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皇帝蒸包子》绯叶

33、033 真相

　　在和闻人雅定下娃娃亲后，高衍仿佛落下一块心头大石。

　　那天闲来无事二人结伴去水榭，高衍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他说，萧和心说只要别和我说生十个八个，那么说什么全都随你。

　　到了水榭，早有人摆上鱼食。其实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凉爽，可见水榭平日已经很少有人来。不过宫里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倒是很干净。

　　高衍目光投向经济无波的水面，忽然道：“五郎，其实这是朕当年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萧和：“……”

　　萧和愣了愣，然后一串停停停。

　　“陛下的意思我们曾经见过？”

　　“是，就在这里。”

　　“啊？”

　　萧和懵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他的反应全部落在高衍眼底，不过萧和有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当年他年纪还小，而自己又没有对他说出自己的身份。高衍把他扶坐下，微微叹了口气。

　　“你当年就在这里，不知什么原因和家人走散了，孤零零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时朕也是刚进宫，其实对哪里也不熟，又不愿总被侍卫盯着就想个办法支开了侍卫，想独自一人透透气，结果就在这里遇到你。”

　　高衍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

　　“当时天快黑了，你呢又渴又饿又害怕，那时我在宫里也孤苦无依，就把你带出去了。然后我们在膳房偷吃的，还偷喝了酒。”

　　萧和：“你等等。”

　　高衍一愣：“怎么了？”

　　萧和歪着脑袋道：“不对啊！你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在宫里孤苦无依？”

　　高衍一声苦笑。

　　“我本是宗室子。当年先皇还不是天子时，膝下无子只有二女，而文帝给先皇调理多年妻妾成群也未能再有子嗣。但是文帝多子却没有入得眼的，而太后的母家又和那些王爷们多多少少存在龃龉，番妃的母家又盯上了过继东宫这块肥肉好趁事成之后扩大势力，太后自然不希望把他们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文帝思来想去，就选择了远在兰陵的宗室。我原本是兰陵郡王的嫡长子，就这么糊里糊涂过继给了先帝。”

　　萧和哦，仿佛明白了这层关系，然后说：“照这么说，陛下和太后应该很是亲睦才对，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怪怪的。”

　　这回高衍又是一声苦笑：“你会和覆家仇人母慈子孝吗？”

　　“覆家？”

　　萧和震惊道：“兰陵高氏一门倾覆了？”

　　“是。”

　　“发生什么事了？”

　　“兰陵出了未来的天子，遭忌啊！”

　　萧和鼓鼓腮帮：“这话怎么说？”

　　“父王尚在，他们既过继了嫡子，又担心嫡子之家待来日新君即位掣肘朝廷。父王为保我，上表文帝原携妻自尽以正无心过问朝事之决心，然文帝在我父王母亲自尽后，却没有放过兰陵郡王一脉。父王薨逝，我的亲弟继承王位，此时文帝驾崩先帝登基，又以兰陵高氏国丧期间大肆乐舞为由削藩举家赐死。”

　　“举家赐死！”

　　闻言萧和只觉浑身冰冷，他突然想起祖父在世时，曾经说过一件事。老人家总是在说，原本可清白一生却晚节不保，做了一件错事，但是那个错误却延续了两代，害了几百条人命。他问祖父是什么事，祖父只说为先帝选了一个人。莫非，就是当年……

　　他打个哆嗦不敢再往下想，高衍问他怎么了，萧和用力摇头，脸色顿时煞白。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萧和心说顺着梯子下吧，忙点头，高衍也不顾一旁异样眼光，亲自把人抱上步撵，命传太医。

　　萧和确实动了胎气，不顾好在不严重。太医开了安胎丸，让他用温水服下，又观察一会发现没有问题了才告退。高衍马上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了胎气呢？

　　萧和用力摇头，不知该怎么和高衍说心中的疑惑。

　　萧氏一族一夜没落，萧和也不是没有怀疑，但祖父从未对他说过原因。可萧和毕竟不傻，从有限的家私里也曾感觉到曾经祖上的荣光，尤其在看到丹书铁券后，他知道自己必定有过一个曾经非常显赫的家族。也曾不止一次想问祖父，但话到嘴边一看祖父的眼神他又问不出口，祖父告诫他平安喜乐安然渡日。

　　他听了。

　　也曾觉得市井日子倒也不是很难捱，也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直到他在山间遇到受伤的皇帝，命运为他开启了另一扇门。

