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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九章 虫子 ...

  •   静默。
      湛明婵拉开帘子,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到许词韵站在童盈的铺下,身后还跟着丁菲。
      她的脑子轰了一下,背部的疼痛就如潮水涌来,把她按到水底下,重复窒息的过程。
      她有点呆呆地想:完了,大家回不去了。
      童盈的声音从床帘后传来,“你说什么呢?谁拿你手机了?”
      许词韵说:“你还装?你装什么装?我问你,你刚才去厕所干什么?”
      童盈停了刹那,“我去找手电筒。”
      湛明婵苦笑。
      盈盈,你直接说上厕所不就完了。
      许词韵哼道:“你去找手电筒?找个手电筒需要找到厕所去吗?你之前有带着手电筒去厕所吗?你骗谁啊你?!我怎么得罪你了?你干什么老针对我?我的金纺是不是你倒掉的?我的本子肥皂瓶盖还有拖鞋,都是你拿走的吧?!”
      童盈只是一个劲地说:“你神经病你神经病,我没做过你不要乱说话!”
      许词韵大声道:“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小心我报警我告你诽谤!”童盈激动道。
      “好啊你报啊!我告你偷东西!”许词韵愤怒地说。
      吴双拉开帘子慢慢道:“词韵啊,都这么晚了,咱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睡醒了,都心平气和了再说嘛……你看现在说,也说不出什么结果来,对吧?何必呢,都睡吧,啊。”
      许词韵硬邦邦地立在地上不动,陪她一起回来的丁菲就开口了,“这个事情吧……也不是什么小事,毕竟手机还是很贵的……这丢了手机……也是挺重要的了……你们寝室还是把事情都说明白了比较好……”
      谁都没理她。
      许词韵突然道:“童盈你给我小心着点!你再敢这么对我,我给你好看的!”
      童盈在床帘后面提高声音说:“你也给我小心着点!你再诬陷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许词韵带着丁菲离开——倒是没忘了锁门,然后杨安似是叹了一下,吴双一言不发地缩回了床帘后,湛明婵小心地侧着身子躺下,听着童盈自言自语着“那个人有病,她真的是有病”,就这样了好半天,童盈说:“明婵啊,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湛明婵正默默忍受后背的疼痛,那十道棱子继续肆虐着她的神经,说实话,她本不该随便移动的,但她还是哎了一声,一撑床面下了地来,再登上凳子,掀开童盈的床帘,她看到童盈仰躺在床上,目光很明亮,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她不清楚这明亮,是委屈和无辜的泪水还是一种闪烁而紧张的心虚。
      然后童盈开始絮叨起“许词韵是如何的有病,而自己是如何的无辜”,就这样絮叨了半宿,湛明婵撑了一会儿,感觉后背的伤痕越来越嚣张,她本来仅仅是扶着床单的手,慢慢握紧,再一点点攥死,突然觉得真的支撑不住的时候,杨安用一种似是迷迷糊糊,但又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口吻开腔了,“行了,都睡吧,有事儿起床再说。”
      童盈住了嘴,呆了片刻才叹了叹,“最近我真是命苦啊,太不顺了呢。”
      下铺的吴双就很重地翻了个身,湛明婵虽然痛到了不行,但还是露出了很悲哀的笑。

      第二天一早,童盈就离开寝室去上课,湛明婵趴在床上和杨安,吴双谈了谈这件事情,八点多的时候,许词韵也回来了,“其实我当时,真的好怕的说!”
      她又恢复了软绵的语调,“可是丁菲她们寝室的人都说了,我不能这样让她欺负了去,必须要反抗一下,她才能知道厉害的!所以丁菲陪着我回来了!”
