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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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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水面雾气浓重,史进钻进船舱,只见船板缝里渗着擦不掉的血污,郭圣儿终于没了耐心,将抹布扔进了水里,“不擦了。”
史进跟着她去了船尾,抽出撑船用的竹竿朝水面下捅咕,“你把尸体扔哪儿了?”
“现在估计都飘到三十里外的下流去了。”她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史进泄气般地将竹竿扔到旁边,目光随意一瞥,瞧见她满身血迹,好好的碧色衣裳,愣是染成了红的,他拿住她的手腕抬到面前,拉扯着袖口指给她看。
她盯着他一个劲儿瞧,最终问出了心中疑惑,“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杀人。”
他先是一愣,自己琢磨了好一会儿,问道:“对啊,你为何杀人?”
“为你。”她白了他一眼,伸手去脱他的衣服,史进叫她吓了一惊,也任她脱。她抱着他的外衣进了船舱,撂下了一句不准跟着,再出来时,手里是她那染了血的衣物。
他的衣物对她来说极是宽大,看着她蹲在船边把衣服吊在冰凉河水里泡,他也蹲了过去。
史进此时已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后怕,幸亏有郭长通在,否则这会儿他怕不是已经见上阎罗王了。
“你看我做什么?”
“你把人杀了,咱们怎么去东溪村?”
“不就是划船吗?谁不会似的。”她嘴角爬上一丝笑意。
等把血迹弄得差不多干净,史进把衣服撂在蓬上摊开晒,这时节天气晴朗,河面风又大,半天就能干透。郭圣儿解了舟绳,坐在两桨之间,用力划开一道道波纹,小船渐渐朝前驶去。
从昨晚起就吃了点干粮,时近黄昏,史进嘴里没味儿,叫唤着要喝酒,郭皎看天色不久后就要暗下来,又经不住他缠磨,只能把船停在岸边。
不远处炊烟四起,史进瞧见了酒幌子,又有一片村落,心里不住地高兴,收拾好了包裹背在身上,一路脚步轻快,天才微微擦黑就到了村口。
酒幌子下头是大开的两扇门,里头已经点上了油灯,大堂里还算亮堂。史进跨过门槛,阔步走向窗边的空桌,将朴刀放在桌面上。
刀才放下,小二便赶着过来了,满脸的堆笑,“哟,客官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两位。”史进看向正走过来的郭圣儿。
郭圣儿坐在了史进对面,问道:“小二,你这酒馆可有客房?”
“有有有,您两位是要一间房?”
“一间。”
小二满脸懂了的神情,史进闷咳一声,道:“两只烧鸡,一盘牛肉,再来一大盘肉包子,打两斤好酒来。”
小二道:“哟,客官,咱们这村里的酒,还真没有多好的,都浑。”
“浑些好,浑些好,浑些更香。”史进笑。
“哎,两位客官稍等,这就来。”
小二快步去了后头,从前面都能听见他喊菜名的声儿,郭圣儿拿着碗去讨了碗滚烫的热茶,小口小口地抿,她面色微红,像是涂了层淡淡的胭脂。
两人正说着话,小二便把热气腾腾的烧鸡和厚牛肉片都端了上来,肉包子像是刚出锅的,散着香气儿,小二把酒碗在两人面前各放一只,拆了酒坛口的封泥,倒了满满当当的两碗。“两位客官慢用。”
“去吧。”
史进也不嫌烫,撕下一只鸡腿,塞进了郭圣儿手里,“你瞧你那蔫巴样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微微抽动了两下嘴角,咬了一口鸡腿,索然无味,干脆撂在了一旁,看着他吃,史进吃起东西来可谓是风卷残云,一会儿的功夫,两只鸡只剩下鸡骨架,一盘牛肉吃的精光,一大盘肉包子无影无踪,酒也喝得见了底。
如此,郭圣儿听见了一声满足的打嗝声儿。他两只手拍着肚子,叹道:“真饱。”
看着他那醉醺醺的模样,她咽了口口水,能吃能喝的见过不少,可这么能吃的,她真是头一次见。就算已经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咦?”
“做什么?”
史进朝前趴过来,不管碗筷盘碟,压在了桌子上,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你脸怎么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还恁烫。”
她一把打掉他的爪子,“你喝醉了?”
