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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四章(1) ...

  •   乐颜小的时候就知道,第三者是要受人唾弃的。剧团里演《斩美案》,她和裴蓓偷偷躲在后台看裴蓓的妈妈在台上演秦香莲,声泪俱下地指责天下的负心汉薄情郎,裴蓓则在台下也哭得唏哩哗啦。乐颜最初还以为她是被剧情感动的,可裴蓓却哭着说,是因为自己想起了爸爸也是被“第三者”给抢走的。乐颜那时还不明白第三者是什么,裴蓓恶狠狠跺着脚说,“第三者就是抢别人爸爸的坏女人,是过街老鼠,要人见人打。”
      乐颜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第三者,等她发觉时,自己都感到心如刀割,心乱如麻。
      她只觉得命运中有一只手翻云覆雨,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她却还是有些担心辜青岳会把那晚撞见的事情说出去。反到是吴森明无所谓,“辜三知道分寸,没事的。”其实两个人交往这么久,周围很多人并不知情,就算是柳叶多少看出些苗头,可也只是一味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惴惴不安了一段日子,也没有见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乐颜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再后来听裴蓓说起,才知道辜青岳去了瑞士度假,现在连辜氏的业务都不大管。
      可什么叫阴魂不散,纠缠不清,乐颜没多久,却又深刻体会到了。
      那天她应邀去看一个在798工艺区举办的先锋艺术展,因为其中一位参展的艺术家正是当年介绍她进森明实习的方卓然。他从美国留学归来,大有引领国内先锋艺术潮流的声势。人家客气地送来票,乐颜也只好欣然前往。
      艺术展里的展品千奇百怪,有些也还不错,有些则完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不管方卓然问她什么,她一律都答那几句,“很好”、“不错”、“挺有意思的”。
      后来方卓然呵呵一笑,“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听说你还没男朋友?不如我追你吧?”
      乐颜笑了,依然是那句,“很好,不错,挺有意思的。”
      看他不明白,她才眉眼含着笑解释道,“我觉得你这人,很好;对我现在没有男朋友这个话题,我没有异议;至于你要追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
      他“嗤”地笑了出来,“就知道你又逗我玩,害我空欢喜一场。”
      因为有别的客人要应付,因此方卓然走开了。乐颜闲闲地转了一会儿,走廊上有件雕塑作品《笑》,是一个孩子在大笑,笑得那样地畅快淋漓,笑得那样地无忧无虑。她看了很喜欢,不由驻足观赏。
      下午时分,来看艺术展的人并不多,偌大的庭院里有种草木的香气,淡到若有若无,可随着呼吸慢慢沁入心脾,人却渐渐沉静下来。
      乐颜站的久了有点累,就坐在雕塑旁的长椅上想歇一会儿。周围很静,只能遥遥听到远处有人小声交谈的声音,7月的夏天已经有些热,但躲在阴凉处,一身地暑气消尽,皮肤冰凉凉的,却又格外舒服。她微眯着眼睛望着远处,贪婪地享受着这天地间的美好,阳光,清风,花香,只觉得心里那点压抑了许久的不愉快,多少减轻了些重量。
      等乐颜站起来时却发现,不知道那个倒霉孩子竟然把一团口香糖涂在雕塑耳后一个显眼的角落。青铜雕塑上那团白乎乎的污迹分外碍眼,她也没想那么多,掏出纸巾想把它擦掉。可已经风干了的口香甜粘得很紧,即使擦掉了却依然在雕塑上留下一团污迹,乐颜又掏出另外一张纸巾,呵了一口气,很用心地擦拭。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擦一直擦,直到把一包纸巾都用完了,几乎把整个雕塑从头到尾擦得澄明发亮,才恍然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傻里傻气。因此愣住神,立在当地一动不动。
      辜青岳其实老早就瞧见她了,起先见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的笑意淌了一脸,本来还想要躲开。突然又见她不知为何傻乎乎地蹲在地上一个劲地擦着雕塑,等擦完了,嘴角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是在笑,可眼底却隐约闪过凄楚的神情,有微弱的闪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只怕轻轻一触泪就会落下来。不觉也跟着怔住,远远地立在她对面踯躅着不敢上前。
      等过了一会儿,见到乐颜脸色渐渐平静下来,辜青岳才缓步走到她面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刚才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里兼职当保洁员呢?”
      乐颜抬头看到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顿了一下还是礼貌地笑着说,“辜经理,好久不见。”说完才想起来他刚才在问自己,因此淡淡说道,“我见有块口香糖沾在上面,就随后把它清理掉!”