      许词韵又抱怨了几句,“她还是不承认,真是无耻啊!你们知道吗?她昨天晚上竟然还给我发了短信,她说我是个无耻的人!她偷了我的东西居然还骂我无耻,她真是,这个女人真是,哎呀我都说不出什么来了。”
      然后这小姑娘收拾课本去上课,关门前说道:“我再也不会理那个女人了!她太可恶了!”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内,湛明婵就一面感受着背部剧烈起来的胀痛,一面晕乎乎地听着杨安和吴双“痛斥”丁菲寝室那一干人的煽风点火,又担忧着这件事情恐怕会传开,然后杨安小声说:“其实我真没想到她会那这么蠢啊!竟然把手机放到那么个地方去了,你说她良心发现也好,是心虚害怕也罢,她要还手机,随便丢到寝室的旮旯不就完了,哪怕是丢到我床上都行,那样的话,我们就是找到了,也能当作‘手机没放好’‘放到这里忘记了’‘拿错了’,好歹还能找出个‘和谐团结’的理由来,如果她实在不想还回来,那干脆顺着窗户扔出去,丢到马桶冲下去,扔到垃圾箱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词韵也不是买不起新的,非得做得这么明显,让咱们想放过她都找不到理由。”
      吴双说:“她恐怕是太慌了吧,她听见你和虫儿要去找大妈,她害怕被搜出来,你没看我拿着手机回来后,她那叫一个激动,先头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那会儿她立刻就活过来了,又是吃东西又是拉着人絮絮叨叨的,那就是慌了!”
      杨安道:“我让你和词韵出去找找,我又带着虫子离开了,我是好心好意地支开所有人,希望她能用个聪明的手段处理赃物呢,结果她用了最蠢的方法,其实词韵也早就怀疑她了,一直忍着不说。”
      吴双说:“谁不是啊!”
      湛明婵睁开眼睛闷闷道:“对不起,我就没有怀疑过她。”
      寝室静了一下,湛明婵又说:“前阵子丢的东西,可能也不是她做的。”
      杨安叹道:“虫子啊,你也太偏向她了。”
      湛明婵想要再言语,就有人来敲寝室门,吴双吆喝了一声“进”,陆微暖这小姑娘就闪了进来,“请问……”
      “我在。”湛明婵应道,她披了条毛巾被直起了身子,往床内缩了缩,给陆微暖留出了一点地方,陆微暖说:“还没起呢婵婵?”
      “有事?”湛明婵问。
      没事你就给我回去。
      “婵婵。”陆微暖就笑,很支支吾吾道,“……婵婵,我……我问你啊……”
      湛明婵就鼓励她说下去,陆微暖就小声说:“你和无涯先生是不是闹了不愉快啊?”
      湛明婵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陆微暖说:“可是我昨天去找他,我们聊天,然后提起了你,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啊。”
      “你提我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说了说咱们高中时候的一些事情,譬如学习啊,考试啊,旅游啊。”
      湛明婵说:“我和他不太熟悉,所以也许是哪句话没说对吧,反正我不记得了,我也不在乎。”
      “哦。”陆微暖微笑道,“他是不是就跟导师一样,指导你啊,譬如在那类的事情上?”
      “差不多。”湛明婵快速地肯定了这个看法,她想结束这个话题然后让陆微暖离开。
      “你不喜欢他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是平淡交往而已,最普通的那种,当然少不得要去尊重。”湛明婵淡淡道,陆微暖又噢了一下,“婵婵……你对他真的了解不多啊……”
      “所以我帮不了你什么。” 湛明婵说,“你要是真的喜欢了,就大胆地追去吧。”
      陆微暖就飞红了双颊,“……什么啊……嗯……也不是那么回事了……就是觉得……有点动心吧……”
      “如果你确定是恋爱的感觉……”湛明婵用最温柔的笑,最和蔼的口吻说,“如果你确定你是打算认真了,那么就加油吧……”
      她更加体贴而仗义地说:“我会支持你。”
      陆微暖说:“你真好。”
      然后她就兴致勃勃地说:“明天我要和画馆的几个人去秦皇岛画海,画沙滩,画日出,婵婵,我和画馆的人并不太熟悉,也谈不了许多,你能陪陪我吗?对了,无涯先生也要去的。”
      湛明婵向后靠住了墙壁,紧紧压着背后的十道棱子,瞬间爆起的疼痛可以让她感到清醒,“为什么他也去?”
