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08) ...
-
《冷香盈袖(重生)》/晚来风徐
周助不可能一直赖在这里,他该告辞了。
阮氏招呼顾梅:“梅梅,你师兄要走了,你替阿娘送送。”
周助闻言便略站了站,想等等顾梅。
可内室鸦雀无声,顾梅就是不肯冒头,连寻常的规矩和礼仪都不顾了。
从中秋那天开始,周助再没听过有人唤他“周哥哥”。
他对于顾梅的任性、骄纵,十分不屑一顾,甚至只觉得好笑,还觉得可悲。
她理不理他,他全然不在乎,如果他妄图以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奢望他能回头,并对她产生兴趣,简直是荒谬绝伦。
不过能证明她是真的不愿意再纠缠他,于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万幸。
也不枉他专程来堵她这一回。
至此,他不会再兴检验她的各种幼稚行径,对她的行踪也绝不会再过问一句半句。
说来也巧,周助这边才信誓旦旦的不打算再关注顾梅,第二天一早,顾梅来给阮氏请过安,突然说要出门。
阮氏本来答应她说过两天娘俩一起去,可她忽然来了兴致,阮氏不好驳她,便让人去问问周助可有空闲。
顾梅拦住阮氏道:“我就是心里闷,想去街上随便转转,并不为的是买什么。本来人多了我就嫌闹得慌呢,您要这么兴师动众,我待会自己悄悄出去。”
阮氏嗔怪的伸指点着她脑门道:“你就作吧,一天不作出点儿事来你就不消停,行,阿娘不管你,你愿意怎么逛,爱去哪儿逛只管去。只说好,若是闹出点儿事儿来,你可别到我跟前诉苦。”
说是这么说,到底派了府里最老成的车夫程叔,除了梅诗、梅坞两个大丫鬟,又给她带了两个孔武有力,身高体健的粗使婆子。
顾梅才一出府,周助身边的小厮周长就得了信儿,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抓了一把钱,派了个年纪不大,长相不大起眼的小厮去大理寺找周助。
周助听了小厮的传话都气笑了。
浓黑的眼眸里是波涛汹涌般的气怒。
如果不是他对顾梅有着深刻的了解,他都要怀疑顾梅是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对他的心理状态把握的也太精准了些。
她像钓鱼的积年渔夫,先前欲擒故纵,欲迎还拒,把他的火气激上来,最后给他迎头痛击,让他彻底认清她是真的想退婚,真的对他再没男女之情,真的对他再没别的念头。
转眼她便堂而皇之的肆意出门,这是料定了他对她的事再没任何兴致,打定主意再不管她了是吧?
行,如她所愿。
就她那么个惹情的性子,周助相信有她出没的地方就有乱子发生。顾修远不方便,到时候还不是由他出面替她抹平?
周助冷笑一声,答了声“知道了”,打发送信小厮回去。
从来上赶着不是买卖,不只是男女之情,世间任何情份都是如此。
且让顾梅端着去,傲着去,他只管等她有事的时候主动来求她。
顾梅没有周助想的那么复杂,她单纯就是想一个人出去逛逛。
阮氏是当家主妇,要料理中馈,府里大事小情数不胜数,顾梅不想打扰她,再说她也不是需要庇护的孩子,没的一个人就不敢出门的道理。
最重要的,她想一个人静静。
京城一如既往的街道宽阔,能并行四辆马车。
街上车水马龙,权贵富商,男女老少,各个面带笑容,一脸幸福。两旁店铺装潢奢华,应有尽有。
这样繁华、热闹的尘世,带给顾梅另外一种静谧。
或者说,让她更清楚的意识到,她是抽离于这个喧闹红尘之外的,她和他们是不同的。
他们是糊涂的蒙昧的,只知生不知死。
她是清醒的是有预见性的,只知死不知生。
有点儿像过了奈何桥的孤魂野鬼,又来这世上走一遭,但到底心境和常人大不相同,再看待从前看遍了的,看不够的大千世界,像是欣赏着一幅绝世名画。
有着不同寻常的宽容和包容,没有什么不能接受,却没了爱和恶等种种情感。
不论世事如何变幻,统统和她无关。
……………………………………
顾梅在闹市下了马车。
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两辆马车横着别在一起,互不相让,便谁也过不去。早就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在看热闹。
好在不远就是茶楼,这附近店铺齐全,不论是成衣铺子还是布匹店,亦或是首饰、玉器都离得不远,走几步也不碍事。
梅诗交待程叔把马车停好,到时在茶楼汇合。
梅坞则对顾梅道:“姑娘,咱们先去茶楼,点壶热茶,先暖和暖和再逛不迟。”
她们都知道顾梅不但不怕事,还爱招事,但凡有什么热闹,那是非得挤进去看不可的。遇到精彩高潮之处,还要拍掌叫好,没事还要扔几锭银子以作打赏。
全然不管当事人的心情。
