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逝》眷燬

8、新婚之日（下）

　　“皇嫂。”都始积的双手颤抖，“对不起!”

　　云容只是笑笑，在军队归来的那天，她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对不起!”都始积的眼泪纵横，云容弹了下他的额头，“我从未怨过任何人，你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苦，我一人背着就好。”
　　“皇嫂……”

　　“不过我要说一件事。”
　　“请说。”
　　“丽妃娘娘听闻战中你受了重伤，心思忧愁，旧疾复发。”

　　他的心咯噔一声，“请问阿曼……”
　　提到这个名字，云妃的眼神有些犹豫，“不必担心，一切……安好……”她的声音微微苦涩，若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都始积点了点头，魂不守舍地回到了那间婚房。

　　人走了，只剩下我了吗？都始积盯着跳动的烛火一动不动；“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了吗？!”他掀翻了桌子，火焰顺着帘布燃烧起来，他躲在角落，任由火焰肆意侵略，高温把流下的眼泪快速蒸发却抵挡不了夜的孤独所带给都始积的冷。“你在哪里呀，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整整一年，都始积寻找姬曼整整一年，天涯海角，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得到的消息微乎其微。在他离开的过程中，丽妃被疾病夺去了生命，帝皇也在人民的呐喊中卸下九旒冕。

　　侍卫叫醒了半梦本醒中的都始积，“殿下。”
　　“何事打扰我睡觉？”
　　“殿下，王丞相来了一封信。请过目。”

　　都始积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块又脏又破的布，上面的字使用血写成的，已经发黑——速回!

　　都始积眉头一皱，道：“大事不妙……”

　　和心中预料的一样，宫殿一片残破不堪，“好像他们把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丢给了我。”

　　“殿下，你是奉王国最后的希望了!”
　　“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
　　“殿下。”
　　“让我继承帝位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
　　“疼不疼？”
　　“什么？”
　　“我都踩到你们的狐狸尾巴了，怎么会不疼？”

　　无人应答。

　　“走了哈!”都始积摇摇手，大步跨入他的家乐怡宫，身后朝臣紧紧跟住，“麻烦死了!”他喃喃道。

　　新皇帝的质疑声很多，毕竟谁会愿意管这个烂摊子，不巧的是，都始积和三殿下一块闯祸，总是他背最大的黑锅，专业替别人擦屁股十一年!

　　登基大典上，他，龙袍加身，九珠垂帘，沉重、严肃的鼓声伴他的脚步，曾经遥不可望的龙椅近在眼前，让人望而止步；“始积!”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阿曼……”都始积转身向姬曼跑去，拥她入怀，“阿曼你到底去哪里了!”

　　众臣望着两人，眼前的情景感觉到苦涩。“皇上。”
　　“不要!”他抱得更紧了，“皇上，”主持大典的祭祀很尴尬，“马上就结束了。”
　　都始积抬头望向他，道：“你说的？”
　　“是。”
　　“那还愣着干嘛？快点啊!”

　　姬曼笑了起来，“你这个家伙!”
　　“阿曼……”都始积呆住了，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拉紧衣衫，匆忙地跑了出去。大典潦草结束，两人久别重逢的对话也潦草结束。

　　“你脖子是怎么回事？”都始积声音冰冷仿佛利刃刺进姬曼的心，“没什么……一点伤。”

　　“什么伤？”他抓住她的手腕，姬曼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用我回答你吗？!”都始积吼道，“你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碰!”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说啊、你说啊!”他的力度加深，在姬曼冰雪的皮肤留下红痕。
　　“我……我……”她的声音夹杂哭音。
　　“先到此为止吧。”
　　“始积。”姬曼对上他冰冷的眸子，“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都始积的心彻底都碎了。

　　过了很长时间，云容生下一子，“他叫什么名字好呢？”姬曼很是发愁，“要不叫都徕？”云容若有所思，“小曼的名字不错，可我想取‘莽’字。”
　　“莽？”姬曼点了点头，“确实不错。”不能让云姐姐发难。“都徕莽如何？”
　　“甚好。”
　　姬曼抱起婴儿，嘻嘻一笑，“我也想有云姐姐这样可爱的婴儿。”
　　“会有的。”
　　“但愿吧。”
　　“他还是不理你吗？”
　　姬曼摇摇头，“他今天问我要不要当皇后，我当时开心的不得了，感觉晚上都睡不着了。”
　　“你答应了吗？”
　　“我知道，我……没有做选择的权利。不过呢，我还是很开心!”