      “你不知道吗?”陆微暖惊讶道,“无涯先生很强的,他在很多领域,譬如文学,艺术还有哲学界都非常有名气,他是很多大学的名誉教授,和很多学者,还有很多书馆,画馆,古玩店的老板都是很好的朋友呢,我经常去的那个画馆,它的老板就是无涯先生的朋友之一。”
      湛明婵说:“我不知道,还是你比较了解他啊,我就不去了,去了也都不熟悉,而且我最近还有课,比较紧。”
      陆微暖就哦了一下,“那太可惜了。”
      她起身要告辞,湛明婵犹豫了一下说:“暖暖……你们是几点的火车?”
      陆微暖说:“明天的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吧。”
      她略带期望地劝道:“你也来吧来吧,我们多出一张票呢,我不让退,我等着你好吧?”
      湛明婵说:“别等我了。”
      “我会等你的,无涯先生也认识你啊,我告诉他说是等你,他会等的。”陆微暖道,“他是带队的呢,不会有人反对,婵婵,好吧?”
      湛明婵含含糊糊地送走了她,回来后靠着墙壁半晌,觉得初夏的墙,冰凉依旧,那一点血都没出的伤痕,刺痛非常,她怔怔地看着闭合的床帘,竟一动不动了一个多小时。
      然后就在浑噩噩中,捱到了下午,她百无聊赖地弄着电脑,而杨安正梳理头发,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杨安叫了几声“进”,却没有丝毫反应,敲门声依旧,杨安就不耐烦地丢下梳子去开门,咦了一下,“人呢?”
      湛明婵听到这句,才想起来父亲昨天最后说的话,她便慢吞吞下了床,“可能是找我的。”
      “人呢?”杨安疑惑道。
      “跑了吧。”湛明婵轻描淡写,她抬头已经看到了白衣裙的少女傀儡,提着一只水瓶子,正站在外面。
      “这么快就跑没影?我说了‘进’啊。”杨安疑惑地问,湛明婵说:“那人的脑子进水成了吧,你忙去吧。”
      湛明婵顺脚踢了门,一声不吭地往楼梯间走——那里人少,省得有人听壁角,她到了地方后迅速转身,左手接过水瓶子,右手抬起,至半路便握住法杖,直接向前一点,那傀儡来不及做任何应变,就化为原型,法杖下垂,勾起了飘落的纸片,鲜红的符篆,正是父亲湛修慈的签名,湛明婵却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伪造的。
      父亲的符篆签名,会留下特殊的记号,只有她能看出来。
      湛明婵拉开窗户,将水瓶子直接丢出去——窗外正好就是一条河,咕噜一声沉底。
      然后将那傀儡收好,判断这个签名是谁伪造的,就不是她的工作了,她不想知道,但父兄们会很高兴知道。
      她处理好这一切,正好看到童盈背着一只大书包从寝室快速走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微微一笑道。
      童盈就柔和地说:“嗯……就是刚才了呢……嗯……明婵——我好——烦啊……都快呆不下去了——真是好烦哦——”
      湛明婵安慰了她几句——自然不会提手机到底是谁拿走的事情,只是说:“想想开吧,你和词韵真的是好朋友啊,你该明白,她不是坏人,只是一时冲动,又让人给怂恿了一下,才失态了。”
      童盈面色一沉,“明婵——”
      她撒娇般地说,“我们再也不要提她了,好不好啊?那真是个可恨的女人!”
      湛明婵自不会勉强,童盈便下楼离开,脚步声刚消失在楼梯上,湛明婵还站在原地未动,就听到寝室的门被呼地弄开了,杨安大踏步走出来冲着她喊道:“虫子!咱寝室真闹鬼了!”

      湛明婵静静地看着杨安的书柜,吴双被从隔壁寝室叫了回来。
      杨安的书柜子,总是摆满了书。
      目前只剩下了一半。
      那么另一半呢?