梅坞不敢公然违逆阻拦,只能尽可能的把危险降到最低。
她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全,去茶楼,一则地势高,眼界开阔,位置也好,还不用和人挤,极大程度上照顾了顾梅喜欢看热闹的特点。
二则进茶楼得花钱,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尤其二楼雅间花费不赀,这样就筛掉好些个身份低微、居心不良之人,不会冲撞了顾梅。
顾梅很好说话的微微颔首。
但从下车的地方到茶楼这一段路,还是遇着好些个人。
顾梅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空气并没那么好,有世家小姐夫人们上等脂香的浅浅清雅,也有寻常仆妇百姓们劣质香粉的浓郁,还有各种汗味、皂角味,头油味以及各式各样的体味……
混合在一处,揉杂成一股奇怪的薰鼻呛人的味道。
但也许这就是人间吧,芜杂才热闹,凌乱才有活气儿。
小二引导,顾梅主仆几个登上茶楼二楼。梅坞要了个雅间,还特意点明要临窗的。梅诗则叽叽喳喳的问小二楼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二摇头:“具体的不清楚,就是两位贵人的马车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原本人没事,彼此互让一步这事也就结了,怎耐各个都不好惹,谁也不让谁,这不就顶牛了?”
横竖不关他的事,他摇头感慨两句,自下去准备茶点。
梅诗打开窗,踮脚往下看,一边看还一边惊讶:“咱这雅间挑得好,这地方往下看一目了然,特别清楚。姑娘,您要来看吗?”
冷风吹进来,吹得她一激灵。
可她满腔热情都在热闹上,也不顾及这点儿冷。
梅坞白她一眼,嫌她跳脱太不懂事。
看一眼顾梅,见她温温和和,安安静静,并没有掺和的意思,忍不住嗔怪梅诗道:“你别这么蟹蟹蜇蜇的?二楼这么高,有多少热闹不够你看的?你还踮脚,看不小心摔下去。”
梅诗做了个鬼脸,也不以为意,殷勤邀请了顾梅几次,见她全然不感兴趣,不免有几分意兴阑珊。
茶点上来,顾梅也只略尝了一口就撂了手。
梅坞不禁问:“可是不合姑娘的意?不知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叫人买了来?”
顾梅摇头:“不必。”
才用过早饭不久,她如今食欲不强,略用用就饱,这会儿压根也不饿。
梅坞不禁有点儿惭愧,便又道:“若是姑娘嫌闷,咱们待会儿便走吧,只是这会儿车马过不去,得多走几步。”
顾梅并无怨怼之色,仍旧懒散闲淡的点一点头。
………………………………
枯坐无趣,梅坞便想方要逗顾梅说话:“姑娘忽巴喇要出门,可是有什么特别想置办的?”
顾梅侧头,轻浅的朝她笑了笑,道:“梅坞,我把你放出府去可好?”
“啊?”梅坞一怔,随即一惊,下意识的想问: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姑娘若是不喜奴婢,打也好骂也好,别撵奴婢出去啊。
可看顾梅并不是横眉立目、凶恶狰狞的样子,不像对自己不满意,她便把不安咽下去,陪笑道:“奴婢跟着姑娘好几年了,冷丁让奴婢出府,奴婢这心里头……怪惶惶的。”
她绞尽脑汁的找着理由:“奴婢既不放心姑娘,出了府奴婢又不能存身立命,若是姑娘怜惜奴婢,就还让奴婢跟着姑娘吧。”
顾梅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道:“你不愿意出去吗?”
她那漂亮的眼眸里涌上一层浅浅的忧伤,或者是嘲讽。
本来她也就是心血来潮随口问问,压根没有对梅坞有过多指望。
她一个小丫鬟,能做什么呢?
虽说打发她出府,让她不必受顾家牵连,看似是救她一命,可实则外头未必比阮家更安全更安稳。她不愿意不说,真的出去了,没人庇护,下场未必比死更舒坦。
顾梅收了笑,觉得自己实在天真,连她自己都画地为牢,固步自封,已经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作派了,却还指望一个小丫鬟,实在是可悲、可怜。
她轻声道:“无妨。”
已经不大有兴致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改变一件事尚且这么难,何况是改变一个人甚至一家子人的命运?
难上加难。
梅坞脑子里轰隆作响,总觉得自己错失了什么,她张口欲言:“姑娘……”
顾梅站起身,朝她摇了摇头,道:“我想一个人逛逛,你们不必跟着,就在这里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