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友》帛承

5、第 5 章

　　叶衔雨盯住了窗外的什么东西，视线一直追着那东西走，慢慢整个身体都转向了后方。

　　文蔚琦也注意到了，她往外一瞥就看到乔钦和一群年轻男女在路边围成一团说说笑笑。

　　乔钦被簇拥着，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明媚，比一旁大楼上的男明星宣传海报还要夺人眼球。

　　文蔚琦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暗暗观察坐在自己旁边的叶衔雨。

　　叶衔雨表情非常平静，只是眼神有点冷。

　　“他凭什么那么开心？”叶衔雨语气冰冷地喃喃道。

　　“你记得我们系的那个神棍吗？”文蔚琦问。

　　“什么神棍？”叶衔雨问。

　　“就是那个喜欢算命，在网络上有不少粉丝的那个。”文蔚琦说，“我们之前还在凑过热闹，去看过她的网络账号。”

　　“哦，她啊。怎么了？”

　　“她经常说，人的气是会被夺走的，有些人就像是水鬼一样，能拖人下水，做自己的替死鬼。被这种人抓住之后，他就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和低气压都传给你，然后他自己的情绪就很积极，而你却要替他承受他的负面情绪。”

　　“把我当出气筒发泄对象呗。”叶衔雨说。

　　“是啊。”文蔚琦说，“霸凌和暴力所带来的掌控感是会让人上瘾的。语言暴力和精神暴力也不例外。他耍你，然后无视你的反驳，这样他就能享受贬低你的快感。而你，既要承受被他精神霸凌的痛苦，又要承受想法被无视和误解的痛苦。你成功地成了他的替死鬼。”

　　叶衔雨叹了口气。

　　“而且，还有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文蔚琦问。

　　“什么？”叶衔雨问。

　　“那就是你可能比出气筒都不如，”文蔚琦说，“出气筒也得等人有气了才能被当做发泄对象，乔钦有时候让我觉得，他就是单纯的闲得无聊也会耍你一番，贬低你一番。像是拿你当逗乐子的玩具一样。”

　　叶衔雨抬起手臂撑在车窗边缘，然后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说话好直接。”叶衔雨说。

　　文蔚琦哈哈一笑，然后承认了，“是啊，是很直接啊。如果你下半辈子要跟乔钦这个人携手与共，那我现在说的这些话足够为自己招来一场夫妻团结的‘男女混合双打’。只要你们和好，那我们就只能绝交了。”

　　“呵呵，”叶衔雨干笑着说，“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文蔚琦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啊？”叶衔雨愣住了。

　　“我也怕成为你的替死鬼，”文蔚琦着重了“你”这个字，“我不是一个没有底的垃圾桶，不可能无止境地跟你分担那些负面情绪带来的压力。我听你抱怨多了，我也会有负面情绪，我并不想永远当你的负面情绪接收器的，你知道吗？听你像个怨妇一样在我耳边永无至今地抱怨相同的事，然后再听你找各种借口拒绝改变，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叶衔雨彻底说不出话来，文蔚琦也没有继续跟她多说什么。两人一直沉默着，到地方之后，文蔚琦嘱咐她注意安全，然后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走了。

　　叶衔雨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门，又怎么坐到沙发上的。直到手里的提包掉到地板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才把她从失神中惊醒过来。

　　叶衔雨觉得自己的头很重，身体很无力，像是脑子里填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超过了身体的承重极限。于是只好用手肘撑住膝盖，然后低头，用手撑住自己沉重的头。

　　文蔚琦的话让她意识到了，自己不知不觉间也被乔钦同化了，不停地向别人倾倒自己的负面情绪，别人替自己气愤了无数次，也劝了自己无数次，结果直到现在，自己还在不停地把精力浪费在拯救关系上。

　　叶衔雨又害怕了起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做这种事？这种事如果一直做下去，那么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惶恐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电话过来的是她的大学班长。

　　“hello？你看到我群里发的消息了吗？”班长的焦急又活泼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了过来。

　　“消息？”叶衔雨听到这个词之后一脸懵，听到自己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之后更是一脸懵。

　　她抿着嘴轻咳一声，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常态，“什么消息啊？今天我有点忙，没注意到。”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却又不关心那条消息，开始关心叶衔雨的声音了。

　　“有点感冒了，鼻子不太通气。怎么了？”叶衔雨说。

　　“哦，是这样的，就是实习期间需要写实习报告。你走得太早了，没来得及拿资料。我已经把电子版的发到你的校园邮箱了，你记得看一下。群里的消息一直显示你未读，我怕你收不到这个。”班长说。

　　“好的，谢谢你。”叶衔雨说。

　　“不客气，本职工作，实习顺利哦，拜拜。”

　　班长很快挂断了电话，叶衔雨此时清醒了一些，已经没那么想哭，也没那么委屈了。

　　她来到洗手间，放了点水，洗了洗脸。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叶衔雨从洗手台旁边的壁柜里拿出信息素检测仪，扎破手指测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素水平。

　　她的信息素水平已经低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堪堪卡在正常值的最低线。如果水平再降，那么就会对她的腺体和生殖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造成信息素水平降低的原因有很多，外伤、体质变化、衰老、精神压力，还有很多未知的其他因素等等。叶衔雨的症状是从乔钦暴露出真面目之后开始的。

　　成为Omega之后，叶衔雨一直惧怕着自己的本能，害怕自己的本能会吞没自己的理智和意识。但幸或不幸的是，她这个Omega并没有收到过多少源于本能的压力。从跟乔钦订婚之后的第二个月起，叶衔雨的发情间隔就开始不断变长，发情期却不断变短。

　　发情期消失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对于Omega来说，发情期是一种比饥饿、口渴更难克服的本能。让Omega克服发情期无异于让人克服呼吸。可就是这样的本能，在叶衔雨身上却体现得越来越弱了。