      “我怎么知道啊?!”杨安真的怒了,“我他妈就在这儿上网呢,背对着,怎么可能进来外人偷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吴双慢条斯理地说:“别嚷嚷啊,你嚷嚷就能把书嚷嚷出来啊?刚才谁进来过啊?”
      “就童盈回来过一趟,在这儿收拾东西来着。”杨安看着吴双说。
      书柜有三组,一组两个,所以每一组都是两个人合用,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最里面的是湛明婵和吴双的书柜,中间的是许词韵和朴雪妍的——朴雪妍的目前给了许词韵,最靠近门的,是童盈和杨安共用。
      杨安说:“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里收拾东西,而且她是背着那个大书包走的。”
      吴双说:“那也太嚣张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啊?跟咱们来劲了?!宣战啊?!”
      湛明婵看着桌面,挑起一团红发,“这是谁的头发?”
      吴双冷笑,“自然是她的了,看看,头发都留下了。”
      “这倒没什么,她也在这里梳头。”杨安说,“不过刚才寝室就我们两个人,虫子去外面了,你在隔壁,我背对着书柜,她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书柜前晃荡,还背着一只大书包就走了,前后不过十分钟,我没有离开寝室,寝室也没进来外人。”
      杨安摊手,说:“我无话可说了。”
      吴双理解地点点头,“追去吗?”
      “算了。”杨安摘下眼镜,有点疲劳地按按眼眶,“追上了,搜出来了,然后呢?报警?交给学校派出所?处分开除追究刑事责任?毁掉她一生?”
      “这是她自己选的,赖得着谁啊?!”吴双面无表情道,杨安说:“算了,算了,我也烦了,非弄成那样子,谁都不痛快。”
      吴双沉默地看着湛明婵,湛明婵拉过杨安,“看清楚,是你的头发还是她的?”
      杨安大声道:“我他妈怎么会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的书没了关头发什么事儿?!真是的,问问题也不长长脑子,什么智商啊?!”
      湛明婵先是一怔,然后一怒,将手中的头发往杨安脸上一丢,拉下脸冷道:“那你就继续丢东西吧,丢吧丢吧丢吧!等哪天连你自己都他妈丢没影了,咱们这寝室也就太平了!”

      她说罢就不痛快地摔门出去,刚好看到一只傀儡提着帆布包,就立在外面,验明正身后,知道这回是真的,便打开帆布包,看到里面是一只装了药水的保温瓶,还有一只糖罐,她气鼓鼓地喝了药,吃了糖,让那甜蜜融化在齿间,心情就微微好了些,她努力想:这糖的甜,也许说明了一种爱。
      然后又从帆布包里拣出来一张卡片,父亲的字迹,她很熟悉:
      记得向无涯上仙请罪,务必求得原谅。
      湛明婵看了这张卡片很久,然后一点点撕碎,她心烦意乱地掐了个法诀,掌心涌起一团绿色火焰,将那些碎片燃尽。
      寝室门一响,杨安急忙忙冲出来叫道:“虫子,对不起——”
      湛明婵迅速下楼,有点逃跑的架势,她当然不会逃跑,只是知道杨安要道歉,但她不愿意这么快就原谅杨安,也许在看到父亲的卡片前,她或许会给杨安一个笑脸,但现在她糟糕的心情,只有对着最宽容她的杨安去发泄。
      但是她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和睡衣,根本出不了寝室楼,她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了停,觉得很茫然:
      有时候和自己寝室闹了矛盾,总希望能大气地摔门出去,另有投奔处,吴双和杨安都可以去隔壁寝室,许词韵那小姑娘也能跑到丁菲那边去,只有自己和童盈,跟每个人都是点头情分,跟每个同系寝室都是笑脸交情,自己比童盈稍微好些,还能和隔壁寝室混上几句调侃,但更多的,推心置腹的,全都没有,自己甚至不喜欢老往人家寝室跑,当然,她其实也不喜欢隔壁寝室的人,老来自己的屋子。
      有一种很张狂地从婆家出来,却回不了娘家,只能在街上流浪的耻辱。
      湛明婵听到了杨安下楼的脚步声,她叹了口气,只好跑入三层,敲响了陆微暖寝室的门。
      “暖暖。”她勉强微笑,后背一片火辣辣。
      陆微暖正在桌前看书,“婵婵?”
