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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看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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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兰兰对媒人王大兰同志十分信任。
怕罗以娇反悔,梁兰兰警告她:“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王大兰同志是个好同志,不知道帮多少同志组成了家庭。”
王大兰同志就住他们器件厂家属院隔壁,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害谁也不会害了邻居。离得这么近,王大兰要是给邻居们介绍差了,早就被人找上门了,不会还当着媒人同志。
有梁兰兰同志力保,罗以娇也不跟她争了,“行行行,你觉得行就行。”
相个亲而已,就当去见见世面了。
正好,上辈子她还没见识过别的相亲场面呢。
相亲定在了明天八点。
梁兰兰原本还觉得时间有点赶,但现在见罗以娇敷衍的模样,她又觉得早点相亲完更好,免得夜长梦多。
万一过两天罗以娇再闹着不愿意去相亲,她又托了媒人做媒,事情传出去他们罗家就要在家属院里丢脸了。
到晚上一家人都知道了罗以娇明天要去相亲了,默契的没在这个当口来惹她。
罗以娇反倒觉得无趣,吃过晚饭就回房了。
房间不大,住了罗以娇和罗静芳姐妹俩,安了两张小床,墙角立了两张斗柜,上边还放着两口木箱就满满当当的了,显得十分逼仄。
房间里连张椅子都放不下,罗以娇只得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沉沉的叹着气。
没多久罗静芳进了门,罗以娇抬眼看了一眼,又闭着上眼,耳边窸窸窣窣的,还有开合柜子箱子的声音。
所以住一个房间就是这点不好,罗静芳发出一点动静,罗以娇都能猜到她在干什么。
无非是在挑选明天要穿什么衣裳。
罗静芳这个二姐从小就会打扮,在罗以娇连辫子都扎不明白的时候,罗静芳就已经会搭配各种颜色的头绳了。
她们姐妹两个只要站一起,所有人先注意到的一定是罗静芳这个当姐姐的。而在罗静芳这只白天鹅的衬托下,罗以娇仿佛是陪衬着白天鹅的丑小鸭一样。
好在罗以娇也不介意。
她唯一介意的是,罗静芳会找她借钱。
罗静芳会穿衣、会打扮,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丰裕的物质基础上的,电影院一月工资还不到三十,买两身衣裳鞋子就花光了,梁兰兰同志掌管着家里的财政,但上有长子长孙,下有幼子读书,不可能供罗静芳的花销。
罗静芳手头钱不够了,这时候就要找人借了。
现在家家都紧巴巴过日子的时候,借钱可是大事,罗静芳就把目光放在了罗以娇这个妹妹身上。
罗以娇读书可是有钱、票拿的,况且罗以娇一直节俭,手头还能剩下不少,她们是亲姐妹,借罗以娇这个妹妹的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罗以娇不会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借钱的事,还不用担心被人催账。
罗静芳以前借过几回,少的时候几块钱,多的时候也有十几块、二十几块呢。
现在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罗以娇现在只对钱最亲近,别的都要靠边。
借别的可以,借钱门都没有。
好在罗静芳也没有露出要借钱的意思,反倒挑挑拣拣的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半旧不新的裙子递给罗以娇。
罗以娇挑挑眉,看向罗静芳。
几个意思?
