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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九幽2 ...

  •   巫澈凝视着残魂舒朗的微笑,从未做过父亲的他突然不知该怎样形容心底涌覆的情愫。
      那种慷慨奔赴的决绝,那种面对爱子能再次复生的欣喜,那种天人永隔再无重遇的心酸,那种对亲情无限眷恋的不舍,竟比这旷野刮起的朔风还要透骨。
      而他的眼前那个满身肮脏,容颜不复的男人,在失去了玉片的加持力量之后,手指与袍角竟如烟尘一般缓缓弥散,他依旧满含笑意的凝视着巫澈,虽然嗓子再也不能发声了,他便这样唇齿微张,用灰败的嘴唇嗫嚅出了两个字。
      “多,谢!”
      魔龙之影自虚空之中满含热泪的注视着宿主的陨灭,而自那男人消散的脚下竟开出了一朵朵舒展着蕊心的曼珠沙华,那火红的一片如雨后春笋般快速的拔地而起,将旷野上横陈的尸骨与残甲尽数淹没,从此朔风变为了和暖的春风,萧瑟的土地之上尽是绚烂的艳丽生机。
      巨大的魔龙自蔚蓝的天空之下自由翱翔,声声悲鸣的龙吟震慑原野,它就这样越腾越高,迎着明烈的日轮向着它本该归入的地方渡去。
      巫澈与残魂一同目视着魔龙穿过了烈日,而后二人相视一笑,残魂明媚的面容终是化作了一捧飞灰,飘散在了自己的眼前。
      南栖自废墟之间奔跑的很快,眨眼之时便以跃出了城郊,猎猎的身影出现在了寂寥的街巷之中。她自小在群山峻岭之中长大,擅长奔跑与捕猎,天生机警,身手敏捷,就是多了些少女的想入非非,整日里做着些情啊,爱呀的缥缈大梦。
      他自幼与丞相府的三公子有婚约,却从未彼此见过,一直以为曾经不受宠的三公子如今成了权倾朝野的狠角色,应该看不上自己会退掉这门古里古怪的姻亲,却不想那男人言出必行,竟真的信守承诺要娶她。
      刚刚在来时的路上,她碰到了一支王朝禁军,竟是漆怡海专门派来找寻自己的,果真让她受宠若惊,若不是顾念着父亲的安危,她还真想坐坐那骄奢淫逸的镶金马车,也沾染沾染这皇城的铜臭味儿。
      南栖在前面跑着,禁军与马车在后面工工整整的追赶着,嘈杂的脚步与马蹄的声响如急雨乱砸,呼啸着从牌楼之下飞驰而过。
      玥琇镇,府衙大厅。
      灯火通明的主堂之内,宦官冉魏边刮着手中的茶叶沫子边斜着眼珠子乜视着静坐一旁的沈傲。
      这个男人自追击的大雨之夜归来,便阴沉着一张脸,眉目间的沟壑竟从未松懈过,一副隐怒暗沉的模样。
      那些捡回一条小命的各门宗主亦是小心谨慎的伺立一侧,或震怒,或忧愁,或后怕的聚在一起,脸上的神色五花八门煞是有趣。
      冉魏呡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嗓音阴柔而尖利的说道:“今日将各位门主齐聚于此,是想各位能向我表个态度,这追击江予辰失利,是否该探讨个日子,再去捉拿啊!”
      立在此处的众人,身上的新伤还未愈合,便被冉魏的催促惹恼了怒火,但却都不愿做第一个逞口舌之快的人,纷纷拿眼角余光瞄着沉思的沈傲,希望他开口替自己争取一番。
      而扶心堂的花茗则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如精魅凝化的一张脸抹着一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豁达,反正他扶心堂医仙双修,终归是医在前,仙在后。救死扶伤是把好手,上阵杀敌却不是门派强项,饶是这“威武将军”再怎么胡搅蛮缠,也怪罪不到他扶心堂的头上。
      冉魏的目光在全场逡巡了一遍,挑着眉不悦道:“怎么,我威武将军的话,你们都听不懂了吗?”