　　信息素水平降低的负面影响还没有在叶衔雨身上体现出来，所以叶衔雨心里对这件事的危害还没有什么认知，恐惧感也只是浅浅的，并不是非常担忧。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没法跟自己的母亲交代，因为她的母亲对让她替乔钦繁衍这件事有着极其强烈的执着。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她绝对又会发疯。

　　叶衔雨把用完的检测仪清理干净之后放了起来，然后洗了洗手。洗手间的镜子上有许多水珠，叶衔雨随手拿过纸巾擦了擦。水珠被擦掉之后，镜子里露出清晰的人影。

　　叶衔雨仔细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从小到大养尊处优，那张脸尤其是重点养护对象。无数的投资砸下去，即便不是天生的美人，也能养出一副引人注目的无暇、端庄的容貌。信息素水平的降低似乎让叶衔雨无暇莹润的皮肤变得失水干燥，但是扑一把水再随便涂一些护肤品之后好像又恢复了原样。

　　镜子里的人还有着一张极其年轻的脸，这张脸有时候让叶衔雨感到恍惚。她本来就很年轻，她还没有大学毕业，她跟簇拥在乔钦身边的实习生是同一个年纪的。怎么别人就能满脸笑容，怎么别人就能全身活力，而自己却像一个患得患失的、离不开男人的怨妇一样呢？

　　叶衔雨点开和自己母亲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然后敲出几个字:“妈妈，我不想跟乔钦结婚了。”

　　过了没一会儿，电话响了，是叶衔雨母亲打过来的。

　　“你又怎么了？”对方的语气并不好，“你又作什么啊？啊？你能不能别每天都给乔钦找事啊？他工作不忙吗？还每天陪你闹？”

　　“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觉得是我的问题？”叶衔雨死死皱着眉头，语气也跟着变得尖锐了起来。

　　“呵，乔钦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了解的。”叶母说。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叶衔雨质问道。

　　“你？你我还能不了解吗？”叶母跟叶衔雨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不屑，仿佛叶衔雨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你也就现在还值点钱，还年轻，能攀得上乔钦。你就作吧，等你作过了这阵，你跪着给乔钦舔鞋都舔不上。”叶母得意洋洋地对叶衔雨说。

　　叶衔雨听到这话之后心彻底凉透了，她开口，幽幽地问叶母:“你当时是不是就是靠着给我爸□□才上位的啊？”

　　这话一说，另一边立刻“炸开”了，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词不断出现，到了最后贱、骚之类的词也开始往外蹦的时候，叶衔雨挂断了电话。

　　叶衔雨的心脏一抽一抽的，抽得手都有些僵直。她放缓呼吸，慢慢平复那颗律动异常的心脏。

　　她明明早就知道真相了。那个与她关系最亲密的家人，那个偶尔会对她笑、会关心她的家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她早就清楚了，如果跟乔钦分开，那么这些虚假又美好的现实就会被终止。她会责备她，辱骂她，甚至是抛弃她。

　　但是即便早已有所准备，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依然很是手足无措。

　　她觉得窒息，手脚麻痹。眼前明暗交替的时候，叶衔雨感受到一股绝望的感情裹挟住了自己，与此同时，她也从中得到了一丝力量。

　　既然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爱与感情，那她为什么还要害怕失去她？既然跟这个人完全没有办法沟通，那自己又有什么必要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去哄着她？顺着她？

　　叶衔雨觉得自己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她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略微有点苍白，眼神也有点吓人。

　　必须离开乔钦，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离开所有人，脑子里充斥着这个想法，心脏依然跳得非常快，叶衔雨已经快要分不清这个异常的跳动到底是因为不安还是激动了。

　　这时候，手边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乔钦。叶衔雨毫不犹豫地挂掉了他的电话，洗了洗澡之后她直接就休息了。

　　等到了后半夜，叶衔雨听到有人在她卧室外面扒门的声音。这个点应该只有乔钦了。

　　叶衔雨起身套了件外套，打开了卧室的门。

　　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重酒味扑面而来，熏得叶衔雨差点吐了出来。

　　乔钦像一条疯狗一样向叶衔雨扑了过去，叶衔雨毫无防备，一把被他抓住，然后后退着倒在了床上。

　　“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啊？叶衔雨？你翅膀是不是硬了？”乔钦扑在叶衔雨身上，叶衔雨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和从餐厅里带出来的食物气味心里越发觉得恶心。心里只觉得有一股怒火猛然烧了起来，然后摸起放在床头的一本硬壳精装的大部头书籍，用书脊一角狠狠砸了乔钦的头。

　　乔钦的酒当即清醒了七分，但是刚被打了头，他一时半会儿的也站不起来，只能歪到在床上哀嚎。叶衔雨也不跟他多废话，抬脚一踹，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乔钦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叶衔雨。

　　房间里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夜灯亮着，叶衔雨坐在床上，夜灯在她身后，她的头发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朦胧了她的五官，但是她那宛如要将人剥皮拆骨的眼神却格外的明亮。

　　乔钦从来没有见到过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居然也被她吓了一跳。

　　“妈的，真是反了你了。”乔钦暴怒从地上跳起来，叶衔雨抬起一脚正踹在他的要害上。

　　虽然叶衔雨脚上只穿着柔软的卧室拖鞋，这一脚显然还是让乔钦痛狠了，他捂着要害弯腰跪了下去。叶衔雨趁他弯腰的时候又抄起书本，用坚硬的书角砸了他的头。

　　乔钦大叫着，连滚带爬地从她的公寓逃了出去。而叶衔雨，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叶衔雨却从刚才那简单直接的反击中体会到了快感。文蔚琦说的是真的，暴力是真的会勾人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