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水》闲就青山

1、真的好穷

　　“前方到站M城，中途停车时间3分钟…”

　　高铁上，甜美的女声播报结束，白T牛仔裤做休闲打扮的舒意提着行李箱，裹杂在人群中出站。

　　站在大大的日头底下，冷白皮的舒意却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不自觉间吸引了好几个小姑娘目光，这小姐姐可真白！

　　浑然不察的舒意深呼吸了几下，才重振精神，提着行李箱往公交接驳站走去，公交晃晃悠悠走了一个小时，停在终点站——桃源古镇站。

　　与其他眼中满是新奇的游客不同，土生土长隔壁村的舒意早已习惯这里的一草一木，下了公交也不再打车，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与众游客往方向完全相反的镇外走，步行三公里便回到了舒意老家，舒山村。

　　与繁华热闹的桃源古镇不同，舒山村是个只有七十几户人家的村子，虽然借着乡村振兴的风，村里道路、排水等基础设施都做好了，但整体村民收入偏低，大部分青壮劳力都去了沿海发达地区，留守的大都是老弱病残，就靠着去桃源古镇沿街叫卖，每个月挣那么一两千块，日子虽不算太好，但也还过得去罢了。

　　舒意九岁那年父母出了车祸，肇事者只赔了三十万，留下九岁的舒意跟四岁的舒福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幸好舒意舅舅舅妈都是良善的人，姐姐留下的遗产跟赔偿金一分没贪，把俩外甥当亲生的照顾长大，舒意争气，考上了全国排名前三的Y大金融系，大学毕业就进了知名投行；小五岁的舒福读书比姐姐稍微差点，不过也考上了省内的二本，今年大三。

　　拖着行李箱顺着熟悉的村道走不过两百米，便到了老舒家的房子门口。

　　乡下人虽然穷，但人均住宅面积大，舒家也是如此，一层矮矮的平房虽然只有三房一厅，可加上独立出来的厨房饭厅、厕所、猪圈以及栽种了几株石榴树的大院子，占地总面积却差不多有一亩半的地。

　　“舒意回来啦？”

　　舒意站在路边找钥匙开门时，听到身后有人问话，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边找钥匙边回头与问话的人说话：“三婶好。”

　　被称作三婶的中年妇人晒得黢黑的脸上尽是好奇与八卦：“舒意，你舅舅不是说你在深市什么大公司上班吗？这不年不节的，你咋回来了？”

　　舒意的舅舅陈文生家就在舒山村过去不远的横沟村，舒意父母过世后陈文生本来想把舒意姐弟接过去一起养，舒意姐弟俩都不肯走，陈文生夫妇每天轮流来隔壁村帮着照顾俩孩子，这十几年下来，跟村里人都算熟悉。

　　九年前，十七岁的舒意考上Y大，陈文生那叫一个吐气扬眉，在村里给这没爹没娘的赔钱货还摆了升学宴，五年前舒意大学毕业就进了大公司工作，村里谁不晓得？

　　这会子见舒意提着个行李箱回来，那三婶笑呵呵地打量舒意，几年不见舒意，却见她生得越发好看，日头底下都白得发光，再想想自己跟舒意同年的女儿，三婶这心酸得不行，阴暗地想到，指不定是叫人家公司给炒鱿鱼了呢！

　　舒意跟村里的三姑六婆们并没有多少接触，只“嗯”了一声，手里也找到了钥匙把门开开，转头跟三婶道别：“我这还有事儿，不耽误三婶时间了。”

　　说罢提着行李箱进去，下一秒大门就紧紧关上，只留三婶一个人在那儿站着，气不打一处来地啐了口：“呸！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神气什么！”
　　***
　　舒家院里，不知外头三婶自己演了一场的舒意，站在院里细细打量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院子，因为陈文生夫妇的定期过来打理，虽没什么人气，却不见萧瑟，又想起早逝的父母，一下没忍住，悄悄红了眼眶。

　　此时，却有个煞风景的声音打断舒意的回忆：【宿主，你们家可真穷！】

　　“…我账户里有五百万存款。”

　　【才五百万，真的好穷。】

　　被系统这么一打断，舒意脑海里所有的煽情回忆全都消失殆尽，还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可系统却毫无察一般，依旧在那儿念叨：【不过没事，你有了我，就像是鸟儿多了双翅膀，咱们精诚合作，一定能早日实现脱贫目标的！】

