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与厨娘》吉尔提缇

8、谁为谁担心

　　师匠如同要害被袭般的惨叫声让聚在一起的几个人浑身一震。
　　“结界，消失了。”周那的手自抬起的半空中放下，喃喃道。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已经嗖的一声往小木屋跑去，周那也急忙跟了上去，大家一路奔到净室门口，因为不知里面的情况，冲动的脚步还是犹犹豫豫的停了下来，布南上前敲了两下木门，轻声问道：“师匠……你还好吧？”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不是皮吉老术士那张胡子头发纠结的脸，而是海真。
　　他头发乱乱的，好像刚睡醒的人般，双眼朦胧一脸茫然，对各种惊讶的众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海真！你没事了！太好了！”阿苏冲上前去，挥着巴掌啪嗒啪嗒的拍了海真胸口一遍，亚天连忙一手将他拎开，说：“你这个危险物品，边儿去。”
　　阿苏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海真尚可不理，但周那竟然也走上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仔细打量他，海真受不了了，哭笑不得的说：“有没有人先给我个手法？难道你们都傻了？”
　　“你才傻，你差点死了好不好……”刚说到一个死字，布南竟然眼圈都红了。
　　海真听的越发茫然，自己观察了一下自己，疑惑的说：“我倒是记得我在完成冥想任务……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睡着了？”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稍后再和你解释。”一个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讨论，原来是皮吉老术士擂着背部走了出来，对众人板着脸道：“还围在这里干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对了，现在屋子修好了，该是按以前的规矩办，今天……阿苏！你来准备午饭！”
　　“啊～～～怎么是我！”阿苏苦着脸叫了一声，但他却没有像以前那种喋喋不休的抱怨，只是这么说了一说便乖乖往储藏室走去。
　　“我也想问为什么是他，这可是好不容易正经吃饭的第一餐呢。”亚天哈哈笑道，转身往屋外走去。
　　乌云散去，阳光万里，对刚刚经历了担心和恐惧的众人来说，连空气都显的格外清新。
　　不过当其他人都恢复了常态时，倒是显得布南特别好笑，也许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跟师匠一起为海真做了伤口处理的人，当时情况那么糟糕，他受的刺激也相当严重，以至于他始终处于有点儿恍神的状态，眼睛总是在海真身上转来转去，觉得他像个梦般不大可靠。
　　海真越来越不明白，忍不住笑着问周那：“布南这家伙有点儿怪，你看，他脚都踩到烂泥坑里去了，要平时早回去洗澡了，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周那没有笑，他看着海真一派晴朗的脸很认真的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海真微微皱起眉毛，嘴角浮起一丝疑惑的笑容，轻轻摇摇头。
　　周那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希望自己想多了，也许那只是……意外？或者是自己的错觉，那么浑浊危险的气怎么可能是海真呢？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所有人中最能领悟自然灵魂的人，他的气就如同一棵绿树，一线流水，清澄流畅，使人感到温暖亲切。
　　周那摆了摆头，挥去了脑袋里的疑惑，拉起弓箭，准备将心思放在自己的修行上。
　　“周那，你的箭呢？”这下轮到海真想不通了，见周那拉着空弦在那里摆姿势，他奇怪的问道：“你又不是弹棉花的――难道今天是单练臂力啊？”
　　周那摇头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
　　“是了，还有你的小尾巴呢？”海真四周围看了看，又问道。周那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摇摇头道：“之前阿苏还说见到过明昵在林子里玩，现在不知道又走到哪里去了。”
　　布南站挺远的接了一句：“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阿苏正端着一大堆不明物体走出来，听见布南的话，顺势摆出一副忿忿不平的脸来，说道：“就是，大家都在担心海真的时候，我看只有她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到处窜来窜去的玩，看着就来气，吃饭了吃饭了，别理她。”
