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三叉鱼

1、第 1 章

　　“女人，你有什么好说的么？”严厉、冷漠、这绝情而森冷的语言。

　　忍着浑身的剧痛，我缓缓抬起自己沉重的头颅。两手被男人的蛮力死死按住，膝盖传来阵阵的刺痛，跪倒在众人之下，狼狈的身形就算看不见，自己也知道。透过散乱的乌丝，早已浮肿的眼帘微启，混着血泪的黑眸奋力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女子，早已是阶下囚，原本亮丽的外表，优雅的气质，在牢狱中一番折腾后荡然无存；这已是垂垂一息的身子，却倔强得不曾吐露一字片语来。那种反抗，那股毅力，深深的锁在乌黑的瞳眸中，压抑在这芊芊细骨里。

　　马鞭挥下，又一道伤口咋现，鲜红流淌，沾红了衣裳，也印黑了地面。

　　这痛、这苦，何时才是头……干涸的泪不再流，污浊了眼的是那片红艳；望向冰冷的眸子不再有从前那昔日的温柔，对视中，抽痛的唇角微微上扬，只可惜连绽笑都成了奢侈。

　　罢了，罢了……既然两边都叛不得，就此解脱吧，化为烟雨、化为寒雪，就当自己不曾出现、不曾来世间走过……

　　“没有，随你怎么办……”闭上眸，我脱去了力气，仿佛放下了重担，连痛苦都剥离了身体。

　　一切已不再重要，是仇、是情都将随着自己的消逝而烟消云散。

　　铁链声刺耳颤过，脚步渐渐远离，静寂的牢笼，寒冰般的空气，这一如既往坚硬如厮的地板。我失神地躺着，冰凉抚摸着伤痕，这没有完寸的肌肤，破碎了的一切。

　　胸口的心脏还在鼓动，低低地颤抖，而这唯一有节奏的声音，很快也将离我远去。从此就会安静了，永远的沉寂。

　　这样最好，对我、对思砚、对大家都是一个完美的交代……

　　“……猜，我是谁？”我悄悄地绕到他背后，小小的手遮挡了那双漂亮的眸，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轻轻地叹了气，一只手离开了书本，拉开了我的手，“玎语，别闹了，我会猜不出你是谁么？”

　　“呵呵，思砚！”我高兴地扑进他怀里，抢过了书，“我也要看！”

　　他无奈地看着我，温柔地笑了。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手掌揉着我蓬松的头发，轻语：“你根本还不认字，怎么看？”

　　我抬起头凝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眸，撒着娇：“不管啦，思砚能看的东西我也要看！”

　　思砚的眼很漂亮、很清澈、虽是一样的乌眸，却总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小鬼。”他拿我没辙，将书交到我手中，然后身体侧了侧，矫正了我的位置，使我可以依靠在那小小的身躯上，然后又拿过了书本，轻柔着说，“我读给你听吧！”

　　“恩！”倚在他身上，我微启着脑袋努力看着书本，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思砚耐心地讲解着。我喜欢和思砚在一起的感觉，很温暖，我舒服。

　　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念着，我缓缓地合上了眼眸，清香入鼻，混着思砚独有的香味。

　　额头轻轻地沾上湿润，我没能在意，转了个身体继续酣睡。

　　耳旁又传来叹息，似是无奈，似是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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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玎语！玎语！”思砚气喘吁吁地跑来，微红的气息过白皙的肌肤，兴奋的眸子隐忍着笑意。

　　“怎么了？”站在树荫下等他的我呵呵而笑，很少能看到思砚的狼狈样，在记忆里，他总捧着书本等待，然后绽放笑容。

　　着装的白马褂染上了几分污浊，一如粘着泥巴的小手。他拉住我的手，转身就跑。

　　跌跌憧憧跑在石子路上，清晨的水洼在脚下飞溅，青草悠悠连接着远方，微蓝的天空延伸至尽头，小小的我们在宁静的村中玩耍。

　　“到底做什么啊，思砚？”我接不上气地询问，他开心地回头一笑，“你看前面！”