　　这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和皇帝说丹书铁券的事，却不知高衍早已知晓。

　　只是现在听到高衍说起自己的身世，不知为何，萧和莫名觉得心疼。

　　其实小时候的事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知道那是自己发过一次高烧之后开始的，很多儿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记得最清楚的事是祖父守着他三天，在他醒来之后发现他把很多事忘了，祖父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释然。

　　此刻他就想，按照皇帝的说法，自己小时候既然进过宫还遇到当今皇帝，那是谁带自己进的宫？

　　莫非是祖父？

　　如果是这样，兰陵郡王一家的惨祸又和萧氏一族有什么关系？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导致萧氏一门败落？

　　不过此刻他确实不敢再往深里想，一来腹部确实疼痛，二来他想如果真如自己猜测，那么兰陵郡王灭门是否和祖父有关？

　　他不安地扭来扭去，皇帝皱眉道：“你这么动对孩子不好。”

　　萧和突然抓住高衍的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这么做皇帝有一丝受宠若惊：“五郎怎么了？”

　　萧和突然控制不住，就觉得眼眶一热，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滑了下来。高衍吓一跳：“怎么了，朕刚刚的话说的重了是吗？”

　　萧和飙泪摇头，突然猛地把头一扭，哇的一声开始吐。

　　孕夫情绪波动太大，刺激太猛直接导致原本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突然被无限放大了。

　　“五郎受苦了。”

　　高衍轻轻抚他的背，也不嫌弃呕吐秽物味道刺鼻，亲自端着一杯水等着。原本还为他这次没有什么明显反应而沾沾自喜，现在高衍觉得把自己这个心思赶紧收起来吧。

　　晚些时候等萧和情绪稍微稳定，高衍犹豫道：“五郎，朕知道很多事你大约是不记得了，不过也无碍。朕只是想对你说，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朕不怪太傅。”

　　萧和蹙眉：“太傅？”

　　高衍点头：“正是。萧缜，也就是你的祖父。”

　　萧和瞪大眼睛，高衍冲他点点头。

　　“当年正是太傅帮文帝确定了过继人选。但是后面的事情太傅并未参与，所以你放心吧。朕恩怨分明，何况朕不会忘记当年的小五儿。”

　　哦。

　　萧和仿佛懂了，又好像还迷糊着。但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他累了，需要休息。

　　皇帝为他拉好被子悄然退出大殿，很快闻人雅奉诏入宫。

　　“这么晚了本该让你陪伴新人，不过朕还是想和你说说话。”

　　闻人雅看皇帝神色不对，担忧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今天朕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了。”

　　闻人雅眼睛一闭。

　　兰陵惨案说是一个久远的回忆，但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忘记当年的惨烈。他知道皇帝和盘托出真相，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必然有他的道理，多半和最近太后暗中动作不断有关。在这个时候说出实情，让萧和那个咋咋呼呼的家伙通过了解真相认清敌友而有所防备是好的，但这无疑会在皇帝心头那道始终无法愈合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而且还是自己亲自撒的。

　　当年兰陵惨案，官方盖戳的说法是兰陵郡王一门在国丧期间燕舞享乐，其实那不过是借口。天家要防的，始终是兰陵一脉将来待高衍即位之后借机掌权。先帝的手腕是有目共睹的，只要先帝的刀觉得到了落下的时候，那就不会留下活口。

　　兰陵一门几百人的大家族，一夜之间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甚至最后连一个像样的独立的坟都没有起。就在当年的兰陵郡王府，直接开挖埋尸累大丘。据闻每年夏日雨季频繁之时，远远经过，都能从废弃的王府大冢散发出阴湿的血腥气，那是何等的凄惨。

　　如今皇帝亲口说了出来，想必高衍已经尽量淡化了当年的凄惨画面，不过这毕竟不是美好的回忆，大约也是需要人来陪一陪。大概萧和就算了，那个见不得血光的家伙还是老实养胎吧。

　　闻人雅几不可闻叹口气。

　　“陛下，臣知道那件事您忘不掉，但是臣还是那句话，一定为当年兰陵一族讨回公道。”

　　高衍遥望东方，喃喃道：“多去这么多年了，若他们罢手朕也想放过他们，可惜他们太过咄咄逼人。太傅当年不过为兰陵求了一句情就落得身败名裂，若非那块丹书铁券，只怕五郎如今也不在人世。子雅，你知道吗，朕今日就像魔怔了，一定要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明知道五郎会受不了，可还是控制不住。”

　　“陛下。”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五郎和霖儿的主意。太傅一族荣耀百年，因为兰陵一案落得这般下场，朕于心不忍。朕只想好好补偿他，可是如今朕很担心护不住他。”

　　“不会的。”

　　小将军上前道：“有臣在，臣不会让同样的惨祸再一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