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在线打脸》安若一夏

28、落水

　　折柳湖的另一畔的山麓处，一辆木质四轮马车正缓缓行驶。赶车的是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少年脸色如炭，眉眼间似有不悦。他挥着鞭子，慢悠悠赶着马儿往前走。

　　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蒹葭，这马车怎么跑的这样慢。”

　　蒹葭叹了一口气：“大人您非得过去吗？”

　　“小花是我的小厮，我当然要去看看。”看看她跟着张醉那个老奸巨猾的人打算背着他干什么勾当。

　　像是鬼迷心窍一般，蒹葭告诉自己小花在哪他便忍不住要来找人。但这件事若是被他人瞧见了，只会觉得他宋安信跟踪自家小厮，德行有失。

　　宋安信端坐在车厢内，掀开一角车帘看着窗外的景色。清风迤逦水天一色，端的是无限风光。他抿唇，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为何小花会愿意同张醉一同出游却不愿回家。明明，同她朝夕相处的人是自己。

　　宋安信将车帘放下，有些闷闷的。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传来蒹葭的声音：“大人，咱们到了。”

　　宋安信跳下马车，看见一颗足有五个人才能抱住的大树连忙眼疾手快得飞奔过去。

　　蒹葭将伞撑开遮在宋安信的头上，“大人，虽不是三伏天但这秋老虎也凶得很，您仔细中暑。”

　　宋安接过油纸伞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打量着不远处湖边乌压压的一群人。
　　“大人...您为何不大大方方走过去。躲在这树后边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蒹葭看着自家大人将身子藏在树后，只露出一颗脑袋时上时下得摆动着有些无语。

　　宋安信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道：“少嚼舌根。张醉没给我下帖子，我若是前去岂不是给他长脸了。再说了，小花最近经常私会张老二。这两人定是效仿魏王和龙阳君，我来是劝他们迷途知返。”

　　蒹葭眯着眼睛古怪道：“大人你怎知他两有龙阳之好？莫不是大人很了解？”

　　宋安信脚底一滑险些跪坐到地上，幽深的眼睛狠狠瞪着蒹葭。

　　“你再胡说，我让你回乡下种田再娶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蒹葭撇嘴，大人真是小心眼，才说一句就要威胁人了。

　　而不远处湖边的铁飞花正撸了袖子，准备打水漂哩。
　　铁飞花弓起身子，聚精会神盯着湖面。她扎着马步，深吸一口气便将手里的石头甩了出去。那石头飞雷一般的速度砸向睡眠，捡起一道浅浅的水花。水花四溅，那石头竟仍在移动。直到了湖中央，才沉到湖底。

　　鸦雀无声，围观的众人皆瞠目结舌，眼瞧着那石头落了湖底。

　　铁飞花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挺胸抬头上官凤洋洋得意道：“这一次的距离可是比所有人打出的都要远得多。”

　　上官凤的下巴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有些回不过神一般看着铁飞花说不出话。

　　铁飞花随手拿了一个梨子笑道：“不用太吃惊。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张醉笑道：“既是如此，上官公子方才说过的话可千万别忘了。那幅画，应该送给小花。”

　　朱虹攥紧了秀拳，圆圆的杏眼转了转，软软开口道：“小花打水漂的功夫的确上乘，虹儿看得也有些手痒了。不如这样，也教虹儿几招过过手瘾。”

　　铁飞花看着朱虹娇滴滴的样子十分不齿，不屑道：“朱小姐这小身板儿，怕是连石头都扔不出去吧。还是回家拿绣花针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朱虹被铁飞花呛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绿，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她低头咬唇，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张醉。水葱一样的指儿抓着的张醉的衣袖轻轻晃了晃，“二爷，您帮帮虹儿吧。”

　　张醉看着我见犹怜的佳人，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朱虹手里扯出来。温柔似水地笑了笑，“小花虽然是个小厮，但是极有主意。我可坐不了他的主。”

　　铁飞花见张醉被朱虹逼得后退了好几步，心里实在郁闷。眼看着朱虹身子又往张醉手边贴了贴，铁飞花急忙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手腕。磨了磨牙，不爽开口：“朱小姐既然让我教你，干嘛要整个身子都往张公子身上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姑娘不顾礼义廉耻不害臊呢。”边说着边把朱虹往湖边拖。

　　朱虹被铁飞花拖到湖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她努力想挣脱铁飞花的手，可奈何卯足了劲儿手腕却还是被铁飞花攥得紧紧。

　　铁飞花稍一用力朱虹的脸便疼的皱成一团，“你松开我，疼死了！你松开！”

　　铁飞花挑眉打量朱虹几眼便松开了手，不屑道：“在我面前少摆出你那做作样子，我看不上。”

　　朱虹摸着手腕，咬唇道：“我和你毫无瓜葛，你为何处处刁难于我。”

　　铁飞花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寻思每次都是你刁难我吧。而且我就是讨厌你，没有别的理由。”

　　朱虹攥紧了拳头，原本甜美的脸上登时笼上一层寒霜。她死死瞪着铁飞花，冷笑道：“如果现在我掉进湖里，宋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张二爷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铁飞花翻了个白眼，“随你怎么说，宋大人和张公子都不会相信你的。”

　　“可有些时候，决定权并不能掌握在你手里。”说完，朱虹铁飞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铁飞花怔了怔，这猪头姑娘毕竟现在和自己待在一块儿。如果她真的跳湖了，即便是县令哥哥相信自己，其他人也会觉得他过分偏袒会影响大人名声。

　　想了想，铁飞花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朱虹从湖边扯了过来。谁知朱虹凉凉一笑，竟一把将铁飞花推入水中。清纯的脸上闪现出恶毒神情，朱虹冷笑，得罪了她的下贱胚子都得死。

