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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妹(六) ...

  •   下午四点,仰躺在床上的、盖着被子的穿白色蕾丝睡衣的女孩一直在望着天花板抽泣。

      她哭得太厉害,哭声嗡嗡嘤嘤地盘旋着,听得人心里好像有一只爪子在挠。
      虽然已经看过衡南的档案,知道她有因为精神问题导致的社交障碍和性格障碍,盛君殊心里还是乱成一团。他斜坐在她身边,用膝盖压住她的被子角,心绪紊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了几个部门经理的邮件。

      衡南身上弥散着浓郁玫瑰沐浴液的味道。
      盛君殊百忙之中瞥了她一眼,见女孩眼珠润泽,睫毛濡湿,眼泪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枕套洇湿了一大片。
      他忍不住撩开被子,单手拎着衡南的前襟,把她拽了起来:“……要不坐起来哭,眼泪流进耳朵里容易得中耳炎。”

      衡南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他手背上,滚烫如火星。
      盛君殊拿纸巾僵硬地擦了一下,看了她半晌,感觉水分流失得太多,合上电脑,端起床头柜上的装热水的玻璃杯,捏着她的脖颈给她灌了几口。
      衡南的手攀附上来,握住了杯子,不一会儿便把水杯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光了。
      难过这一整天,她也是真的渴了。

      两人终于从容相对。盛君殊将证件递给她:“你的证件。为什么拿给徐小凤她们?”
      衡南拿着杯子,眼角、鼻尖都泛着红,伸手去拿:“她们自己拿走的。”
      盛君殊没有松手,微微侧头,俊秀的眼睛几乎看到她心底:“她们欺负你?”
      衡南直接将手缩了回去。
      “不想说就算了。”盛君殊还是将证件递给她,“结婚的事情,我听百合阿姨说了,我会让子烈和你父母沟通。你不用担心。”
      他想了想,又说:“之前派出所叫你过去,其实没什么事。我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吗?”
      衡南想都没想,就把手机摸出来丢进他怀里。
      一方面,盛君殊想了解一些关于李梦梦和徐小凤的内情;另外,如果李梦梦和徐小凤联合起来霸凌衡南,他总能找到证据。

      意外的是,还真让他找出几分蛛丝马迹。一开始,徐小凤热情地介绍衡南给一个叫季哥的人,她说季哥是直播经纪人,很有钱,只要和季哥搞好关系,他可以把她捧成网红,
      “季哥说你条件好,这么缺钱,真的不要这个机会吗?那我给李梦梦了哦。”
      因为衡南一直不回复,徐小凤从热情,到恼羞成怒,再到辱骂。
      衡南直接回了一百多个混乱字符。

      此举大约把徐小凤吓到了,她觉得衡南有病,不敢再辱骂衡南,但几人也成了互不说话的关系。
      盛君殊暗暗将季哥的号码记下来,这个徐小凤,倒没看出她是个如此跋扈的人。
      短信的最后一条,是衡南回复徐小凤的:“你们好像被鬼缠住了。”
      短信的时间,正好是李梦梦在医院出事后不久,盛君殊心头一震:“你能感觉到怨灵?”
      衡南面色苍白,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说:“你感觉不到吗?”

      衡南想到那些幻觉,越想越怕,瞳孔猛地一缩,一头撞进盛君殊怀里。
      因为热,盛君殊原本把西装外套敞开来,猝不及防一双冰凉的手伸进外套,把他的衬衣在手心揉成一团。盛君殊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摸过,浑身绷紧。但是怀里的衡南感到极度安全,如同抱着一块浮木。

      感觉到师妹在发抖,盛君殊心里一软,揪着衡南领子的手硬生生松开,顺着她突出的后脊骨摸了摸。
      衡南一直抱了半个小时,才放松下来,感到困倦。
      盛君殊拉开被子,把她摊平放倒,轻按一下她的发顶:“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师兄就在隔壁房间办公,有事叫我。”

      师兄?
      衡南蜷缩着侧躺,无趣地撩了下眼皮。这个人一定是把她错认成什么别的人。要么就是精神上跟她一样有问题。可惜涌上的困倦支撑不住她多加思考,她再度闭上眼睛。

