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请留步》何为逍遥

10、第六章

　　我接过信，不由地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我勾唇一笑忙在书案前坐下，全神贯注地读起来。旁边的素秋咯咯偷笑，与轻絮两个人调侃我活像收到情书的纯情少女。我不怒反笑，扬眉问他俩道：“你们二人可曾收到过情书？”
　　“没呢！”两人异口同声。
　　“好，改日我帮你俩物色物色，趁早将你俩嫁出去，好伺候岳家！”我似笑非笑地道。
　　两人顿时慌了，忙不迭上前认错央求，撒娇示弱。我拗不过这里柔媚似水的男郎儿，便摆摆手打发他俩去给我弄点瓜果来吃。我重新品读魏漪许久才回的信，越读越觉得心里都是甜的，这纸上落下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香甜味儿，我曾几何时从她身上嗅到的书墨香此刻仿佛又飘散在鼻间。
　　“阿岚，来给我研墨！”我招呼道，脑里开始构思回赠给魏漪的诗。
　　商岚来到书案前，持起墨条缓缓地研磨。待我脑中作成诗，墨刚好研好，我提笔蘸墨写回信。信写完，我装入信封中封起，然后让商岚交给唐姨。
　　素秋和轻絮端着新鲜的瓜果回来，我眼前一亮，擦干净手便准备去吃，可脑中却兀然闪过一个念头，手缩了回去。我等了半晌，商岚回了屋，我便笑着招呼她。
　　“阿岚，我饿了。”我装作随口一说整理着书案。
　　商岚微微一怔便离身去洗手，然后回来道：“少主，让属下来喂您。”
　　我满意地点头。于是，商岚便侍立一旁时不时喂我吃些瓜果，我则翻看着闲书。我瞥了一眼商岚修长有力的手，忽想起一事，便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大致痊愈。”
　　我不放心，便抓来她的左手看了又看，忍不住又摸了摸、捏了捏，研究一番后见她神色有异才笑道：“恢复得不错，疤应该不明显。练武之人的手果真不一般，修长好看还有劲儿。”
　　商岚默默抽回手无言以对。我瞧她又开始闷了，便想着法子来撩她。我拈起一片橘瓣对她道：“阿岚，来，张嘴。”
　　商岚瞥了我一眼，不予理睬。我笑着又唤了一次，她无奈地道：“少主吃吧。”我挑挑眉又使那一招：“你可听我的？”商岚忍了忍，大义赴死般凑过来弯下腰，顿了顿，终是张开嘴朝我拈的橘瓣咬去。我狡黠一笑，突然收回手，将橘瓣放到自己嘴里。
　　商岚惊讶地望着我，沉静的黑眸中波澜起伏，渐渐地染上一层微微愤怨的薄雾。我愣了下，连忙又取了片往她嘴边送，她这次直截了当地扭过头道：“属下不吃。”
　　“别生气嘛！我错了，阿岚......”我耍着无赖去哄她，她完全不吃这一套，板着脸站在原地任我拽她拉她。
　　“少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男儿家家般！”商岚责怪道。
　　我松开她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吃起东西来。扬琴端着碗汤药从屋外走来，汤药热气腾腾的，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香，似是好喝的样子。
　　“少主，这是欧阳医师新给您开的补虚药方，每日都得喝一次。”扬琴将药碗放到桌案上。
　　我闻着药香诱人，不自觉地凑过去想伸舌略尝一点儿，不料眼前突然一闪，药碗便被商岚给夺去了。她将药碗摆放到窗户的通风口处，并在那儿待下，对我道：“少主若不想烫到唇舌，便等凉了再喝。”
　　我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隐隐的嘲弄意味，不禁心生怨愤，三步两步跑过去欲夺回药碗，可药碗瞬间便被放到了高处。我伸手去够，商岚使了点力强制将我带回位置上，命素秋和轻絮看好我，然后又回到通风口。我压压气就此作罢。
　　过了半晌商岚端着碗过来喂我喝药，我迫不及待地喝下一勺，却顿时皱眉后悔——甚苦！苦死我也！
　　“良药苦口，少主且忍忍吧。”商岚看了眼我，嘴角微扬。
　　我惊艳于她这一浅笑，不禁呆了一下，有些讪讪地垂下眸。
　　“素秋，你来喂我。”我佯装淡定地招呼素秋。
　　素秋一愣，应声而来。商岚轻轻扫了眼我便将碗递给素秋，站到一边。这一碗药我喝得苦口又莫名恍惚，三番两次走神，最终感到心烦意乱。我支走所有的男侍伏在榻上，重温魏漪寄给我的信才平静了些。
　　......