      “管你什么事?”他探头看了看雕塑旁边的介绍,知道作者是位美国艺术家,然后用眼角斜睨她一眼,“你认识斯蒂芬•埃尔文?”
      她茫然地摇摇头,“不认识。不过,这么美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它蒙尘?” 淡金色的阳光照着她脂粉不施的一张清水脸,冷晶晶的眸子里似有星芒跳动。
      他忽然笑起来,很大的笑容在那俊朗的面庞上绽放,但是乐颜却觉察那笑容中背后似乎有无限的寂寥。
      辜青岳不知为何重复了她的那句话,“这么美的东西怎么可以蒙尘?”然后低语道,“你倒是个有心人。”说完岔开话题,“这个展览也就这几件作品还可以看看,其他很多都有点太夸张了。不过其实搞艺术的人也挺痛苦的,如果没有惊人的举动,往往会被世人认为是没有特色。于是不出名前,大家都要拼老命地博新奇。”
      乐颜听完不由想到冯小刚电影里曾说过的一句话,“什么是大师,就八个字,特立独行,哗众取宠!”随口就告诉了辜青岳。
      他一笑,只说这话比他刚才那番感慨更贴切,“原来你还是冯小刚的粉丝呀。”
      “有你这么笑话人的吗?中国有谁没看过冯小刚的戏呀?”
      “那也不是,只是很多人去看电影也就笑笑,未必能真理解电影背后的东西。”
      乐颜并不想和他在磨牙下去,因此忙打住,“是!我这种蠢人就看不明白,就是跟着大家傻乐罢了。”
      她说完就要告辞,却听到辜青岳在身后喊她,“乐颜,去骑马吧?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安吉拉呀。”
      乐颜一愣,低头不语,再转过头时却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出来时,乐颜专门去向方卓然告辞。他远远瞧见立在门口的辜青岳,笑呵呵“咦”了一声,然后说,“很好,不错,挺有意思的。至少和我不分伯仲,我多少心里没那么受打击了。”
      乐颜知道他是误会了,可却不知为何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辜青岳开车往马场去,乐颜觉得两个人坐在车里一直沉默着也不好,因此随口一问,“你好像瘦了!难道在瑞士吃西餐吃不惯吗?”
      可偏偏这人心里素质强悍到了极致,“我这那是瘦?是因为经常健身,肌肉线条硬朗,显得更加挺拔俊美。你说是不是?”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孔雀都没他这么自恋?
      乐颜白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可又不想和他斗嘴,只得胡乱地点点头。
      安吉拉的肚子大了许多,不过见到乐颜却依然很亲热,大概还要拜她手里那几只又红又甜的大苹果的功劳。
      趁安吉拉低头吃苹果的工夫,她偷偷摸了摸它的肚子,它的腹中线已经分开有8指宽,她问了辜青岳知道这样子是表示马怀孕有7、8个月左右了,因此笑着挠了挠安吉拉的耳朵,“你的宝宝快要生了!” 说完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安吉拉很受用的样子,低下头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响鼻。乐颜哈哈大笑,搂着安吉拉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辜青岳让人把那匹阿拉伯白马牵出来给她骑,两个人并肩在马场里小步溜达着。他突然朗声大笑,“有道是,见鞍思马,睹物思人。你这么惦记安吉拉?怎么就不见你惦记我呀?这两月人跟消失了一样,不是躲着我吧?”
      乐颜一听歪头想了半晌,“我有什么好躲你的。倒是你,那有心思搭理我呀。不知道是谁大前天,不对,周二晚上在酒吧里和一位黑衣美女卿卿我我。”
      这人也太自大了,她可不能让她知道她怕他,不然他还不小人得志,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你倒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呀!”他虽然嘴角往上勾,可一张脸却看不到笑意。
      乐颜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噎住,脸上不知为何又烧起来。不是她想知道的,是有女同事撞到后故意阴阳怪气地在她身边叨唠了几天,办公室的人都以为她是被辜青岳甩了,等着看戏呢。
      她转过头刚想解释,却见到他不说话远远望着远处,眼中只有一种空泛的伤感,于是也把头转了过去。
      两个人都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情。乐颜的内心里多少有点感激辜青岳,知道他是给自己留面子。
      一望无垠的马场里只有四五个人在骑马。草绿得似乎能滴出油来,这会儿笼罩在金芒四射的太阳光下,眼前的景物格外辉煌璀璨。乐颜突然有丝恍惚,顿觉时光仿佛倒流了一样。第一次和辜青岳来骑马,偏偏就遇到他。那时自己真的是伤心欲绝,可兜兜转转这么久,那个人却又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那个人,她不觉淡淡一笑。
      辜青岳回头就正看到她脸上笑意静静地流淌,却是她这小半天来最自然的一个笑。因此记得格外清楚,只想把这笑容记在脑海里一辈子。
      他努力地望着她,只怕来不及记住她。
      乐颜转过头来正看到他眼神里一点星火飘摇不定,心里一悸,忙错开目光。
      “我突然想到要给安吉拉的小马取什么名字了!”他似乎觉察到她的不安,立即错开话题。
      “叫什么?你可别太俗了,什么旋风,狂飙之类的。我的小马可不叫那么俗的名字!”乐颜忙替自己的小马捍卫权益。
      “我看,就叫乐呵呵吧!”
