岁了。
“那你谈过情爱吗,听说魔人爱恨分明,为红颜一笑怒斩月明也是经常有的事。”
“为什么要斩月明?”我认真地问他。
神澈想解释什么,但终究笑而不答,只好拿起手中前日刚落笔的故事,继续讲着。
虽然他讲的故事总是那些空想的美好与苦难,但都抵不上这时候他温柔的神色。要不是每次他讲完都会带着笑意注视我,那些个虎头蛇尾画大饼的破事,我听得都胸闷。
“小白,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魔怪了,等明日你下床后,我带你逛逛真正的昆仑。”
终于,我卸下了他的心防,魔将大人说,阴谋诡计无非二字——取心。
而我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
这日我被他带到昆仑后山,那里有一池近百里的温泉,躺着一只浑身鳞片如手掌大小般的银龙,正慵懒无趣地从鼻孔里哼出九天真火,对着跟我一样被扔在昆仑山的族人。
我们都曾在试炼中失败。
那银龙侧头瞥了我一眼,即使见到我身边之人,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继续逼迫那些魔人为他剥螃蟹肉……
“小白,你看我这昆仑里没有打打杀杀多好,以后你也留下来陪我如何?”身后那人凑近我,轻轻问道。
他不会明白,我们魔族之人绝不甘于这样的平庸,斗争是我们的本性,敢爱敢恨,向死而生。
我悄然走上前,在他和银龙没反应过来之前,召唤出佩剑杀了那几个本来就该死的魔人,但愿他们……魂归故里。
“你!”神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隐忍了许久而得来的点滴信任轰然而塌,可我竟舍不得自刎,我想只要给我一丝机会,或许我还可以……
瞪大了眼的银龙愤怒地朝我口吐那能将我燃尽的九天真火,只是火焰之前,神澈抬手化去,顺便砸了它一头冰雹。
“嗷嗷,大混蛋!?”
“等会给你剥螃蟹肉,现在我要先带小白回去。”他说完便用藤鞭缠住我,冷着脸拽我离开。
我被绑回床上,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皱着眉好似很生气的样子,偶尔看我一两眼,终于半晌后,他找好措词坐在床前严肃地盯着我。
“你知不知道杀人是不对的?”
我差点笑了。
“你才多少岁,本君活了万年,有些道理虽然浅显,但它就是无可改变,我见过那么多事物的兴衰,兴都是步步福德积累而来,而稍微行差错步就衰了。”
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活下去的人才有机会说对。
他罚我剥螃蟹肉,说里面有乾坤大道,可我从黄昏剥到黎明,也没见多出些什么。
“平时看着挺乖,没想到是个心里有惦记的。”他会隔三差五过来取走我剥出来的肉,只是这回到底有了防备,无论我再怎么听话。
事情是那日我突然昏倒才发生变化的。
“他的魔气在渐渐衰弱,我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那些魔人抓来一年半载都活蹦乱跳的,难不成他本身有什么问题?”小花端着药汤对着床边的神澈说话。
我虽然闭着眼,但能感受到那人正温柔地看着我。
“说了你不听,现在真衰了。”
其实他早已拆穿我的把戏,却依然端了药汤过来。
我耐不住睁眼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道:“不要剥螃蟹肉。”
“好。”
“不要一直关在这里。”
“好。”
作为交换,我还是听话地喝了药,虽然那本就是我故意折腾出来的伤。
而后,我坐在药田里静静擦剑,那是我第一次徒手赢了试炼后,被分配到的,也是我用自己努力得到的。
“本君还以为魔人都是真性情,没想到小白玩得一手好计谋。”他撩了袍子坐在我旁边,长发被神冠簪起,很是俊美。
“这就是我的性情。”
闻言他侧身过来,理了我垂在后背的发丝,又动手编起麻花辫,他身上的药香,让我不受控地崩紧身子。
“你真的没谈过情爱?”
他试探着从后背拥抱过来,双手环住我肩膀,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
我将剑收起,轻轻挣脱了下道:“没有。”
他便笑了笑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也是被宠爱着的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