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在线打脸》安若一夏

13、大人又被欺负了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铁飞花一觉睡得香甜。等她起身时，宋安信已经坐在庭院里背书了。

　　因夜里落雨，晨间空气带着些凉意。宋安信一身素色长衫，又披了件豆绿色的斗篷，正端坐在院里的藤椅上捧着本《大学》翻看。

　　天还是一片淡淡的青色，雾也还未完全散开。远远地，只瞧见一个清雅的侧颜隐在薄纱般的雾气中。铁飞花躲在柱子后望着，渐渐有些看痴了。大人，还真是与天共色。

　　“大人，早上好。”铁飞花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整个人神清气爽。

　　宋安信抬头看她一眼，蹙眉道：“我看你这衣裳还是昨天的，你没洗澡？”顿了顿，又叹道：“你虽是小厮，怎的这般不爱干净。虽说我们男子不比女子那般得体精致，可却也不能邋遢。若是世间男子都不洗澡，岂不成了落魄的过街老鼠。以后跟了我，这些臭毛病可都要改了。”

　　铁飞花点头如捣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宋安信。见对方露出满意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道：“大人昨日去何处了？”

　　宋安信眼里登时露出一丝惆怅。他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书放在身旁的石桌上，站起身整理了微皱的长衫，端茶走进房内。

　　铁飞花连忙跟在身后，“大人，我之前听蒹葭说过，您为了赈灾的灾款要去和朱员外的女儿成亲，这是真的吗？”

　　宋安信肺叶传出一声叹息，点头道：“昨日我去朱员外家与他商定成亲之事。唉，都怪我不好，原本灾款早该送给灾民。可偏偏我被那山寨的女土匪给...咳咳。”说到后半句，宋安信一张粉脸瞬间臊得通红。他连忙端起茶盏掩饰尴尬，“这茶水滚得不行你就拿来给我，是想烫死我吗？”

　　铁飞花却抓住了关键，“大人，您说您被那山寨的女土匪给怎么了？被抢亲了吗？”

　　宋安信沉默些许，低声无奈开口道：“终究不过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罢了，休要再提。”

　　“那大人可喜欢？”铁飞花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她素日听牡丹姐说男人喜欢刺激的感觉，不晓得大人是怎么想的。

　　“什么？”

　　“喜欢被强迫那个啊。”铁飞花还自以为很贴心的将霸王硬上弓这句话改成了“那个”。

　　“噗！”宋安信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饶是他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摔杯了。“君子读四书而通人理，你却好，满嘴都是什么淫词秽语！可见你平日里都读了些什么好书！我只当你年幼，这次便罢了，以后若还这样胡言乱语，该罚了！”

　　铁飞花瞠目结舌，还是第一次见大人发这样大的脾气。她咬唇，诺诺道：“大人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那土匪的错。不过，大人这般厌恨那个女人吗？”

　　宋安信见铁飞花垂着眼委屈十足，只当是方才自己言语重了一些吓着了她。深吸一口气，他缓了缓语气，温和道：“我与她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并不厌恨。只是恼她害得我没能顺利拿到灾款罢了。再说，我堂堂一个县令竟被土匪抢亲，传出去岂不难听。所以以后此事最好再三缄口，不准再提。”

　　铁飞花浮着的一颗心终于沉了下去，舒了口气又连忙道：“难道朝廷不给拨款吗？”

　　宋安信涩涩一笑，“你以为只有我们这儿有灾情吗？我朝边疆常年战乱，光是粮草兵饷每年便是一笔巨大的款项。朝廷便是拨款，可从京城到这儿官员众多，一层层克扣，也所剩无几了。”

　　铁飞花不解道：“那大人可上访啊。”

　　“上访？访谁呢？”宋安信冷笑，“我生在京城，十六岁科举高中，十七岁为朝做官。本以为两袖清风，一心为国便可明哲保身。但谁知为商必奸，为官不清。你以为同僚皆清廉正直，却不料他们早讽你清高自傲了。我饱读孔孟，十年寒窗为的是能替国效绵薄之力。如今我虽不在京城，但也还是个父母官。更要，更要护这一方百姓周全。”

　　铁飞花虽听得云里雾里，却能看见宋安信眼里的坚定。她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宋安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风姿尊雅，宛如神祗一般闪闪发光。她心生感动，猛地一把捏住宋安信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人你真是我的偶像，是全天下最帅的大人。”

　　宋安信原本被她吓得身子一抖，但听见铁飞花的话又见她如此表情，心中竟生出些许欣慰。于是轻轻拍了拍铁飞花的手背，柔声道：“傻瓜，好端端的又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铁飞花握住宋安信的手陡然用力几分，信誓旦旦道：“大人放心，小花必守在大人身边，沧海桑田，不离不弃。”

　　宋安信突觉气氛有些诡异，咳嗽两声将手抽出来。端着身子，一本正经道：“你我二人皆为男子汉大丈夫，如此举动过于亲昵。如此不好，不太好。”