      “啊!”乐颜彻底被他雷倒,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慌忙抓紧缰绳。
      他继续胡说八道,发挥贫嘴本领, “你不姓乐吗?那你的马儿子就跟你姓乐了,叫乐呵呵多好呀!多喜气的名字呀。”
      “你就这点水平呀!”乐颜哎呦了一声,笑得直不起腰来,“行!以后我儿子就叫乐孜孜,乐陶陶,乐悠悠。承你吉言了。”她嬉皮笑脸的样子也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点小孩子故意是坏的样子,那种天真的孩子气很让人着迷。
      辜青岳望着她,并不说话。他只是努力地想把她今天的笑容都记下来。如果可以,一辈子都记下来。

      乐颜有时想想辜青岳这人,其实挺不赖的。除了嘴坏点,爱没事找事,脾气虽然臭,但来去一阵风,因此不太令人讨厌。乐颜有天无意中把这话说给裴蓓听,她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酒杯,“你该不是爱上他了吧?”
      乐颜吓得赶紧摇头,裴蓓笑着戳她的额头,“你当我还在意呢?姐姐我现在已经有新目标了,早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再说了,咱姐俩谁跟谁呀?你要是真喜欢他,我帮你。其实我还真就觉得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不然干嘛你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以前每次我约他,他都绕着弯子让我把你叫出来。现在想想,说不准他想见的人是你,不是我?”
      乐颜被她说的毛骨悚然,再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吴森明的缘故,辜青岳就算再有心也早该死心了。可这些裴蓓并不知道,于是她忙心虚地掩饰,“他眼界多高呀,连你这样的绝色都不成,我这样的他那里就放在眼里。”
      裴蓓审视地打量着她,不由笑出声来,可笑容里却有丝古怪。
      乐颜被她瞅得浑身不舒服,加上心里有鬼,于是只得端起一杯长岛冰茶喝下去。浓烈的酒滚到喉咙里,一下子就滑到胃里,火辣辣地烧着。
      裴蓓有点喝醉了,趴在桌上,怔怔地出神,过了好一会才幽幽说道,“这世上好男人都去哪儿了?不是结了婚被别人给抢注了,要不就是又老又丑的,没结婚长得帅点的没准还是喜欢男人的。乐颜,咱俩怎么那么点背?净遇到什么人呀?”
      这让她怎么回答?只能沉默已对。
      酒吧的小舞台上,有歌手唱着刘若英的《打了一把钥匙给你》。这歌乐颜不是第一次听到,但今夜听来却更加的伤感。女歌手惆怅哀婉的嗓音在夜色中低诉,“打了一把钥匙给你,把自己锁在你的自私,像个好女人如此的专心,每夜倾诉起落的电梯……就算做恶梦也在所不惜,为你亲手将我青春毁弃……”这样孤寂的夜,她也曾苦等那个人许多次……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一秒秒消逝掉,却又觉得时间走的那样地缓慢,黑的夜那样的漫长。心里只是想着他,他在何处?是否也是如此的思念自己?……“我只是你偶尔的想念,我只是你从不确定的感觉,就算不完全也无所谓,我可以掩饰我的无助……我是心甘情愿,拘禁了我自己……”
      我是心甘情愿,拘禁了我自己。
      可其实,她心里又何尝没有一丝不甘。
      冰冻的酒杯上很快凝上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如她心底一滴滴的泪,乐颜伸手又抓起一杯猛地就往口里灌。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有时真的宁愿不曾遇到他。
      可偏又放不下他,为了他,她现在唯有心甘情愿,拘禁了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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