　　入夜。秋天的夜晚万籁俱寂，连皎洁如水的月光也不忍破坏这寂静似的异常轻柔地挥洒下来，将地面的积水染得空明，波光粼粼。
　　我在书案前轻声诵读书卷，因得知娘亲替我报名了明年的省试，我不得不用点儿心在背诵上了。商岚侍立一旁，我的茶喝完了她便斟满，如此这般陪了我近两个时辰。
　　“少主，夜深了，该睡了。”商岚出声道。
　　我对她笑笑，摇摇头道：“你若困了便去睡吧，我再等会儿。”
　　我为何感觉这场景似曾经历过？
　　商岚未语，转身离开。我一愣，惊讶于她的举动。还真走了？我正有些小失望，一件衣服忽然轻轻地披在我身上，却蓦地触动了我的心弦。我想起了曾经在石溪村与魏漪的点点滴滴，思绪不由地飘远......
　　“少主，您没事吧？”商岚微微蹙眉，关切道。
　　我怔怔地望着她，仍未缓过神来。商岚犹豫了下，抬手轻微地触了触我的额头，道：“可是暖炉过热有些头晕？”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她正要收回的手，满腔的思念情结此刻极想找人倾诉。商岚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未立即抽出手，似是不愿忤逆我，只是柔下声问：“少主，有什么事便吩咐属下。”
　　“阿岚......”我轻唤一声，靠到她身上抱住她的身子。商岚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少主，行为要检点。”
　　我笑了下，道：“我不懂，那你教我怎样检点？”
　　商岚不理会我的耍赖，正色道：“十七八岁的人了，别老跟小孩似的。”
　　“那你抱我去睡觉。”我埋在她怀里嘟囔。
　　商岚便抱起我，扣住我的腰，我搂着她的脖子，被带到了床榻边。她将我放下后，我仍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搞得她进退不得，甚是窘迫。
　　“少主......”商岚语气带着恳求。
　　“阿岚，我看了皇历，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笑着道，故意将话说一半，留个悬念。商岚一愣，与我对视片刻，连忙移开视线，后退数步挣开我。
　　“少主，属下告退。”商岚行了个礼迅速离开。我仿佛从她的眼中发觉了转瞬即逝的不安与羞意。
　　......
　　这几日我暗中操办商岚的生辰宴，预备给她个惊喜。唐姨也在协助我，并嘱咐全府的男侍、家卫不要泄露消息。娘对此事不置可否，仅告诫我要好好为省试做准备。爹见娘未有异议，便苦口劝我不要操劳坏了身子。
　　我为了不让商岚发现异样，便屡次支她出府给我买酥饼回来，路上再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其他新奇好吃的东西可以买点的。生辰前一日，商岚意外地未按时回来，我感到奇怪。好不容易等回她，见她神情有异，看到我走过来，她竟直直地跪了下来，行着礼低垂着头不愿起来。
　　“哎，阿岚你干吗？快起来！”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却从她衣服上摸到些许胭脂，不禁愣住了。
　　商岚发觉我站着不动，似是意识到我在想什么，越发不敢有丝毫移动，缄口不言。我料到她身上发生了何事，却不曾料到她竟会有如此举动，心里啼笑皆非。
　　“可是被青楼男子缠身了？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行这么大礼谢罪作甚？”我无奈地安抚她。
　　“属下......自觉辱没了苏家的清名，甘愿接受笞刑处罚。”商岚愧疚地道。
　　“若真以笞刑处罚你那才算辱没了苏家的清名。”我挑眉笑道。
　　商岚惊异地抬起头来。
　　“罚你今日酉时之前不准回来，在外给我多买些好吃的。”我一本正经地道。
　　商岚诧异地愣了下，不可思议地应声拱手。我将她拉起来催促着她快些离开。一旁的阿旻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忍不住凑过来道：“逛青楼真不用处罚？”我微微笑道：“青楼里也都是些可怜人，倒是嫖客得自重点，不要纵欲过度。”
　　阿旻愕然视我，哑口无言。我在前世思想便比较开放前卫，我能接受的新鲜事物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因而我对青楼交易的接受在阿旻看来定是少主一类人之中破天荒的了。
　　“可是少主绝不要去此种地方啊！”阿旻担忧关切地道。“您的身子......可吃不消......”