　　“她还是小孩子。”周那轻声道，他的话淹没在了阿苏的大声笑闹中。
　　阿苏挺得意的把那堆所谓食物放在木屋前的桌子上，众人却一片无语，暗自为自己的胃担心。
　　皮吉老术士从木屋里走出来，一边叫着：“饿了，饿了，快开饭。”一边走到桌子前面一屁股坐下，然后他疑惑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转头问道：“阿苏，我记得我交代你做的菜是百合根，乌苏薯还有蓝菜心？”
　　阿苏肯定的点点头，说：“这就是百合根，乌苏薯还有蓝菜心。”
　　老术士怒了，竖起食指嫌弃的拨弄了一下那堆黑糊糊的圆东西叫道“这哪一点像百合根，乌苏薯还有蓝菜心！？”
　　阿苏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把它们都烤了一下，本来想做八分熟，现在可能有点儿太熟了。”
　　“这岂止是熟，根本就是碳化了。”亚天坦言道，但他向来不挑剔这些，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来，掰开一个黑炭看了看里头还冒着热气的芯儿，笑道：“嘿，运气不错，这是个百合根。”
　　除了布南坚定不吃“乱来”之食，其他几个人也勉强下咽，阿苏看着大家的痛苦表情，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都怪师匠，你不记得你还是多久以前派我做过饭吗？你今天还真是心血来潮啊。”
　　皮吉老术士好了疮疤忘了疼，打落牙齿和血吞，只吃饭不说话。
　　到最后那些东西还食剩了一大堆，阿苏很不满大家明显不能和平时匹敌的战斗力，嘀咕道：“真浪费粮食。”
　　亚天打了一嗝，摸了摸嘴角理直气壮的找了个理由：“这些是我们给小明昵留的。”
　　听了这话，阿苏竟全然没有平时的“排外“情绪，积极的说：“对，我挑几个好的给她留着，就等她回来吃。”
　　他说这话时，嘴角不自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得意笑容，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然而，直到天边沉下最后一丝晚霞，明昵也还没有回来。
　　周那几次拉起弓又再放下，蓝色的眼眸里堆砌起不安来，他在星空下徘徊了一阵，终于走到皮吉老术士的工作室门口，轻声问道：“师匠，明昵还没有回来，她……”
　　皮吉老术士正陶醉的计较着该往试剂里滴一滴蝙蝠尿还是两滴，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难道她还能在森林里迷路？做你的事去，别把心思都花在这上面。”
　　看着师匠调转过来的大屁股，周那只能沉默的离开。
　　修行要紧，这一定是对的，但周那总觉得什么地方没对劲，以致他始终无法心平气和。
　　他记得约一年前，布南为了刮取红珍珠岩的粉末而攀上高山，结果遇上了山地崩塌被困在了山上，直到傍晚都还没有回来，那时的师匠非常着急，揪着胡子拼命催促他们赶快寻找，等布南终于自己泥猪般爬回来，皮吉老术士的视线在他身上聚焦了十秒之久，弄的全心全意等挨骂的布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师匠的确是会担心的，或者说，师匠只会为布南担心而已？
　　周那不明白，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感到只有一个人能分担他的忧虑。
　　他走到了海真旁边，说：“海真，你能感觉的到明昵在哪儿吗？”
　　海真闭上双眼，朝着天空打开双手，他的掌撒满了月光，渐渐的，那月光汇聚成一条光明的缎带，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穿来穿去，然后骤然分散，就仿佛千万个萤火虫散落在了树林的角角落落里。
　　过了良久，他睁开了眼睛，皱着双眉对周那说：“我感受不到，她可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周那便转身走向树林，隐约听见海真说了一句别担心什么的，他嗯了一声，在林子边站定，拉满了弓。
　　他的气从身体延伸至指尖，然后贯穿了整副弓，然后他终于发现，没有了箭这个载体，他真的很难像以前那样凝聚自己的气，而并非自己精神不能集中的缘故。
　　如果能像以前那样将气凝于箭尖，那么他的气就能把他的视线带到比海真更远的地方。
　　周那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力，然而，感知才只前进了十米，周那已经累得不得不停下来，他伏下身体，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