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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意难忘2 ...

  •   巫澈贪婪而急切的将那孤本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颇为不舍的又将其塞了回去,边摇着头边满目怜惜的哀叹道:“可惜了!我现在用不到了,如今氐巫寨以殁了数百年,你还是老老实实在此等候你第二个慧眼识珠的伯乐吧!”说罢,修长的手指在那朽了半边的书脊上摸了又摸,很是舍不得。

      爱不释手的情愫不过一瞬而逝,巫澈便抬头目光流转,扫视着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架子缓缓走过,随意的抽过几本医典快速的翻了翻。苗疆虽善于制蛊用蛊,可以毒攻毒的医疗之法亦是鬼斧神工,是以这些治病救人的诉宗杂论,巫澈读起来非但毫不费力,竟然出奇顺遂的无师自通。

      另一边,靖无月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江予辰斜倚着,然后继续举着灵焰顺着壁画的阐述默读着。

      那修行之人在太虚幻境之中偶然得了一枚种子,那画上种子篆刻的形状像极了寻常池塘里栽种的莲子,只是周身萦绕着一抹圣洁的华光,仿佛银河里坠落的璀璨星子。

      接下来的壁画都是这个人斩妖除魔,乐善好施的壮举,他似乎有着无尽的悲悯,一颗真心皆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哪怕鳞伤遍体,九死一生,亦是无怨无悔,勇往直前。

      他行遍九州四海,镇压上古凶兽,诛杀祸世妖魔,帮助老弱妇孺修屋补路,教习少年孩童入世之本。他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使不完的恒心,煌煌巍峨数十城,他一双染尽了风雪的眉眼,默默的注视着朝代更迭,王权覆灭。

      而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污血加身狼狈不堪的倒伏在一处寺庙的门口。

      看到这里,靖无月骤然间蹙起了眉宇,一双晦暗的桃花眼里渐渐淬上了一抹悸痛的茫然,脑海之中风驰电挚的划过许多破碎而旖旎的画面,

      极寒的雪夜,飒飒的狂风,天地虚白,佳人倾城!

      这一刻,一项隐忍镇定的靖无月蓦地心痛不已,仿佛有一柄寒凉的匕首生生剜去了心尖上的一片嫩肉,汩汩而出的鲜血顺着衣襟染满了脚下的三寸青霜。

      疼痛的恍惚间,他依稀看到一个背影清寒的男人白衣若雪,墨发似云,他利索的除却了上身的衣袍,然后将一柄寒光熠熠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心口。

      兵刃摩擦血肉的声音是那样的决绝瘆骨,可这个男人却咬紧牙关默不作声,任由鲜血流淌而下,顺着腰腹蜿蜒下去。男人忍着蚀命的疼痛徒手将那匕首化了去,用掌心生生接住那些流淌的血液,然后屈跪在地上颤抖着,小心翼翼的将这一捧温热淋在一朵含苞未放的纯白莲朵之上。

      殷红的血珠流泻在雅白的嫩瓣上,顽皮的像一群无拘无束的小精灵,那莲苞小小的一朵横陈在翠色的叶片上,淡淡的华光萦绕其身,显得圣洁而孤艳。

      顺着莲朵的微光向下看去,潺潺的地下冰泉里则横陈着一具纯白的人影,那人雾绡为衣,洁白的衣袂随水流漂浮仿佛仙娥弄影,而那朵华莲就盛放在他的胸口,扎根在他心脉的最深处。

      靖无月在模糊的虚幻里抬起痛极的双眼,想要将那沉睡在冰底的人看个真切,可这一切都仿佛碧波浮霞,焦心一触皆化作缥缈云梦,散若尘埃。

      靖无月有些急了,他恍然间戾怒了容颜跃到那壁画的跟前,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摩擦着那些凹凸不平的浮刻,悲坳呢喃着,“让我见他一面,就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

      巫澈正专心致志的研读一本有关夺舍褫夺修为的禁术,忽闻靖无月在焦急的呼喊,忙丢下手中的残本移形换影到了他的跟前。只见那个阴冷的男人竟然抚摸着壁画颤抖哽咽,一项高高扬起的头颅此刻无助的低垂着,修长的十指皆沾染着斑斑血迹,却仍固执的攀附着。

      抬手攥紧靖无月紧绷的肩膀,巫澈面有隐忧,轻声的询问道:“你怎么了?”

      靖无月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垂下的眼眸里盘着暗红的血丝与诀别的极哀。沉淀了好一会儿,靖无月才缓缓的摇了摇头,闷声道:“没事!许是某种药物使我产生了幻觉。”

      “......”