　　我但笑不语。原主这具破身体，和这里的弱男子相比都只算得上旗鼓相当，恐怕都得被力大的男子压得翻不了身。倘若今后我能有一日与女子相好，那岂不是永世都不得反攻？
　　生辰宴已准备好了，明日下午申时四刻便举行，还要给商岚一个惊喜。戏团也被请来在后花园的一处房舍里偷偷排练。厨子摆好明日宴会要用的食材后，在我的请求下迫不得已教我煮面，因为我想给商岚煮一碗长寿面以表心意。虽说女子做饭不合礼仪，更何况我还是少主，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众人只得从我。煮面的具体步骤我掌握了，可实际操作起来碍于这具娇贵的身躯仍断断续续，完成不了，倒是白忙活一场。因此真煮面的时候还得请人帮忙了。
　　酉时商岚和爹爹一同回来，两人神色各异。我迎上去扶爹爹进屋，爹全程和我不语，倒对商岚和颜悦色，一个劲儿地关怀她。
　　“爹，您出门干吗去了？”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锦儿，爹出门到庙里为你求了一签。”爹笑道。
　　我打听签上的内容，爹却只字不提，只道给签主晓得就不灵了。
　　“岚儿，你是个好孩子，锦儿是苏家唯一的后苗和希望，你可定要照顾好她！”
　　爹郑重地对商岚嘱咐道。我至今第一次看到爹如此严肃，也不知那签上到底写了什么，让爹受到这么大的影响。商岚也恭恭敬敬地受命。我向她打听，她也说不知道。回到暖阁，只见满满一大堆吃的摆放在桌上、橱柜里，足够我吃上数个月了。
　　“少主，甜食切莫多吃。”商岚道。
　　“我知道。这么多，大家一起解决吧！”我笑着招呼男侍家卫们。
　　大家纷纷凑了上来，赞叹东西美味。当天，吃食便被消灭不少。晚上，我点灯读书，觉得有点馋，便从袋里取了块酥饼，还未拿起，商岚便轻轻捉住我的手腕将酥饼放回去，眼神严肃。
　　“阿岚，你可有什么生辰愿望？”我笑道。
　　商岚听罢似是用心在思考，趁她不注意之际，我迅速拿了块酥饼咬了一口。
　　“少主！”商岚有些气恼，态度不太恭敬，夺去我手中的酥饼放回去后便把袋子拿走了，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
　　待她回来，我含着怨气幽幽地望着她，她平静地与我对视。走近时，她像是察觉了什么，微顿一下，便伸手抚上我的嘴角，轻轻拂去一些碎屑，之后依旧平静地收回手，好似在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浑然不知我却因此悸动不已。
　　“这愿望不许也罢。”商岚自顾自说道。
　　我平复心情后见她面带惆怅，思忖半晌，猜测她所希望实现却又难以实现的事。
　　“可是与你家有关？”我小心试探。
　　商岚苦笑着颔首复摇首。
　　“你放心，愿望总有一日会实现。”我认真坚定地望着她。
　　商岚看了我一眼，不语，替我拉了拉肩上的外衣。
　　“早些睡吧，少主。”商岚沉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