“妈说了,让你明天打扮漂亮点去相亲,叫你别穿你那些衣裳了。”罗静芳一想起罗以娇这个妹妹的穿着打扮,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整个罗家,都找不出第二个比罗以娇穿着还土的人,那些老旧的颜色和款式,连梁兰兰同志这个当妈的都看不上,早就不穿了。
罗以娇翻了个身:“我不要。”
“你不要就算了。”罗静芳正好心里也不大愿意把自己的衣裳给别人穿。
不过她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你要是不穿,明天别人没看上你,到时候可别怪我。”
罗以娇翻了个白眼,谁稀罕被人看上?她不甘示弱的说道:“你还是穿着给你未婚夫陈昂同志看吧。”
罗静芳顿时不吱声了。
罗静芳正在谈婚论嫁,未婚夫陈昂是一个营长,目前在海城,这门亲事还是罗永民的领导陆主任撮合的。
陈家家境可比罗家好上太多,陈营长二十六七,年轻有为,相貌英俊,谁都知道这门亲事是罗家高攀了,但对罗静芳来说并不是。
对她来说,这门亲事是棒打鸳鸯。
罗静芳在跟陈营长定亲前,曾跟一个男同志自由恋爱。
这对鸳鸯,指的是罗静芳和刘江这对被活生生拆散的苦命鸳鸯。
刘江是知青返城,现在是无业游民,这样的条件梁兰兰和罗永民自然看不上。梁兰兰和罗永民在城里打拼多年,深知生活不易,他们已经吃过了爱情的苦,现在对儿女的要求就不希望他们在走上他们的老路了。
罗以娇知道以后的事,知道梁兰兰和罗永民同志这样安排其实是对的,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相互扶持、先苦后甜的路。
罗静芳又不是什么能吃苦耐劳的人,每月的工资还不够花,加上一个无业游民的刘江,两个人要是真在一起了,连吃喝都成问题。
梁兰兰和罗永民夫妻两个早就摸透了罗静芳的性子,这才给她选了一门家境好的婚事。
不过年轻人嘛,还是对思想开放的年轻人,相比传统的相亲,更向往自由恋爱,对家里的棒打鸳鸯,罗静芳一时还接受不了,罗以娇明知道她心里难受还偏偏戳她痛处。
她也不高兴了,板着脸上床了。
第二天,天不过刚刚亮,罗以娇就被叫醒了。
梁兰兰同志再三跟她叮嘱:“你记得早上八点在国营饭店门口,见了人叫甜点,别跟个木头杵着,对了,你记得好好打扮打扮,我一会就来。”
相亲定下的时间太赶,梁兰兰同志还来不及请假,她都想好了,待会去了厂子里,请办公室的同志们帮着顶上一会,她去国营饭店看过人就赶着回去,也不会耽误了工作。
罗以娇还困着,臭着一张脸,等梁兰兰同志匆匆出了门,倒头又睡下了。
踩着时间点,罗以娇才慢腾腾赶到了国营饭店。
她这些天出门的时间少,对上辈子这时候的街道印象已经不深了,沿街对着稍显破旧的店铺看了好一会才找到地方。
当然也是因为国营饭店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太过注目的缘故。
这个时候正是上工的时候,工人同志是不会在外边逗留的,没工作的人手上没有闲钱,更不会在国营饭店门口站着了。
罗以娇作为一个即将要相亲的女同志,心里没有丝毫要见男同志的娇羞,大大方方的朝国营饭店门口几个人看过去,果断的从一对明显母子的身上移开,落到丰腴的中年女同志身上,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媒人王大兰同志。
媒人这个职业的确是个好工作,长相圆润、富态,看着就亲切。
想来生活条件也不错。
以后的职业各式各样,但有一样确是低调不显眼,又十分赚钱的行业,那就是当红娘。介绍成功一对,红娘能收到几百到大几千不等的介绍费,比普通人工作一个月才拿几千块的工资可来钱途径快多了。
想到梁兰兰同志的叮嘱,罗以娇走上前,十分有礼貌的打着招呼:“王姨你好,我是罗以娇。”
王大兰同志别看人已经中年,但穿着时新,一件的确良的格子衬衣,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两家离得不远,王大兰同志其实也认识罗家这对姐妹的。只是这会儿看清了罗以娇的打扮,王大兰同志只觉得眼前一黑,勉强才挤出笑:“是娇娇啊,你可算来了。”
罗以娇穿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一件土黄的粗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拖鞋就来了,连头发都随便的挽了两下。
这一身打扮跟王大兰同志看过的乡下村姑没什么区别。
连刘母都面露疑惑,朝王大兰同志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刚从省城毕业的中专生?”
