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友》帛承

68、第 68 章

　　听到陈剪阳这样说，叶衔雨突然愧疚起来。

　　陈剪阳在痛苦。

　　陈剪阳在因为她而痛苦。

　　明明她对陈剪阳也有好感，当时又为什么要那么果断地拒绝？既然当时拒绝了，现在又为什么要问他这些？甚至还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这样反复无常，这样去伤害他，这到底叫爱？还是叫自私？

　　生病的人，情绪会变得脆弱。叶衔雨的愧疚很快就转化为委屈，她的双眼慢慢变得湿润，于是她把陈剪阳抱得更紧了一些，她要把自己的脸藏到陈剪阳的衣服里。

　　陈剪阳似乎是察觉到了那眼泪，他抬手轻轻抚摸起叶衔雨的后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有点反复无常？”叶衔雨问。

　　陈剪阳没说话，只是那么轻轻地揽着她。

　　“我很抱歉。”叶衔雨又说，“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变化。”

　　叶衔雨看不到此时此刻陈剪阳的表情，不知道陈剪阳此时的情绪，但是她能感觉得到，陈剪阳的怀抱是温暖并且完全接受自己的。

　　也正因如此，她便有了得寸进尺的底气。

　　叶衔雨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一些，对陈剪阳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你之后，却又放纵自己的情感，让我对你的感情一步、一步变了样子。”

　　陈剪阳默默听着叶衔雨用那带略带鼻音的委屈腔调跟自己坦白，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叶衔雨传染了高热一样，脑袋热热的。他的意识也如同坠入了梦境，逐渐变得迷糊。整个人飘飘飘然，如同在云端醉酒。

　　陈剪阳觉得自己相当不对劲，他，一个藏不住喜怒的人，一个一丁点情绪都要摆到脸上的人，此时居然奇迹般地维持着冷静。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鬼给上身了一样，一个和以往完全不同的“陈剪阳”在借着这具身体表演着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他那么轻柔地搂着叶衔雨的身体，又是那么轻柔地抚摸叶衔雨的后背，某一个瞬间，陈剪阳几乎都要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配得上叶衔雨的理想男人了。

　　陈剪阳听到自己讲：“那你的情感，现在是变得更喜欢我了？还是更不喜欢我了？”

　　放在以前，陈剪阳绝对不会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叶衔雨对这句话做出了回应，她把陈剪阳抱得更紧了一些，可是嘴上却回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陈剪阳不由得仰头悲叹，心里有了一系列活动：“回答你喜欢我就行了，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之前拒绝过一次，现在‘吃回头草’有些拉不下脸来啊？拜托！回头草不在意啊！嗯……难道要我先说吗？似乎确实应该是我先说，之前我还没来得及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还是先说一下好了，万一她后悔了，不说了怎么办？我应该引导她一下。对的，我应该引导她一下。”

　　陈剪阳迟迟听不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情绪隐隐有了失控的预兆。他悄悄做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稳住此时的“好状态”。

　　“我不介意，不介意你只是跟我暂时玩一玩。”

　　这话一说，陈剪阳的脑子就彻底烧掉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出一些好听一点的话，或者体面一点的话！为什么说出这么离谱、失智、丢脸的疯癫发言！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陈剪阳怀里的叶衔雨彻底没有了动静。

　　陈剪阳如坠冰窟，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他不敢低头去看叶衔雨的反应，也不敢再和叶衔雨说什么别的话。他只是闷在那儿，一句话不说，静静等着叶衔雨再次拒绝自己。

　　过了一会儿，陈剪阳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双手在动，是叶衔雨在抓他的衣服。

　　“你，在说什么啊？”叶衔雨的手一点一点地把陈剪阳后背的衣服收拢到手里，然后攥起来，然后放开，然后再攥起来……

　　她的心里也并不平静。

　　“说点什么吧，”陈剪阳终于还是开口了，“说什么都行，拒绝我也行。”

　　叶衔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答应陈剪阳？可是如果现在答应陈剪阳，那意思是不是就变成了自己真的只是想跟陈剪阳暂时……玩一玩？

　　叶衔雨的道德感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不是……想跟你玩一玩。”叶衔雨说。

　　听到叶衔雨这么说，陈剪阳又在一瞬间从地狱重回云端。

　　“你什么意思？”陈剪阳觉得自己有些激动，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叶衔雨回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一直相处下去。”

　　陈剪阳一怔，他有些不太明白叶衔雨的意思。

　　“什么？”陈剪阳问。

　　叶衔雨紧紧抓着陈剪阳背后的衣服，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和你走下去，如果没有结果的话，那开始还有意义吗？”

　　这话把陈剪阳给问住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谈一天就算赚一天”，不管是有没有结果，只要在一起过，他就再无遗憾。他没有奢求太多，也不敢奢求太多。但是叶衔雨现在却在跟他说“以后”，说“结果”。这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之前的勇气被这两个词轻松击溃。