      巫澈听他这样说便安下心来,微微的吁了口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快速的松开了钳制着靖无月的手,颇为嫌弃的说道:“我闲的,没事关心你干什么?”说完,将手在衣摆上狠狠的抹了几下,似乎手心很脏。

      靖无月心悸的厉害,没有顾及巫澈的精分之举,他有些无力的转过身虚靠着围壁,闭上眼睛不作言语。

      见他不说话,巫澈也没了继续斗嘴的兴致,他举目四望,这偌大的殿宇除了这些人物志的壁画,竟连一个能表明年代身份的碑志都没有,纵观这里的品味与华美,似乎不是扶心堂这种整天搓药丸子的粗人能建造的出来的,而且屋内的石料与门外的雕像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个时代。

      内里的比较陈旧,殿外的颇为崭新,似乎外边的那些檐廊门楣都是后期为了封存此地而后造的。这样看来,此地应该是某个权势之人建造的虚冢,就是不知这人死后葬进来了没有。

      巫澈怀着深深的疑问边走边四处打量,他身后的靖无月则蓦然睁开了疲倦的桃花眼,瘆人的泣红之色像极了血泊里倒映的残月。

      艰难的转过头去,壁画上朔雪的门楣挂着晕黄的纸灯,纷纷扬扬的雪簌似绵延不绝的芦苇荡,为这个疲累而无畏的男人披上了一层柔软的外衣,而从他身下洇出的血水又将这层外衣染上了绚丽的红妆。

      壁画到此,戛然而止,那扇紧闭的门板是否开启,靖无月已经不得而知,他只是感到无尽的疼痛与酸涩齐齐涌上了心间,将他的孤冷击溃成沙。他眼窝发酸,鼻腔滚辣,很想痛快的哭一场,可是却缺少一点燃情的契机,他就这样哭又哭不出来,怄又怄不下去,所有翻涌的情愫积郁在胸臆之中,氤氲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怨气。

      巫澈随脚踢飞了鞋边的一只瓦罐,那肚腹滚圆的陶罐上绘着些张牙舞爪的厉鬼,朱漆密封在“咕噜噜”的颠簸中碎裂开来,一些粘稠而腥甜的液体渗了出来。

      瓦罐拖着一泻湿泞溜出去老远,随后撞击在了一处凸起的玄武石兽上碎成一地瓦片。

      巫澈循着声音望过去,那洁白的石兽被瓦罐里的液体溅成了赤红色,一些斑斑点点的黑色籽粒粘附在上,很像血液里洒满了芝麻。

      “这是什么?”巫澈大为好奇。

      这天下奇形怪状的东西多如天上繁星,总有些是他不曾见识过得。这一刻,强烈的求知欲让巫澈卸下了防备,他踏着一地的黏液顺着腥甜的轨迹走了上去。

      蹲落在那石兽跟前,巫澈捻指抹了些黑籽在手,端在眼下细细查看,这些小黑籽远看像极了芝麻,近在眼前原来是些结着黑丝的小小蚕虫。两指一碾,那黑色的蚕丝便挫成了一缕黑烟,露出里面僵死的白蚕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结黑茧的蚕!”巫澈回头对着靖无月说道:“这里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突然有点不想出去了。”

      “那你就待在这里避世吧!”靖无月揉了揉酸胀的眉宇,沉声说道。

      “我还正有此意!”巫澈耸了耸肩,从地上施施然站起,他高大的身躯透着股霸道的威压,下一瞬便将孤光从小臂里抽出,横刀一挡虚空之中突袭而来的风刃,眸中焰电横生,“不过要先解决了这些碍眼的狗杂碎!”

      靖无月显然早已知晓附近隐蔽在暗中的埋伏,他故意表露的力不从心,好麻痹这些虎视眈眈的暗手,若他一代魔尊就这样脆弱不堪,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玄武圣兽庞大的头颅骤然从门内拱了进来,一双橘黄色的竖瞳闪动着冷硬的芒光,目视着殿内两个俊秀凛然的人中霸主。

      “呵!”巫澈乍一跟玄武对上眼,便激动的忘了形,他寒碜碜的说道:“果然跟着你,什么难啃的骨头都能遇的上!”

      “骨头对狗,绝配啊!”靖无月从围壁上直起身来,抱臂媚笑道。

      玄武圣兽显然没有多少耐心听两个人打哈哈,庞硕的脑袋向后一缩,紧接着奋力向前挺进,张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闯了进来,将五六排的置物柜撞成了一团废墟。

      “我草!”巫澈向后掠了一步,跳在了坐化台上,叫骂道:“这畜生把好东西都糟践了,我心痛啊!”