“没……没醉,”他摆摆手,这回双手其上,扳住她的脸,一点点靠近,他身上有浓烈酒香,呼吸间气息炙热,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拂过皮肤,郭圣儿自头皮以下发麻,脖子上起了一层小疙瘩。最终,他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嘶——真烫。”
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头脑也越来越昏沉,“怕不是温病,我回去捂一觉就好了。”
“瘟疫?!”
“你耳朵有病!”
“我……我没病,你有病。”
郭圣儿气得差点儿七孔流血,史进从桌子那边绕过来,背着包裹,把两把朴刀都挎在腰间,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背起来,“走,带你看病去!”
她气得不想说话,史进高嗓子喊了小二过来,脚底下步子虚浮,看的郭圣儿心惊胆战,生怕他摔着她。
“小二,哪有郎中?郎……郎中在哪儿。”
小二忙上来扶住了他,多瞧了郭圣儿一眼,道:“客官,夫人怕不是温病,咱们这叫杏花村,从村口这条路一直走,别转弯,有个胡家庄,胡老庄主最会瞧病,也最喜欢给人瞧病。”
史进喝得摸不着北,从怀里摸出了两钱银子,撂给了他,道:“给洒家把客房留着,洒家晚上还……还回来住。”
“哟,爷,我送您出去指路。”
“走、走着。”
小二把史进送出了门,朝村里指出了条路,一并给他拿了盏灯笼在手里照亮,史进打了个酒嗝,一手打着灯笼,按着店小二指的路慢慢朝前走。
此时天已全黑,家家户户都闭门关窗,还好月亮够亮,郭圣儿趴在他背上,只觉得牢靠安稳,虽然他是个醉汉,脚步虚浮。一种莫名暖意徘徊在心口,许是病中的人都脆弱,她闭上眼,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走了大约两刻钟,只见前面路边栽着一排垂杨柳,后面掩映着一户阔气人家,病眼朦胧中,郭圣儿瞧见这家人门上的喜字还未完全掉落,在夜晚里,说不出的阴森。
她听见史进扣门的声音,这是她最后的知觉。
史进扣了几下门,迟迟不见有人来应,一下不耐烦起来,抬起脚就要踹,大门此时从里面打开,他一脚踹了个空,连郭圣儿一块摔在地上。
史进抬起头,只见一小孩儿正对着他哈哈傻笑。
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男人小跑了过来,给孩子嘴里塞了半块面饼,打发着他去一边儿玩去,等定住了眼,史进发现这男人大概五十朝上的模样,脸上始终挂着笑。
“哟,对不住对不住,那是我们庄上一个傻子,少侠可是来看病的?”男人说着将他扶了起来。
“好说好说,”史进弯腰把已昏过去的郭圣儿扶起来,“我不看病,她看病。”
男人端详了两人一番,见史进腰上挎着的两把朴刀,隐约瞧见他胸口的纹身,知道这汉子不好惹,忙把两人带到了后堂。
房里的灯亮着,药味儿顺着门缝飘了出来,郑老三带着史进进了房,屋里几面大药柜子,一条长桌上摆放的是各种切药捣药称药的物什,烟雾缭绕里坐着个头戴庄子巾的瘦削老头。
郑老三扬声道:“太公,有位少侠路过此地,带他的夫人来看病。”
胡太公回过头,扶着僵硬的双腿站起身,也扬声回道:“叫他们去那边坐着,我来看看。”
“哎。”郑老三应了一声,带着史进到了一旁的方桌旁,给郭圣儿找了张长条凳躺在上头。
胡太公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史进这才看见,这胡太公满头白灰头发,身子骨儿看着也不大硬朗。
太公给郭圣儿把了脉,又探了额头温度,朝史进道:“少侠不必着急,尊夫人只是染了温病,老朽开服药,吃上两顿就好了。”他说着看向郑老三,“去把夫人抬到客房去。”
“是。”
胡太公的药确实厉害,郭圣儿一觉醒来,正是午夜,身上也爽快了不少,她坐起身子,只见史进只穿着里衣,仰面躺在她旁边睡得正香。
她推了推他,史进猛地睁开眼睛,极其机警地坐起了身子,“怎么回事?”
他话音落下,转而看向她,好生端详了一番,又上手摸了额头,只摸见一手冰凉和细密汗珠,“你好了?”
“好了,”她环顾四周,“这是那胡家庄?”
史进缓了半晌,把酒醉后的记忆寻摸回来了一大半,“是,就是那胡家庄。”
门外一个人影飘过,两人眼尖,看的清清楚楚,郭圣儿一把捂住了史进的嘴,脸埋在他颈边,“别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