涉及到自己的信誉,王大兰同志就认真了:“如假包换,她这个月才刚回家。”
最后,王大兰同志只能把罗以娇的打扮归为喜欢节俭、不爱攀比。
刘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等梁兰兰同志赶来,见了罗以娇这幅打扮先朝她瞪了瞪,好声好气同刘母说起话。
人都到齐了,王大兰同志带着他们进了国营饭店里边,正式为双方介绍起来。刘家的表面条件目前确实跟王大兰同志说的一样,没有夸大其词,这点倒是有些出乎罗以娇的意料。
可能这个时代的媒人的确是好媒人多。
是她把人想坏了。
罗以娇反省了两秒。
刘家大儿子刘平长相憨厚,个头瞧着也有一米75往上,话不多,倒显得罗以娇咄咄逼人似的。
罗以娇问得很自然:“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刘平:“36。”
这个工资说明刘平已经工作四年,是五级以上的工人了。
接着问:“会烧饭做家务吗?”
罗以娇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刘平显然一呆,诚实的摇头:“不会。”
现在这个年代,除了饭店的大厨,是没有几个男同志会做饭的。
罗以娇随意的点点头:“你以后结婚了工资交给谁?”
刘平下意识看向刘母。
刘母原本正在跟梁兰兰同志说话,梁兰兰同志是干事,能说会道,兼之又想给刘母留下个好印象,说话就更动听了,刘母也忘了先前心里的不愉快。
这会儿听见罗以娇的话,刘母笑不出来了:“刘平住在家里,总不能白吃白喝,况且他下边还有几个弟妹呢。”
罗以娇听出来了,刘平的工资掌握在刘母手上。她不由得同情的看了刘平一眼,说来她跟刘平还有些相似呢,钱财都被人拿捏着。
“那你房间大吗?”她继续追问。
刘平说:“我的房间是爸妈隔出来的,其他的房间住着弟弟妹妹们。”
罗以娇觉得自己都不用问了,只这一点就可以PASS了。
现在厂里提供的住房面积都不大,不像以后的商品房,各种面积的房子都有出售。罗以娇上辈子虽然过得辛苦,但也多年没有住过家里那么小的房间了,回来后一直都不习惯。
她同情他,但他们在一起注定是不会幸福的。
罗以娇这一个一个问题又犀利又敏感,从来没有哪个相亲的小姑娘会问这些,女方要是想知道,都是家长们偷偷摸摸打听的,王大兰同志做媒多年,也是头一回遇上。
怕罗以娇再问出惊天动地的话,王大兰同志不得不出面打断:“我看你们这互相了解得也差不多了,要是还想了解什么,不如下回见面慢慢细说。”
再问下去两家就要翻脸了。
这就是问双方的态度了,要不要再进一步。
刘平看了看刘母,见她脸色虽然不大好,但没说话,开口道:“我没问题。”
王大兰同志松了口气,朝罗以娇看过来,希望她能软和一点,连梁兰兰同志也以眼神示意她。
罗以娇深沉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大行。”
王大兰同志说着和:“哪里不行了,你说说看。你们都是年轻人,好沟通,私下里一说也就好了。”
在王大兰同志看来,罗以娇问的这几个问题,最叫人在意的可能就是结婚后工资的去向问题了,毕竟哪个年轻媳妇不想自己管钱的。
她夸着刘母:“...思想标兵呢,都知道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心里宽着呢,儿媳妇对她孝顺,她哪里忍心捏着不撒手的,你也不要担忧这个。”
?
啊,不担忧就能住进大房子了吗?
房子可是原则问题,一步都不能退让。
何况,罗以娇皱着眉:“我不喜欢妈宝男。”
刘平的确为人孝顺,这一条优点媒人王大兰同志没有介绍错,她不瞎,已经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