      然而靖无月却没有任何回应表示,只是目光沉炽的注视着暴怒的玄武若有所思。这玄武许是极力的想要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它庞硕的头颅挤进了内殿便发了疯一样的左掀右撞,将扶心堂百年的心血都毁之一炬。

      但它却只是攻击巫澈,却将自己视若无物,锋利的犬齿淬着腥臭的涎液喷了巫澈满头满脸。

      “我草他娘的,怎么专门盯着我一个人打,这是欺负弱小吗?”巫澈一抹脸上恶臭的口水,可怜巴巴的急促吼叫道。

      玄武作为一方守护圣兽,攻击薄弱却护之力量很是强大,想要击败它虽不轻松却也不难,只消将其束缚在一处便可安虞,可是内殿虽然空间很大,却跟庞大的玄武不可比拟,它的一只头颅就侵占了大半个殿宇,若整个身躯攀了进来,不用动武这内殿就已经坍塌了。

      辗转横挪间,那玄武怒斥着一双瘆人的竖瞳张口嘶吼出一记飓风般的罡风,将殿内仅存的几排置物架全数吹倒,书籍药材散了一地,而那些搁置在最底层的陶瓷瓦罐也尽数龟裂脆散,乌七八糟的汁液与诡异的蛇虫尸首淌了一地。

      见此情形,巫澈捧心痛呼,“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儿,全毁啦!”

      靖无月听到他的哀嚎,蓦地想笑,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毁了着实可惜,便骤然之间将灼世剑化现在掌中,抬手挥出一记冰冷浊刃,将死命追逐着巫澈的玄武巨头,从内殿扫了出去。

      “轰”的一声,玄武的头颅被重重的砸在殿外的岩壁上,簌簌的滚落下许多砂石出来。

      得了松懈,巫澈赶忙手脚并用的滚到那些死虫的跟前,痛心疾首道:“我的宝贝儿!你们死的太惨啦!”说完,还夸张的摸了摸腮边并不存在的虚伪眼泪。

      “你快把你那拙劣的表演收一收,这些东西又不都是你的,假惺惺的号什么丧!”靖无月闲适的从巫澈的背后缓缓走过,丢下一句讽刺至极的话语。

      “你懂什么?”巫澈抬眸反唇相讥道:“只要是入了我大祭司的法眼,这就是我的东西,包括你!”

      靖无月难得心情甚好的给了他一记白眼,说道:“等你什么时候翅膀硬了,我什么时候就是你的。”

      巫澈鼻头一耸,一本正经的站起身来,一抖墨袍威风凛凛的转过身来说道:“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待我大业将成,还有命在。”靖无月凝住身形,回过头来淡然一笑,“我随你处置!”

      见他眉宇间有几许冷漠哀愁,巫澈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蹙紧眉宇,疑问道:“你总是跟我强调这句话,难道你的心底已经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考量了?”

      靖无月只是冷冷的瞥了巫澈一眼,随即转过身去迈步上了坐化台。

      巫澈伫立在一堆此起彼伏的废墟间,目视着北冥最强的魔君孤寂的背影,他一项在自己的眼里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耀眼,狂妄,心狠手辣,无可匹敌!可此时此刻,他淡漠的眉眼里再也没有了半分凡尘的情愫,肃冷的仿佛天边的一抹沁寒的灰。

      巫澈独自思腹了半晌,打算在说点什么套套话,可地面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垂眸向下望去,脚下仿佛凭空撕裂的沟堑,将地砖上横陈的书籍珍宝尽数吞没了下去。而那只被靖无月震退的玄武圣兽,此刻竟挪动了起来,这片依附着它的背甲而衍生的土地,如土鸡背上倾覆的沙土,随着宿主的抖动而碎裂下落。

      骤然的变故使他二人都稳不住身形,随着地表的倾斜而失控的向着坐化台前的壁画冲去。

      靖无月快速的抱紧江予辰入怀,转头欲呼唤巫澈后撤,却不想那个倒霉孩子连滚带爬的从背后奔了过来,又因为地板的忽然向左侧倾斜,狼狈的向左侧扑去。

      “咔嚓!”的一声闷响,巫澈高大的身躯重重的跪立在先前那被蚕蛊淋了一身的石兽上,将其压碎成齑粉,而那些结着黑茧的蚕卵,此刻竟然大如豆虫,它们蠕动着粘稠的躯体将坚不可摧的石兽腐蚀成了一只空壳。

      而现在,巫澈又不甚将其碾压成粉,那些白蚕则顺着石兽下面的链条坠了下去,随后坐化台轰然异动,一道蜿蜒而下的阶梯暴露了出来,从地底蔓延而上的湿冷空气仿佛携着刀子滚了靖无月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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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意难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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