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叹》蓝汀豫

3、第一章

　　炎热，占领了我所有的感觉，从远处席卷而来。黑暗之中，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四周正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热浪一层一层，却在到达我身体发肤之前忽然减弱了。

　　这便是地狱的火么。

　　忽然，咽喉一阵松动，我不住咳了起来，混杂着烟灰的仿佛尘埃一下子全钻进了呼吸道，呛得我难以忍受。想要动手捂住口鼻，却发现身体正被什么重物压住，死死地趴在某个硬质的平面上，完全动弹不得。

　　这便是地狱？

　　耳鸣一阵后，四周火烧“哔哔啵啵”都清晰了，偶尔还有重物似的东西砸地的响动。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嘈杂。大火燃着，烧着，力度时而强劲，时而缓度，我闭眼听，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安静。至少，我都没有想起他。

　　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什么也看不见。全身酸麻疼痛得厉害，脑子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犯晕，昏昏沉沉，我便又在这不明不白的环境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一段安静的黑，什么都触碰不到，什么也不用顾虑。

　　仿佛轮回了好几生，好几世，偏离了原本的跪倒，迷失之后，我又回到了人间，听觉开始感应到了生命的悸动。

　　“猴子哥！这个女人好像抱着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宝贝！？”

　　“让开！”

　　“猴子哥，你看——”

　　“把这个女人给老子扒开！”

　　“好嘞！”

　　身体上的重物一下子就被卸了去，但是长久被压制的身体暂时还不能动。我动了几下眼珠，让眼皮感应霎那间降临的光线，晨曦已经到来。

　　“什么东西！？”

　　“猴子哥，你起开点。”

　　我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伸了过来，挑开了我散乱的头发又立即缩了回去。

　　“妈的！是个死人！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那粗犷的声音响起，抱怨着。

　　我死了？

　　我终究还是死了么。

　　我动了一下缩在锁骨边的手指，有些疼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支撑起手臂，爬了起来。

　　“妈呀！鬼啊——”

　　“妈呀！”两声尖叫过后，便是慌张杂乱的脚步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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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尝试着站，但不行，以目前身体疼痛和麻痹状态来看不可能了，我只能坐在原处。等到眼皮足够适应了光线，我缓缓睁开眼，这是——

　　火灾后的现场。

　　眼前的断壁残垣，我不能形容，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建筑，反正便是一个大型的焚烧场。屋顶都烧光了，也已经看不出墙壁的形状，还有快要成焦炭的木料，已经全黑的石料，东倒西歪地散落了一地，偶尔还有几件金属器皿横倒在快要看不出形状的墙角，紫红的漆色就快要消失。整个焚烧过后的场地，就剩下我一个完好无损。

　　忽然我想到了刚才那两个人提到的什么“女人”，便往旁边一看，不禁吓出一身汗——一个被烧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女人正倒在那里，整张脸除了碳一样的黑就只有几颗白森森的牙齿，翘在外面！

　　原来我感觉到的火焰不是地狱的烈火，而是这场火灾。

　　那么，我现在仍然可以动，可以感觉周围。向身后看去，我有影子，我没有死。

　　我还没有死。

　　可是我这是在哪里？

　　自然地往身上看去，不觉又是一惊——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挑染的酒红色头发不见了，齐耳短发不见了，两鬓接上的长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稍稍有些发黄长短不一的稀疏乱发，被一根灰色的布带扎起来，但大部分都散落在了外面。而我的婚纱，那件染着红血的婚纱不见了，这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小小的胳膊与小小的腿，全部被两件松垮的简陋麻衣所遮蔽，这是别人的身体。

　　这是谁的身体？

　　我在谁的里面？

　　而我，又是谁……

　　“老子才不相信呢！就算是鬼来了，见了老子也得怕三分！”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传进了耳朵里，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儿，浓眉星眼，后面跟着三四个面相凶恶的男人。

　　他们居然都蓄发，还穿着类似于古代的奇怪衣服！

　　“小老大，你看！”还是那个叫做猴子哥的声音响起，一个精瘦的男人，手里举起大镰刀似的东西指了指我，看我不动地坐着，他又往后退了一下。

　　“他妈的，臭猴叔！你耍老子啊！这不就是一个屁点大的黄毛小子嘛！至于嘛你！”大男孩说着，从腰上拿下一箍粗绳，递到旁边，“这房子看上去这么大，他妈的竟然一点宝贝都没有捞着！臭猴叔，把这个小子捆起来，卖给人牙子也好换两碗酒喝！”

　　“可是小老大——”

　　“拉倒吧你！老子自己来！等会儿老子的老子问起来，你他妈的准嗝屁！”说着，那男孩儿便走过来，蹲在我边上，半点防备的意思都没有。

　　“……”我试着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奇怪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朝代！？

　　还是我，难道是穿越了么？

　　“喂！小子！你命还真大啊你！这大火可是烧了一天两夜啊！搁在这偏僻的地方，官府都管不到！你他妈的，哼，就你死不了！你命硬，老子要拿你卖个好价钱。”

　　“……”

　　“哼哼！你们看——”那个男孩儿转头去看周围的弟兄们，“这小子他妈的，不怕老子！”

　　“……”我苦笑，不是不怕，而是怕得不知该怎么应付。

　　“诶！你他妈的还笑！”那个男孩有些火，一把揪住我稀疏的头发，往后一拖，疼得我不禁咬紧牙齿，拧紧了眉头。

　　一阵晕眩传来，饥饿立马蹿出来抗议，但我还是强忍住了。

　　由于我们离的很近，我发现那个大男孩儿右边眼角的地方，居然有一条四五厘米长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蠕虫，自眉骨一直爬颧骨。我就这么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看他粗如草杂的皮肤。而那个男孩儿却一把松开了手，牙齿咧得很开，黄黄的。

　　“哈哈！这个小子他妈的，别看穿的不咋样，长得还真他妈——跟个女人样的！喂！小子！老子要把你卖给镇上的老爷们去玩儿！看你到时候不吓得尿裤子！啊哈哈哈哈哈哈！”那个男孩夸张地笑着，蠕虫一般的疤痕在眼角便一抽一抽的，丑陋至极。

　　“小老大，也给咱兄弟几个也露露眼哪！”

　　“是啊！小老大！还真跟女人一个样啊！？”

　　“小老大——”

　　“行了！你们他妈的都不识货！还说什么鬼不鬼的！全他妈的都别想看！”疤痕男孩说着，用麻绳三下两下把我捆结实了，又不知哪里找来一块烧到一半的布，一下子蒙住我的头。

　　黑暗再一次降临，我被他一个倒葱扛了起来，向某个地方走去。

　　不是我迟钝，而是所有都发生在我能够反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