      沈傲目光如炬,面有沉炽,这几日他本就为湛屿的任性而恼怒与担忧着,却不想这个腌臜一日复一日的召集众位门主于此,聆听他狗屁不通的训斥,早已厌烦至极,是以一记狠戾的眼刀扫过去,骇的那首座之上目中无人的阉狗陡然倾翻了手中的茶盏,滚热的茶水撒泼了一身。
      花茗当即忍不住这滑稽的一幕,“噗嗤”乐出了声。
      冉魏慌里慌张的抖落衣袍上滚热的水珠,显然这番动作是无济于事的,他那华丽的金线红绣袍还是濡湿了一大片,艳丽的杜若花纹被水汽浸染的黯然失色。
      冉魏有气发不出,只好呡了几下嘴唇,说道:“我日日与众位商讨对决妖魔军的事,不是我个人急功近利,而是陛下催促的紧,眼下北冥设在疆土之上的裂隙是越来越多,黎民百姓所遭受的苦难是一重难过一重,我与在座的各位都是同样的焦灼啊!”
      冉魏到底是被沈傲的戾怒之势骇住了心神,不敢再如以往那般放肆了。
      花茗抽出黑骨折扇,与胸前轻轻摇曳了几番,说道:“冉公公所言极是,我们这些修真门派亦是为了守护天下太平,才身先士卒的驻守在此,别说你急了,我也急的如热锅之上的蚂蚁呐,这七年里我就没睡过一夜好觉,那药堂子门口看病治伤的可是排起了长龙啊!累的我门下弟子都消瘦了一大圈啊,知道的是我扶心堂德医广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关起门来修炼什么旁门左道呢!”
      “嗯咳!”冉魏清了清喉咙,说道:“花堂主劳苦功高,您是菩萨心肠,陛下会感念您的体恤您的。”
      花茗摆了摆手,“这陛下总不能口头感念吧!”将折扇收拢,握在掌中掂了掂分量,“若你回陛下身边,也替我要点好处嘛!我这扶心堂七年来分文不取,又因江南木渎镇沦陷,大批的珍贵药材已经于战火之中焚毁了,我花某人很是肉痛,每每想起都寝食难安,不如陛下将国库内的奇珍异草都赏赐给我吧!”
      花茗最是无利不起早,也最是看不惯王朝之人的中饱私囊,所谓能刮一点是一点,终归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冉魏有些为难,他在陛下面前虽得宠,却知这个昏庸帝王最是爱惜自己的骄奢淫逸,让他将塞进口中的肉再吐出来,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有人开始窃窃细语起来。
      “哼!这扶心堂也真是胆子大,敢跟老虎求毛!”
      “谁不知道怀光帝其人爱财也贪财,送进他宫里的东西再想拿出来,恐怕比夺了他的皇位还让他难以接受。”
      “唉!这都什么世道啊!我们在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忘却生死,掌权者却在后宫狐裘帐暖,醉酒笙歌,真是不公平!”
      “如今这世道就没公平可言,要不这些个天之骄子怎么一个个堕入魔道,还不是被这吃人的世道逼得!”
      此起彼伏的哀叹与咒呵响彻在耳边,将沈傲眉心的沟壑愈添愈深,他抬起一双冰雪尽溶的眼眸,淡漠而哀愁的逡巡着一张张诡异的面孔。
      他们在干什么?竟然去同情那些个邪魔外道?他们有什么好同情的,一个个离经叛道,满脑子杀戮嗜血的暴虐渣滓,有什么资格谈身不由己?
      若每一个受到不公的人都如江予辰之流任意妄为,那在座的各位岂不是早就反了?
      沈傲想不通,眼前这些自诩名门之主的派首,怎么会得出这样危险的结论。
      他胸臆之中盛满的戾怒已经攀上了巅峰,恶狠狠的对着滔滔不竭的众人说道:“不要拿那些个本就骨子里肮脏的卑劣之人去评判世道的坎坷,你们要知道,如今这天下浩劫都是谁一手造就的!”
      沈傲的喝问如钟磬猛击,振聋发聩的余音声声凿穿了在座各位派首的心神,面对这个一项和颜悦色,清雅内敛的仙门之首,突然间的肃穆严厉,示威怒喝,一个个都骇在原地再也发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大堂之上无人在敢多言,静默的连堂外咸腥的湿风都听的清清楚楚。
      花茗微敛桃花明眸,对沈傲的疾言厉色忽然多了一分同情,他生平最好的挚友,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皆被江予辰这个恶魔所毁,若说在场深仇大恨最炙者,非听雨阁阁主沈傲莫属了。
      冉魏故作镇定的剔着指甲缝里并不存在的泥垢,一双鼠豆之眼咕溜溜的自眼眶里滚来滚去。
      南栖气喘吁吁的奔到了府衙所在的南街街首,隔着一排氤氲着光晕的纸灯看过去,由起义军把守的大门全部换成了甲胄森寒的王朝军。
      脑中虽有疑虑却顾不得多想,南栖快步的向衙内冲去,却不想被骤然横亘在眼前的战刀隔断了去路。
      “所来者为何人?竟敢私闯将军府?”