　　铁飞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

　　“宋哥哥，虹儿做了些糕点送给你吃。”朱虹捻着兰花指，穿了一身一看料子就很贵的粉色绸衣，弱柳迎风般得走到宋安信面前。

　　铁飞花瘪嘴，不屑得哼了一声。却又偷偷观察着宋安信的神色。

　　宋安信微微颔首，又道：“朱小姐前来可有事吗？”

　　“呵呵，宋哥哥难道不知是虹儿想你了吗。明知故问，真讨厌。”朱虹捏着手帕的粉拳轻轻在宋安信胸上锤了一下。

　　宋安信不动声色得挪了挪椅子，皱眉道：“朱小姐若是有事直说无妨，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有碍于朱小姐的名声。”

　　铁飞花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得意洋洋道：“我们家大人最是为人正直，朱姑娘还是不要这样厚脸皮了吧。”这个情敌傻得很，若是和张家大少爷比起来，危险系数不值一提。

　　“你！”朱虹一双杏眼狠狠瞪着铁飞花，咬碎了一口银牙。然，眼角瞥见一旁的宋安信，朱虹脸上带着比春风还要和煦的笑容，甜甜对铁飞花道：“这位小哥，虹儿口渴极了，能不能煮杯茶给虹儿喝呢。”

　　宋安信点头，毕竟是客人，该有的待客之道却不能少。于是便吩咐铁飞花去煮茶。

　　铁飞花看着朱虹露出胜利者的神态，气得牙根痒痒。想让她烧茶给猪头小姐喝，呸，做梦！她假意顺从，走出房门却偷偷躲在门边听墙角。

　　朱虹见那讨人厌的小厮离去，松了一口气。从食盒里拿出几盘精致的糕点，甜甜笑道：“宋哥哥昨儿说虹儿手艺好，虹儿便亲手做了这鞋糕点送来。快趁热尝尝，若是好吃，成亲后虹儿每天都给你做。”边说着边用手帕子掩着脸，露出一个羞赫的笑。

　　宋安信略看了看，都是十分精致的糕点。又见朱虹眼神中透出点点期许，便拿起一块儿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温声道：“如此，劳烦朱小姐了。”

　　朱虹又道：“宋哥哥可知道这些糕点都是什么做的。”

　　“是红豆。”

　　“正是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红豆。”朱虹靠近宋安信，轻轻握住宋安信的手，大半个身子也靠在他身上。

　　“朱小姐你这是...”宋安信满脸通红，急忙推开朱虹，又将身子往后挪了几寸。

　　朱虹媚眼如丝，娇嗔道：“宋哥哥难道真的不明白虹儿的心意吗？还是说，真的要让虹儿以身相许才能表达对宋哥哥的爱。”

　　宋安信冷汗连连，紧张得四下观望，小花这该死的烧个水怎么还没回来。他这县令做的也太难了，一边要勤政爱民，一边还要保护自己的贞操。

　　“朱姑娘你听小生说，男子的贞，不，姑娘家的贞洁十分重要。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糊涂，走上迷途。这是...”他扭开身子，打掉朱虹的手，“这是对父母，更是对自己的侮辱啊。你这一番好意，小生实在无法接受。姑娘还是，还是自重一些。”

　　“给老子把蹄子从我家大人身上拿下来！”铁飞花忍无可忍一声怒吼，从门外冲了进去，一把将朱虹推翻在地上还滚了几个圈。大人太可怜了，像个小白菜似的抖个停。想当初她把宋安信绑到山寨的时候都没这么调戏他。居然被这个猪头姑娘捷足先登，简直太可气了！

　　她轻轻拍抚着宋安信的后背，低声安慰：“大人别害怕，小花不会让这个女人再轻薄你了。”

　　宋安信脸黑了一半，这是什么鬼词。

　　朱虹站起身，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铁飞花，尖声冷笑道：“宋大人家的小厮可真是有礼数，平日没少管教吧。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与你家大人的事你也敢管？”

　　铁飞花笑得龇牙咧嘴，吊儿郎当道：“那你又是什么货色？货就是货，你装什么五颜六色。朱小姐身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今儿也让小的知道了什么叫礼数，多谢朱小姐言传身教哦。”

　　“你这刁奴，还敢教训起我来了？你不过是一个下等奴才，可见做奴才也要先学会做人。本姑娘现在就来好好教你做人。”朱虹气得浑身发抖，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就要往铁飞花脸上戳。

　　宋安信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沉着脸冷声开口：“朱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在帮你管奴才。”

　　宋安信站在铁飞花身前将朱虹挡住，蹙眉淡漠道：“宋某人的小厮不才惹姑娘生气，小生在这赔罪。只是姑娘你有失体统在前，小花不过好心规劝，朱姑娘这样又是在为难谁。”他眸子一敛，沉声道：“莫不是，在为难小生。”

　　朱虹瞪着眼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躲在宋安信身后冲她挤眉弄眼的铁飞花，一双手捏成了拳头。良久，她冷笑道：“宋大人既然这样想，那虹儿便回了爹爹，取消你我二人的婚事，灾款之事也罢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铁飞花怒了，她伸出大半个脑袋冲着朱虹的背影大喊：“把你那劳什子糕点拿走，我家大人是不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