　　经过好几天的相处，舒意已经大概了解这系统的“性格”，只要她不接话，她就赢了。

　　又想到这系统的来由，那是七天前的事儿，那时舒意还是深市投行中最年轻的投资总监，光鲜亮丽，风头无两。

　　公司内部站队明显，内斗不断升级，今年过完年回来，舒意自打进了公司就一直跟随的李总落败，被打上李派标签的人也逃不过被打压的命运，更何况舒意可是李总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要拿来祭旗的。

　　新来的柳总背靠深市有名的杨柳集团，都不用他发话，自然就有人来搞舒意。

　　舒意进公司五年，李总于她而言，亦师亦父，李总离开公司时，也劝过舒意，别再卷入公司内斗，舒意紧绷了五年的弦在私底下接到交好的人事部门的人跟她说可能上面要动她时便已消散了，在对方出手前，舒意便递交了辞呈。

　　辞呈很快就批了下来，五年的奋斗时光最后也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纸箱，离开公司当晚，舒意跟好友去酒吧享受了离职的狂欢，宿醉第二日起来，就多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选中了自己的“农业大鳄”系统。

　　本来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的舒意，在跟系统进行了一番友善交流后，毅然退掉深市租的房子，回了位于H省的M城老家，也就是舒山村。
　　***
　　陈文生夫妇每个月会过来外甥女家里打扫一两次，年前舒意姐弟俩也是在老家过的年，舒意回来是清明前的两天，倒不用费太多功夫打扫卫生。

　　将行李归置好，站在院子里给石榴树浇水的舒意听到外头又传来声音：“意意，你到家啦？”

　　原来是舒意的舅妈李红梅。

　　李红梅身高一米六左右，身形瘦削但干活利落，推开舒家院子门见到外甥女在浇水，肤色暗黄还有些斑点的脸上展露出和蔼的笑：“你啥时候回到的？也不跟舅舅舅妈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

　　“您跟舅舅都忙，折腾你们做啥？”舒意关了水龙头，笑吟吟地倒了杯才烧开的水递给张红梅：“您今天怎么不上工？”

　　舒意进投行的第二年就存了些钱，本来想给舅舅拿去做生意的，可陈文生夫妇都不乐意要，如今李红梅在桃源古镇里的饭馆当洗碗阿姨，每个月工资一千六，陈文生则跟着村里人一起接些建筑的零散活儿，一年也能挣个四五万的。

　　夫妇俩辛苦一年到头，就挣个五六万，还供着两个读书的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好陈家两个孩子都争气，姐俩都考上了重点大学，一个读研二，一个读大四，舒意经常私底下也补贴一点给俩表妹，也算是尽点孝心。

　　李红梅接过被子，笑呵呵地说到：“这不过过两天是清明节嘛，我想着你跟舒福最晚后天晚上也到家了，今天请假先过来收拾收拾家里。”

　　李红梅是个细心的女人，对这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也是掏心掏肺地好，自然事事都考虑到。

　　“没事儿，我瞧着家里干净得很，舅妈你今天难得休假，我辞职回来了，家里缺东少西的，一会儿咱到街上逛逛去。”

　　舒意这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辞职的消息，却吓得李红梅端水的手都忍不住抖了好几下：“这好好的咋还辞职了？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有啥不开心的你可千万别憋着，要跟舅妈说啊！”

　　相对于外人第一时间会问她为什么辞掉高薪的工作，李红梅的问话确实叫舒意心头一暖，站到她身边头靠着头依偎着说到：“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家里了。”

　　十七岁离家，一晃九年，经历了职海浮沉，一颗迷茫的心如同水中浮萍飘飘荡荡，只想回到熟悉的港湾。

　　“没、没事，想家了就在家里多呆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我跟你舅舅也总想着你们这些孩子呢！”李红梅粗糙的双手搂着舒意纤细的腰，安抚式地轻轻拍着。

　　李红梅见孩子不说，她自然也不多问，意意这孩子虽然生得娇滴滴模样，可自打大姑姐夫妇去了以后，性子变得内敛且要强，从不给大人添麻烦，也不叫她们多担心，可越是这样，李红梅就越心疼外甥女。

　　舒意吸了两下鼻子，藏好心底的软弱，笑吟吟地与李红梅说到：“舅妈，这天儿也不早了，小富婆带你逛街去！”

　　“好，好。”想到早逝的大姑姐悄悄红了眼眶的李红梅背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眶，才面带笑意与外甥女儿一起又出了村子，往城里去大肆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