      盛君殊的衬衣被衡南捏得皱皱巴巴,还扯出了大半,他单手打开腰带,把衣服调整好,顺带按了床头的铃。
      郁百合听见了服务铃,蹬蹬地上楼来,就看见太太衣衫凌乱地蜷缩在被子里,眼角发红,好像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再回头,老板则在一边扣皮带搭扣一边冷着脸吩咐:“看好太太,今晚上之前尽量不要下床,晚饭也送到这个房间来。”
      “好……”郁百合的凝重的目光在这两人间徘徊,“咕咚”第咽了一口唾沫,复杂地点了点头,“好。”

      下午,郁百合来看了衡南几次,她都是枕着手臂,背对着她很沉地睡着,睡得无声无息。
      年轻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觉好睡?
      一定是累着了才会那么困。
      真没想到老板是这样的人,每天早上晚上都要来一下,害得太太睡一天……

      郁百合叹了口气,掀开锅盖搅了搅煮沸的汤,热腾腾的蒸汽涌出来。
      盛君殊经常加班,一天只能用她做的只有早餐,做得太花哨,盛君殊还嫌铺张,十八班武艺使用不出来,实在憋屈。还好,现在有了太太。
      可惜,太太命苦。

      衡南让郁百合叫醒的时候,橙红色晚霞透过落地窗泼进房间,照在崭新的床铺上,美得恬静,她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不是美梦,而是现实。床上搭了个宽阔的便携小桌子,三菜一汤装在小盅里,卖相精致。
      “芝士焗生蚝。”郁百合拿毛巾垫着,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山药银耳羹。这两个都是补肾,补气阴的。”
      “太太。”郁百合叹一口气,“躲不了的事情,就别躲了。男人都是那样的,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你越跑,他越要强取豪夺,你不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衡南:?
      这汤很鲜美,脆皮乳鸽也好吃,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衡南在郁百合爱怜的注视下,囫囵听着,狼吞虎咽地全吃光了。

      妈妈又打来电话。
      可是这次的态度却发生了大转变:“好南南,你男朋友联系我了,你从哪里钓掉来这么个金龟婿啊?”
      “不是要户口本?地址给我,妈妈给你送过去?”
      “你别过来。”衡南忽然心生抵触,回答的声音疏离而抗拒,“快递过来就行。”
      “你这孩子……”对面笑道,“这么重要的证件,哪能快递呢,我在路上了,给你送来。”

      *

      傍晚,也正是盛君殊回家的时刻。张森开门上车:“老板,您咋又走这、这么晚,车库里都没、没车了。”
      盛君殊抬腕看了眼表:“不才七点半吗?”

      盛君殊的圣星公司发展到今天,已经有四个分部,总部办公室就有一栋大楼。外人看来,盛君殊是靠奋斗发家的富一代,身家千万依然事事亲力亲为,很多人预测他这样有野心和毅力,是要给子孙后代创造一个庞大的财富帝国。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点进账填补着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千年的师门的窟窿,钱只有嫌少,绝不嫌多。他几乎每天都是午夜才回家。

      张森把座椅上的档案袋拿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副驾:“一起吃烧鸡煲?”
      “不吃了。你小二姐在家害怕,天黑之前我必须回去。”
      “叮咚”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红色加粗置顶的“衡南”闪烁,提醒着回家的日期,盛君殊发动汽车,心里有奇妙的感觉。
      衡南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生活。
      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用于睡觉的别墅,还有别墅里一个等着他照顾的……胆小的活物,生活忽然开始充满难测的意外。

      “我今天去、去了小二姐家。”张森捂住咕咕作响的肚子,“敲她家门,没人开。邻居说她爸爸打牌去了,妈妈下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盛君殊目视前方:“你饿?抽屉里有一盒蛋黄月饼。”
      张森大喜,找着抽屉摸过去,拆开礼盒。
      盛君殊:“别掉我车上。”
      “谢谢老板……”
      “不谢,你说衡南家怎么了?”
      “小二姐很惨啊。”张森摇了下头,“十六岁,爸妈非得给、给她送精神病院,小二姐就往家跑啊,哭、哭啊,身上都是一道一道的伤。她爸妈干脆不、不认她了。”
      张森回过头:“她家还有个小小孩,您知、知道吧?带病的大女儿,就更受委屈。”
      盛君殊沉默不语,黑眸微微一动。

      “诶,我到了盛总!”
      车子慢悠悠停在清河城市公园门口。前后无人,车门打开,一个栗色的毛皮光滑的小动物“嗖”地蹿出车门,拿长而蓬松的尾巴甩上车门,向前奔蹿,消失在灌木丛的阴影处。
      黑色轿车也启动,消失在橘黄街灯下的公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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