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纪事》江河晚风

32、第三十二章

　　盂母引发了旧疾。
　　长嫂照顾母亲，盂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都落在了盂非的肩上。
　　盂家这一病，病得厉害。盂非每日在朝堂周旋，底下的铺子也卖出去好几个。黎莫心疼他，家里不少给他帮衬。
　　黎莫有时候就觉得自己是盂非的糟糠妻，这样想想又会觉得不好意思的笑两下，但往往会看见盂非愁眉不展的样子而收回笑容。
　　盂家平时处事还算圆润，外面的亲朋多少会关心的，但也有唯恐避之不及的。但这种事又有谁能帮上忙？说来也好笑，正所谓树倒猢狲散，长兄与父亲都走了，盂家商业一蹶不振，平时有交情的商人不愿溅上浑水，而有一些人却喜欢这浑水。
　　是一伙朝廷下令捉拿的盗贼，趁盂家微弱之际闯了进来。
　　正所谓人遇到倒霉事喝凉水也会塞牙缝。
　　长嫂失了清白，自缢了。母亲知道后，没过几日也去了。
　　盂非遣散了家里的下人，自己给母亲长嫂处理了身后事。自己挖的坑，自己刻的字。后望着墓碑，瞧着兄长，父亲都在，母亲和长嫂也来了，他一个又一个埋下自己的家人，现在就差自己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黎莫握了握盂非冰凉的手，说不出什么。
　　盂非看了看覆在自己手上的手，又看向墓碑，竟嗤嗤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溢出了泪水。
　　黎莫慌忙的将盂非圈进自己的怀抱。
　　听着怀中人不再笑，而是小声的啜泣，再后来没了声响。
　　……
　　黎莫抱着盂非回了牧中。
　　他带盂非去了山上，把盂非关起来，一天到晚亲身看着，收了一切锋利的物品，就连喝水的杯子都换成梨木的了。
　　可是做再多努力也阻挡不了一个想死的人。
　　本想着盂非还没吃过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近些日子盂非虽不怎么说话，可是神态什么的都挺正常，所以他就亲自下厨给盂非做了好些吃的，想哄哄盂非。
　　可谁能告诉他，为何他只是去了几个时辰，回来看到的却是挂在白绫上已经变凉的尸体。
　　奥，对了。盂非的衣服上还缺了一块，和那白绫挺吻合。
　　盂非死的时候很轻松，可是他没在乎黎莫轻不轻松。
　　却说盂非死后入了黄泉，回想起他这一生，本是立志为百姓做事的少年郎，最后却变得家破人亡，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黎莫还肯陪着他。
　　思及此，盂非看着孟婆，笑了笑，下一世，他想与一名叫黎莫的人再续前缘，愿以一魂做交换，可否？
　　孟婆，或者地府所有执事的鬼都能窥见人的本性，而人的本性又造成魂魄纯净与否，这关系下一生投胎成什么人。
　　所以孟婆看他魂魄纯净的很，也就应了，当即便让判官改了他的命格。
　　盂非拱手谢过孟婆，想留下眼角这疤痕。
　　孟婆也应了他。
　　从此，那疤痕便化作了眼角丹砂陪着他。
　　孟婆曾问，若生前有执念，为何不愿在地府等来那人，把执念化开。
　　盂非应到，他怕他会怪自己一走了之，何况他也没什么执念，要非说执念，就是不想以后的生活没有他吧。
　　孟婆噤了声。
　　第二世，他是顾家的公子，样貌美腻，身材高挑，可惜是个哑巴。
　　许是家世，有许是才学，来结交他的公子不少，许是样貌，又许是性格，来结交他的姑娘也不少。可是辗转世间几十年，他却没有一个中意的人，对旁人也就是泛泛之交。
　　这一世，很是平淡，可是没有等来黎莫。
　　死后，他又走过鬼门关，踏过黄泉路，看到孟婆，恍惚了下才道，他不记得自己在等什么人，只觉得那人很重要，所以他还想等。
　　第三世，他又聋又哑，逢人也只是淡淡地笑笑……一如二世，不见黎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