　　叶衔雨想的问题实在是太沉重，太深远了，把陈剪阳“谈一天，赚一天”的态度衬得有点不堪。

　　陈剪阳喜欢叶衔雨，如果有机会和叶衔雨永远在一起，他肯定不会犹豫。至于到底要怎么做，陈剪阳却是毫无头绪。

　　他无法去设想那个和叶衔雨之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叶衔雨一起走下去。两个Omega怎么能在一起呢？普通人是不会接受这种事情的。

　　陈剪阳几乎从是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他的叛逆期，叛逆了快二十年，此时此刻却突然软弱了起来。他开始在意外界，开始考虑别人的看法。没有办法，毕竟对方是叶衔雨啊。是那个，不管做了什么，都会被人指责的叶衔雨啊。

　　如果这件事只与他一个人有关，那么他不会去考虑这么多。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但是他在意叶衔雨。

　　叶衔雨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一步走错，指责她的人必然多如过江之鲫。陈剪阳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叶衔雨去遭遇那些。

　　这些问题似乎是无解的，他和叶衔雨之间好像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机会。

　　没有结果，开始还有意义吗？这个问题像一条沉重的锁链，紧紧绕住了陈剪阳的大脑，让他的脑子无法转动，无法想通这个问题，但是他又无力挣脱它的束缚。

　　“那要怎么办呢？”陈剪阳问。

　　他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央求，叶衔雨甚至能感受得到他在微微颤抖。

　　没有结果那要怎么办？直接不开始？或者说直接绝交，连亲密朋友都不再做？

　　“在我们没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们难道就不能更进一步吗？”陈剪阳问。

　　“哪怕只是接近一点点，”陈剪阳继续道，“我想靠近你，和你拥有独一无二的关系。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你一直走下去，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很想成为你身边那个特别的人，那个不能被别人取代的人。”

　　陈剪阳的脑子变得晕乎乎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能给叶衔雨什么。他只能用“特别的人”来描述那种关系。

　　而叶衔雨则是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把话题引到这个问题上来，好像情绪被突然引爆了，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

　　她之前对陈剪阳的感情有这么深厚吗？她之前有思考过那么多吗？她之前有在忧虑这些问题吗？她之前真的有在为情所困吗？

　　似乎没有，但似乎又有，她不能确定。之前的她似乎一直都是冷静的，但是她又确确实实是关心和在意陈剪阳的。可是，只是关心和在意的话，普通朋友之间不是也会有吗？她和陈剪阳之间，真的已经超越普通朋友了？

　　但是不管怎样，此时此刻，她的感受并不是假的，她迫切地想要答应陈剪阳的请求。可如果，如果此时此刻的情感只是一种错觉，那么她算不算玩弄陈剪阳的感情？

　　叶衔雨觉得自己的情感、情绪全部都紊乱了，她有点理不清，有点昏沉。

　　“我觉得我要疯了。”叶衔雨说，“陈剪阳，我觉得自己疯了。”

　　话都到嘴边了，叶衔雨却没法把它说出来。

　　“你要拒绝我？”陈剪阳说这个问句的时候，语气很肯定。

　　叶衔雨不想拒绝他，但是她又不知道答应他对不对。

　　“我在乎你，我真的在乎你，你是我在这个地方最在乎的人。”叶衔雨替自己解释道，她想让陈剪阳知道，陈剪阳所想要的“特别”，她是能给的。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陈剪阳的语气有些绝望和无助，他恳切地问着，“答应我的请求，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陈剪阳觉得叶衔雨似乎不仅仅只是在担忧没有未来，如果她只是担心没有未来，那么他可以不要未来。如果，她还有别的顾虑，那么他就只求现在，只求眼下，哪怕这个“眼下”只能维持一秒。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未来，我也不在乎结果。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最特别的人，我只求现在。我只求此时、此地，我是最特别的那一个。”陈剪阳说。

　　陈剪阳想到了那个总是和叶衔雨一起出现的名字——乔钦。

　　乔钦是不是还攥着叶衔雨？叶衔雨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垃圾？他不忍想太多，所以干脆不想。

　　“我不在乎别的，我只在乎现在，只在乎此地、此刻。脱离了这个条件，你可以随时抽身。”陈剪阳说。

　　陈剪阳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到底有多么卑微，但是叶衔雨却完全洞察了他的情绪。

　　叶衔雨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叶衔雨没有说话，只是把环在陈剪阳腰间的手松开了。然后，她抓住了陈剪阳的手，沉默而长久地注视着陈剪阳的眼睛。

　　答应的话已经堵在嘴边了，但是叶衔雨却没法把它说出来，她非常地紧张。

　　叶衔雨发现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做决定。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些恐惧。

　　“连这样你都不愿意吗？”陈剪阳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不是。”叶衔雨急忙出声否定了他的说法，“不是这样。”

　　陈剪阳微微一怔，“什么？”

　　他的蜷曲的睫毛有些潮湿，眼中有潋滟水光，表情却是愣的。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想成为你身边那个特别的人。”叶衔雨说。

　　陈剪阳忘了呼吸，脑中有缺氧的眩晕感，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将叶衔雨重新搂紧。

　　去他的，不管了，管那个乔钦到底是什么东西，此时此地就足够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