　　“救命！”铁飞花拼命在水里扑腾着，溅起一大片水花。她被水波冲的起起伏伏，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朱虹看着铁飞花在湖里冷笑，拍了拍手便往回走。

　　张醉见只有朱虹独自归来，便询问道：“小花没同你一起吗？”

　　朱虹咬唇委屈道：“小花教了我一会儿便说不愿教，把虹儿赶回来了。都怪虹儿愚钝贪玩，惹得小花生气了。”

　　张醉水波粼粼的眸子紧紧凝着朱虹，“她人呢？”

　　“他说去如厕了，过会儿便回来。”

　　张醉敛眸，蹙眉不语。那家伙第一次来，怎会知晓茅厕在哪。更何况，她是女儿身，若是要去茅厕应当会让他陪着过去把风才是。如此这般思来想去，实在不应当。

　　张醉来不及细想，急忙大步飞奔到湖边去。

　　而另一边，躲在树后的宋安信也有些着急。

　　“小花和朱姑娘去湖边做什么，为何现下朱姑娘回来了却不见小花。张老二又去哪里。”

　　蒹葭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大人，您若是担心便上前去问问罢了。何苦与这大树过不去。”自家大人还真是个认死理儿的实心肠呢。

　　宋安信看着被自己抓出一道道爪印的树干，有些窘迫。

　　张醉走到湖边时，正巧看到铁飞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正在湖里扑腾。因为折柳湖连通着山上的瀑布，因此水流湍急。铁飞花一边扑腾一边旋转着在湖里飘来飘去。

　　“张公子！”铁飞花好容易浮起来，用力挥了挥手，“救命...咕噜咕噜。”话还没说完铁飞花又沉了下去。

　　铁飞花恨自己，为啥小时候哥哥教她学游泳的时候不好好学。呸，现在变成一个旱鸭子了。呜呜呜，她还是个少女，连男孩子的嘴都没有亲到。老天爷为啥对她这么残忍，县令哥哥还没有和她成亲呢。

　　铁飞花只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得不受控制了，毫无征兆的开始缓缓下坠。

　　“扑通！”似乎有人跳进湖里，像一条鱼儿灵活地游到铁飞花身边。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将铁飞花托出水面，又揽住她的腰将她一点点从水里拖了出来。铁飞花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沉，越陷越深。她的脑子一片混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许多画面。

　　父母带着她和哥哥一块儿上山，哥哥教她读书识字，她和哥哥争吵，宋安信的笑容...太多了，铁飞花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为什么，哥哥和宋安信都不能一直陪着她呢？这便是张公子说的宿命吗...

　　“小花！小花你醒醒！”张醉把铁飞花报到岸边，轻轻拍着她的脸。

　　“张二爷！您这是...”朱虹带着丫鬟小翠走了过来。本想看铁飞花有没有被淹死，确正巧见到张醉将她救起。

　　张醉如墨的青丝被水沾湿，额头几缕贴在脸颊上。从发梢滴落的水珠划过红润的薄唇，流过精致的下颚最后落入那微微敞开衣领的胸膛里。朱虹看得有些呆了。

　　张醉抬眼看她，潋滟的眸子炸出一道刺骨的凉意。

　　朱虹愣住了，随即堆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虹儿心里十分担心二爷。”

　　“滚开。”

　　“二爷...”

　　张醉一把拽过朱虹的手臂，眯着眼幽幽开口：“朱姑娘家似是与京城的朱侍郎有关系呢。不如张某让朱侍郎告老还乡，你看如何。”

　　朱虹呆呆看着张醉俊美的脸庞，浑身发抖。这个人一向温和，此刻为何变脸。

　　张醉淡漠得笑了笑，弯腰抱起地上的铁飞花离开湖边。

　　顾千云见张醉抱着铁飞花，两人都浑身湿透。连忙凑上前去询问道：“二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花兄弟没事吧。”

　　张醉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无妨。只是辜负了千云一番美意，实在对不住。改日张某做东赔罪。”

　　躲在树后的宋安信见铁飞花浑身湿透虚弱的躺在张醉怀里，惊得扣了一大块树皮。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他对小花做什么了。”

　　蒹葭抓了抓脑袋，“张公子才不齿对小花做什么呢。”

　　宋安信眉头紧锁，“我倒是要问问张醉到底什么意思。”刚准备冲出去，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身为九桑县令，若是在众目睽睽下与张醉争执定会影响声誉。更何况，怀里的人是自己府中的小厮。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如何被城内百姓杜撰。届时，百姓如何能相信这样的人可以官居县令。

　　可...可小花...

　　宋安信死死盯着张醉怀里的人，好看的眼睛被风吹得通红。罢了！他猛地一拳锤到树干上，白皙的手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大的包。

　　蒹葭惊呼，“大人！您这又是做什么。”

　　宋安信不答，仍是紧紧盯着铁飞花。不知怎的，看着那张平日里红润饱满的小脸此刻一片惨白。宋安信的心仿佛缠上了一根根带刺的藤蔓，被狠狠刺了好几下。他看着张醉抱着铁飞花上了马车，垂首不语。

　　张醉将铁飞花在马车内安置好，给她盖上了一块毛毯。又掀开车帘对顾千云拱手道：“今日，多谢千云了。”

　　顾千云挥了挥手，“二爷客气了。”

　　张醉对顾千云温和笑道：“今日小花落水一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还望顾郎不要传扬出去。这家伙要面子，若是被人耻笑定会不开心。”

　　顾千云笑道，“二爷放心，好在上官凤他们都去亭子那边赏花了。待会我说二爷有事回府便是了。”

　　张醉满意的点点头，便吩咐下人收拾东西乘着马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