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田唐

2、入职

　　聂子初最近比较烦比较烦。公司最新的投资项目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但董事会的那群老顽固偏偏要闹个意见不一致……企划部长闯进他办公室，扔下辞呈转身就走。人力部只好打电话给猎头公司，猎头公司推荐来的人倒是很优秀。英籍华人，剑桥出身，可谓年轻有为……见了面才知道，一句中文不会。秘书部立刻选派了两个翻译精英专门给他当翻译，算上前阵子怀孕去生孩子的两个女职员，秘书部已经损失了四员干将。
　　这才决定招聘。
　　“聂总，这是进入终审的五个人的简历，请您过目。”女助理小心翼翼的递上简历，自己的上司却忙着翻看财务报表，吭都不吭一声，“聂总……楚部长请您尽快决定人选……”
　　“楚阿姨有推荐的人选么？”
　　女助理立刻回答，“没有。”
　　聂子初抬起头，“用五张纸，写上他们的名字。”
　　女助理立刻照办。聂子初把五张纸团成五个纸团，扔在桌上，随手拿起一个，递还给她。女助理攥着纸团，匆匆跑出总经理室。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也就是楚部长，微笑着对唐青说，“你的运气很好。”
　　唐青点点头，心想自己的人生就仿佛是由狗屎组成的一样……不，这样说太恶心了。
　　楚部长叹叹气，“我们公司秘书部的人个个都是福将啊~~”
　　这个时候唐青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当然，他很快就明白了。当天下午体检之后，立刻办理了入职手续，秘书部的杨部长——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其实已经快满五十岁的中年女人问他，“你什么时候投的简历？”
　　“昨天早晨。”
　　杨部长若有所思的长叹一声，“晓丽，上次你是当天上午投了简历，下午入职吧？看来人力部的效率变低了。”
　　唐青无语。
　　杨部长用一句话介绍了工作内容，“就是打杂，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把他交给前辈张晓丽。当唐青得知自己是秘书部唯一的男职员的时候，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有和众多女同事接触的机会，悲的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要他一个人扛……
　　“咱秘书部是全公司地位最低的部门，连总务部都想爬到咱们头上……不过偶尔会有几个新人给咱们献殷勤，听说了咱们部全部由已婚女性组成……”
　　“什么？”唐青大惊。
　　“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唐青摆摆手，“是姐姐们太显年轻了……”
　　晓丽冷笑几声，拍了拍唐青的肩膀，“放心，小唐你年轻有为，长得也看得过去，姐姐们会给你介绍对象的~”
　　“太好了~”唐青感激的握住晓丽的手，“我要求不高，25岁以下，本科学历，心地善良，孝敬父母，喜欢孩子，不烫卷发，会做饭，不讨厌洗衣服的就行~”
　　晓丽不动声色的抹掉头上的冷汗，“小唐啊，我给你说下工作时的注意事项啊~”
　　嗯。唐青菜鸟职员的最大爱好是，相亲。
　　随后，来到成升仅三个月的资深职员张晓丽给唐青详细的介绍了公司概况，比如公司附近哪家餐馆味美价廉啦~公司楼下的蛋糕店什么时候打折啦~哪个部门有未婚大龄女青年啦~公司的四大钻石王老五都是谁啦~杨部长的女儿在哪儿上高中啦……总务部车队的老杨的外甥女的表叔的四姑的干儿子的女朋友在哪个学校教书啦……
　　总之，唐青的入职教育非常充实。临走的时候，杨部长告诉他，试用期三个月，月薪五千，转正后八千。明天开始上班，上班时间要求穿正装，建议他穿一双舒服点儿的鞋子，把换洗的衣裤收拾到一个小行李袋里，再买几包饼干。驾照、身份证和护照要随身携带。
　　“我明天要出差？”唐青问。
　　“不。”杨部长说，“这是秘书部的标准配置，你准备好，需要购买的话可以开□□，拿来报销，应急灯、防雨帐篷和GPS部里公用。你的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明天发给你。”
　　……
　　唐青回到自己的小屋的时候，还沉浸在成为白领一族的怪异情绪当中。直到他听到自己的破手机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来电话了，一看号码，心中大喜。
　　“喂~媛媛啊~”
　　媛媛是他一个星期前的相亲对象，本科学历，23岁，温柔贤惠……符合唐青的一切要求。
　　“媛媛，我今天刚找到工作。”唐青想着自己怎么也是高薪一族，该给自己的加些筹码，“在成升公司。”
　　“嗯。当然是真的啦~”
　　“哈哈，谢谢你~媛媛，这周末有空么？”
　　“哦？哦……哦。”唐青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没关系，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电话挂断，唐青深吸一口气，去冰箱里拿了早上咬剩下的面包吃。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下号码，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接起来，“喂，李阿姨？哦，燕子啊，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学了？”
　　电话里传来小女孩甜甜的声音，“都六点啦，我早就放学了~”
　　“哦。”唐青看了一下时间，“哥哥都糊涂了。”
　　“哥哥，你找到女朋友了么？”
　　唐青吞下面包，“小孩子家，问这么多干吗！”
　　小女孩的笑声，像银铃似的，唐青的眉头舒展开，“作业写完了吗？”
　　“早就写完了，上次考试我考了一百分，老师表扬我来着~”
　　“燕子真乖~”唐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褐色的足球印，听着燕子念叨学校里发生的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聂子初今天下班很早，七点半就准备回家了。楚老太太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快到楚老太太住处的时候，聂子初才喊了一声，“楚阿姨。”
　　“嗯？这么快到啦？”老太太睁开眼睛，对前面的司机说，“小伙子，车开得不错。”
　　司机下车给老太太打开车门，聂子初也下了车，“小赵，你以后就留在楚部长这儿当司机吧。”
　　“呵呵，不用了。”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衣裳，“我还是习惯坐小王开的车，你伯伯活着的时候就说他车开得稳当，要是那天……”
　　“楚阿姨，晚上风大。”
　　老太太点点头。
　　聂子初目送老人进了院子，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年轻女孩儿跑出来，看到他，问了句，“不进来坐坐？”
　　“小如，下次别让楚阿姨一个人出门。”说完转身就上了车，被唤作小如的女孩咧咧嘴，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聂子初心情不好。貌似他很少有好心情，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好像欠了他要命的钱。黑色奔驰开进高档住宅区，停在一栋高层公寓门口，聂子初下了车，对司机叮嘱了几句，就进了公寓大厅。
　　他住在三十八层，能看见那所他就读过的大学的主楼。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选了一张还没拆封的电影碟片……聂子初从来不是工作狂，从来都不是，只是没人相信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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