      “将军府?”南栖不解道:“这里不是起义军的驻地吗?怎么变成将军府了!”
      一白净兵士说道:“陛下委派了威武将军接管江南,许起义军协助王朝军抵御妖魔大军,如今这里便由王朝军接手了!”
      南栖算是明白了,感情这怀光帝看着风浪已过,上杆子来收复失地了,她喘着粗气说道:“我不管这里现在是将军府还是陛下的鸾宫,我有要紧事要进去找我爹商议,迟了恐怕大家都有生命危险。”
      另一名士兵,不苟言笑的问道:“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要紧事,先说来与我听听.”
      南栖忍下被人小瞧的怒火,大声喊道:“城郊洞开了九幽裂缝,封魔结界此刻岌岌可危,不出明日傍晚,结界外环伺的妖魔大军便要反攻了!”
      那把守府衙的两名兵士一听,将信将疑的齐声问道:“我们如何信你?”
      南栖一把扯下腰间悬挂的鹰首铜令,举在他二人面前,说道:“我乃揽月山庄庄主南淮暝的独女,我说的话还会有假吗?”
      修真界的八大名派皆有代表自己门风的派徽,如听雨阁的北斗七星阵,扶心堂的桑云芝,无极观的阴阳双鱼图,云莱门的云气纹,而揽月山庄因善骑射,身手机敏迅捷,更是视翱翔的猎鹰为自己的第三只眼,遂门徽便用了鹰首。
      见那少女亮出了所属门派的信物,他二人便各自分开向一侧退去,规矩立好后,说道:“进去吧!”
      南栖得了应允便快速的跨过门槛,向内堂跑了过去。
      堂内的众人依旧静默着,耳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开口破坏这诡谲的气氛,生怕惹来派首的怒喝。
      冉魏的指甲缝已经被他扣的冒出了血丝,零星的疼痛也不足以平复他慌乱的心神,就在他抬手示意垂立在身侧的小景子俯下身来的时候,门外一邋里邋遢的少女,风一样的闯了进来。
      南栖的到来着实吓了居坐于门口的冥火宫宫主童雨棠一跳,这个不输男子般魁梧的炎系女战士,一柄长刀舞的是掀山断河,像此般被惊惧到觳觫的丢面之时,更是少之又少,是以这个泼辣的娘们刚想拍案破口大骂,就被一侧的揽月庄庄主喝住了抬起的胳膊。
      南淮暝从座位上弹起,喊道:“女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这几日你究竟去哪里了,全庄上下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娘都急死了!”
      饶是在座的各位都没能认出来这个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的姑娘,竟会是与当朝丞相联姻的南栖大小姐。
      尤其是冉魏,在听到南淮暝叫她女儿的时候,差点没把下巴惊掉了,果然坊间传闻的清新脱俗,竟是如此的原汁原味啊!
      “爹!你先别管我了!我今日来是为了告知大家一件要事,刚刚在城郊的密林之中突然洞开了九幽裂缝,自裂缝里走出了困囿在埋骨之地的玄字军,我觉得此景突然出现势必会大事不妙,此时九幽亡魂赫然遁入人间作乱,势必这封魔结界就要从内部受创,那环顾在结界之外的妖魔军不日应该就要反扑玥琇镇了!”
      “你说什么?”沈傲在听闻玄字军的时候,已经无暇顾念其他,他豁然从座位之上站起,快步走到南栖的身前,焦急的询问道:“你说你看到了玄字军?”
      南栖点头道:“是啊!那军队佩戴着先帝准许的龙首战刀,阵前悬立的旗子亦是赫然提着玄字。”
      “那你可是看到了玄鹤真?”
      玄鹤真三个字一出,静默的众人皆骤然明亮了沉寂的眸子,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飘荡在四周,狎昵的很。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早上更新一章,待从医院归家还要整理前面突然锁住的两章!
    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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