　　小手的方向，过膝的泥巴小屋立在河边，我惊喜地站在旁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厉害！思砚自己做的？”

　　“当然！”他自豪地直起了腰。

　　“好漂亮啊！”我拍着小手欢呼，“好喜欢，能送给我吧？”

　　“本来就是给你的。”思砚定定地看着我，很认真，“你是我的新娘子，这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恩！这是我和思砚的家！”我是思砚的新娘，永远和他在一起。

　　小小的手牵起我同样小小的手，围着我们的屋子许下了纯真的誓言。相视而笑，我的新郎、你的新娘，一辈子的承诺。

　　小草淹没了我们俩的头，你牵着我的手，默默走在那熟悉的道路上，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很清凉。

　　一样的树下，一样的我们，不一样的是你那忧郁的表情。

　　“思砚……”我止不住眼泪，小小的手背擦着脸孔。

　　“乖……不要哭了啊……会变丑丑的。”思砚伸手笨拙地擦着我的泪，一样红着眼的他却倔强地不曾滴下那离别的泪。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我拉着他的衣裳哭泣着，这是思砚的味道，思砚最后的温柔。

　　“乖，玎语乖，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一定来找你！”抱着我，思砚哽咽着发誓。

　　“真的？”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抬起头来，看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我特别喜欢的那双乌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玎语是我的新娘子，我要把你娶回家，然后永远在一起！”

　　“恩，我等思砚，永远等思砚！”轻轻吻上他的侧脸，小小的誓言，青涩的吻。

　　小小的两双手将紫色的香囊挂上脖子，你一个，我一个，这是我们诺言的见证，我们永远的故事。

　　火舞的夜鸣，无情地打破平静，空气弥漫着焦熏，站在那约定的树下，我最后凝望着村庄。这火如此燥热，而我的心却如此冰冷，印染的红火，晰白的脸留下泪痕。

　　捏着冰凉的匕首，混浊的眸冷冷地注视着男人，这黄袍加身的影子终究只是南柯一梦。我藏身与假山后，静静等待时间流逝，最后的笑声、最后的吟诗，就让他再苟活几分。

　　俊朗的身影，乌丝盘帽，一袭官服微鞠，只可惜模糊的光不见正面。

　　也罢，这一滴血，两滴血，一个人，两个人，沾手的也不过如此。

　　刺出兵刃，男子护在了面前，划过袍子，紫色的香囊映入眼眸。

　　霎时，双手颤抖，刺骨的冷灌注了我的身，你挥手夺过匕首，第一次狠狠地向我挥拳，腹部传来剧痛，倒下前唯一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依旧清澈无私的眸子，凝视着我的笑容却已不在。

　　“这便是要朕性命的人？”高高在上的威严，似远又近。

　　勒着身躯的绳索嵌进了肉，最后的疼痛，最后的忍耐。我迷茫地抬起了头，寻找着那抹身影，思砚……

　　“皇上问你叫什么！快说！”冲击让我跌回了地面，沙石的地充斥着眼。

　　“……思语……”

　　耳旁宁静了，被人扯起的身子早已碎裂成一瓣瓣，无神的目光追逐着白袍，那依稀可辨的侧脸，那曾经小小的身躯、温暖的小手，如今已高大得能将自己纳入怀。

　　梦回夜转，心中那唯一的牵挂，这自始至终所寻找的人，终于回到了我的故事中，为自己划上终点……无憾的笑容隔着发而上扬，知足的闭上眼帘。

　　刀光闪烁，融着鲜血飞离，一直贴身的紫色香囊终于脱离，随着渐落的身躯滑落，轻轻地跌在石阶上。

　　“玎语是我的新娘子，我要把你娶回家，然后永远在一起！”

　　“恩，我等思砚，永远等思砚！”

　　小小的誓言，小小的梦，小小的香囊见证所有……

　　步伐慢慢靠近，凄凉的影停驻，大手将早已冰冷的香囊拾起，缓缓的，水花滴落在清秀的图案上，粗大的手掌紧紧捏起了拳头。

　　“对不起，玎语……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