　　“小曼，你为何要瞒他……”
　　“只是不想让始积担心，他身边有很多人离开了他，我不能再增加负担。”

　　三年后……

　　姬曼拿着手中的食盒，她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正去送糕点给云容，路上听闻皇上也在，“给他们俩尝尝我亲手做的桂花糕!”

　　三皇子府上，都始积和云容都黑着脸，姬曼看见两个人这样不知道进不进去。

　　“朕想纳你为妃。”
　　唉？姬曼懵了。
　　“皇上如此做怕是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我喜欢你就要纳你为妃。”

　　“砰!食盒从姬曼手里滑落，她尽量悄声地逃离了现场。

　　“什么声音？”
　　“回陛下。”朱雀捡起从食盒掉落出的糕点，“是奴婢不小心弄掉了皇后娘娘送来的糕点。”
　　“下次小心一点。”
　　“诺。”

　　待朱雀退下，两人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不要。”云容真想上去给都始积一个巴掌，她强忍着怒气，道：“姬曼呢？”

　　“朕是皇帝。”

　　“这不是理由。你说你喜欢我？”
　　“是。”

　　云容反手一掌打在都始积脸上，她再也忍不住了，“混蛋!你说过你只喜欢她，誓言呢？!”

　　显然，都始积被这一掌征住了。

　　“是她先背叛朕。”他的嗓音沉闷，“说不定她肚子里根本不是朕的孩子。”

　　“你说什么？”

　　“要不她脖子怎么会!”

　　“你想知道小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吧？”

　　他保持沉默。

　　“小曼独自一个人守了婚房一个月，她等你回来，我看着她每天的样子我都担心，你却一把火烧了!”

　　“那……”

　　“战争时期，朝廷混乱，不知奸臣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姬曼是姬大将军的遗孤，说她是罪臣之女，先皇派人把她关在了律行阁，你知道活人进了律行阁都只剩半条命，她被关了一年，你也找了她一年。”云容叹了叹气，“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都始积彻底愣住了，这些事情姬曼从未告诉过他，从未。

　　“皇上大事不好了!”太监急匆匆跑来，“什么事？”

　　“皇后娘娘难产了!”
　　“她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回陛下，太医说皇后娘娘心情不稳动了胎气。”

　　为何？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都始积拼了命的朝乐怡宫奔去。

　　此时已是深夜，殿内，灯火摇曳，“娘娘!”
　　太医打开门，脸色不好，“皇上，太医院上下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住一个。”
　　“我要两个人都活着。”
　　“陛下!”

　　“血!娘娘流了好多的血!”
　　“快拿毛巾!”

　　“我要两个人都活着!”

　　“陛下!”

　　姬曼汗如雨下，剧烈的疼痛使她全身乏力，“皇上在外面吗……”

　　“是。”

　　“我想和他说些话……”

　　“娘娘，要挺住啊!我马上启禀陛下”

　　“好，我可以一直等他回来……”

　　门再次打开，“皇上……”她的声音微弱，都始积握住姬曼的手，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她的衣袖上，“别哭了……始积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能轻易落泪。”

　　“阿曼……”

　　“始积我有一个心愿。”

　　都始积低下头，或许是经历过一次，他懂得倾听。

　　“我希望孩子的姓是姬。”

　　“为……”

　　“我恨你，真的。可我始终恨不起来，谢谢你让我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它是甜的也是苦的……咳!”姬曼的呼吸逐渐微薄。

　　“我答应你。”都始积走出房间，他的背影是那么的悲凉。

　　姬曼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再也坚持不住所谓的坚强，一声呐喊，用尽全力，换来婴儿初见世界的啼哭。

　　都始积摸着老海棠树，树上没有开出一朵海棠花，“现在不是你盛开的时候吗？”

　　他心里明白，两个人走到了尽头；他瘫在地上，垂下眼眸，泪水湿润了干燥的泥土，海棠花竟一夜开放。

　　姬都降临之后，姬曼性情大变，成为万人口中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