      湛明婵关上了门,“找你聊会儿。”
      “你不痛快吗?”陆微暖很轻柔地说。
      “有点吧,和寝室同学吵架了,我突然想起咱们高中那会儿了……”湛明婵将话题小心地拨到她们共有的高中时代,然后拨到了老同学的现状,老师们的近况,母校的新闻,只因她们都是闭塞的人,所以一个好好的八卦话题,就变得索然无味,维持了几分钟就撑不下去了,湛明婵想:
      我和暖暖,似乎一向都没有太多有用的话题可聊,只是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会感觉很平静,所以愿意和她交往,我们的关系就犹如一根蛛丝,细细的,粘粘的,却又韧,就是不断。
      蜘蛛丝有时候是很讨厌的,摆脱不掉。
      陆微暖请她坐下,她们又说了说各自院系的情况,再次冷场。
      于是陆微暖就把她以为的,压轴的话题,从箱底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了,“无涯先生很不错啊。”
      “我们可以不谈他吗?”
      陆微暖一怔,“婵婵,你不喜欢他?”
      “我尊重他。”
      陆微暖低头,“我……他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件霞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送霞帔的冲动……”
      “什么?”湛明婵以为自己听错了。
      “霞帔。”陆微暖小心地发音。
      湛明婵惊了,“你说什么?!”
      陆微暖红着脸说,“我经过一家订做传统服饰的老店铺的时候,在展柜看到了那条霞帔,我当时有一种很……很冲动的冲动……就是买下来,送给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也知道很难为情,但是……总之我是送给他了。”
      “……” 湛明婵瞠目结舌,“霞帔?你送传统的女性礼服给一个……男子?”
      陆微暖怯生生道:“是和凤冠配到一起的那种。”
      湛明婵的脑子晕了一下,脊背涌上来一阵抽痛,不动声色地忍了半天,才问:“那他的反应……”
      “收下了,他摸了许久,看得很专注,然后又很认真地看我,最后显得很高兴。”
      背脊的伤痕让湛明婵眼前一阵发黑,她甩甩头,让那黑雾褪尽,“……那就好啊,你就不要管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挑选,只要他喜欢,那证明你的直觉是正确的,毕竟他和我们不同,喜好可能也就比较……怪异吧,但总之,送礼物就是要让对方高兴,既然他高兴,那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多想。”
      陆微暖嗯了一下,“还是婵婵聪明,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一下子就没有负担了,这几天去找他,都觉得怪怪的啊,现在就放心了,明天也可以很好地出去写生……婵婵也一起去吧,考虑一下吧。”
      “我……”
      “虫子!虫子!虫子!”
      楼梯间传来了杨安的嚷嚷声,湛明婵看了门外一眼。
      “虫子!虫子!虫子!”
      陆微暖说:“找你的吗?”
      湛明婵刚站起身来,杨安就开始乱敲门,“你好,这里是陆微暖的寝室吗?”
      “你好,湛明婵到你们寝室了吗?”
      “你好,陆微暖吗?”
      “你好……”
      陆微暖傻了一下,说:“真的是找你的啊?你的朋友好厉害啊。”
      湛明婵尴尬地笑了笑,一步迈过去把门拉开,“杨安你干什么?抽疯啊?!”
      脊背剧痛,是让杨安一胳膊给搂住了,“虫子!虫子!”
      她脸色苍白地叫道。
      “我在这儿,你哭丧呢?!”疼痛中的湛明婵说话口气更差,她跟陆微暖说了声“再见”,然后就挣脱开杨安,“你干什么啊?!”
      “虫子!”
      “我在呢。”
      “不是!”杨安有点要哭的样子,“是咱屋有一堆真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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