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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已老，蜡缀寒葩。
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漆黑一片。唯独东方的一弯钩月，撕开天际。
眼前人，身着一条白狐斗篷，额前细密的刘海，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光泽，棕色的发丝垂至腰间，仿佛世间最美的丝缎。她的睫毛幽长浓密，如同漆夜里的一片幔纱，轻轻颤动，透着些独有的芬芳，面颊犹如冬日里的铃兰，沾着了雪珠蒙上了轻雾，雅艳却清冷。
“夜穹吞星，钩月东升。征兆为兴。”泫雀轻捻无名指上的墨玉，玄光似雾般升腾，散发出浅浅的光芒，让原本素白的脸上显得异常诡谲。
“征兆为兴，何解？”宇炀站在她的身旁，黑芒拂过他脸颊，两片薄唇似有若无地弯起，漆黑的眸子就如同这苍茫的夜。
“兴盛。”泫雀松开了指尖的墨玉，转过头黠而一笑，“不过，一定不是月罗……”
“你……”两片薄唇慢慢地抿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寒凉，他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修长的指尖慢慢地划过她如同琼脂般的脸颊，缓缓地说道：“泫儿，若是你说错了，那么我会让你用血来祭奠！”
“所有人都会骗我，但天象不会。泫雀也不在乎区区一条性命！”话落，她看了眼东方的钩月，嘴角泛起了笑意，转身欲走。
突然，身后被人紧紧地搂住，温热的体温从背心转了过来，她未有转头，只觉得有着股熟悉的龙脑香萦绕鼻尖。
“泫儿，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宇炀将脸贴在她的耳根处，冰冷的感觉有些刺痛他。
泫雀未答，她的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她并不想再因为这些不着边际的温柔，而断送了自己，任何人都可以去爱，唯独他不可以。
“这次我没有去日函，你应该知道原因。”半晌后宇炀扣住她的腰肢有些冷冽地说道，怀里的人儿软弱无骨，让他有些贪恋，让他有些难以控制的痴迷。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泫雀讶异道，她惊讶的不是宇炀猜到这些，惊讶的是他坦诚布公地说出来。
“泫儿，你在想什么我都明白。我这么说，只是想给你个机会。”
话落，泫雀垂下了眸子，如果背弃了日函将会被恶灵所吞噬，而宇炀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难保日后不杀她。
半刻之后，她转而笑道：“泫雀真的不明白公子的意思，若说女人，普天之下红颜芳心孰不被公子所俘获，而且夜姑娘也就快回来了……”
“闭嘴！”宇炀忽然推开了怀里的人儿，只说了两个字，他知道这两个字会像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入了她的心里。但是看见泫雀宁死不屈的样子，他的胸口如同被火在灼烧！
“倘若你要杀我，何必费那么多唇舌？”泫雀傲然地扬起了头，琼玉般的颈项在月色下更显白皙，棕色的眸子却是异常坚定。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宇炀轻哼了声，死死地捏住了她的脖颈，因为窒息感，使得羸弱的身躯如同枝头的一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他不断加紧着手中的力气。
泛青的唇色，瑟瑟抖动，泫雀甚至可以听到如同断裂般的声响，胸腔里的空气，开始越来越少，视线也变得模糊，她微微闭起了眸子，眼角不禁滑下一滴泪来，温润的液体慢慢地流淌在她苍白的脸颊，慢慢地落到了那修长的指尖，如同灼烧般的泪水让他瞬间放开了泫雀。
“咳咳咳……”泫雀失力地摔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在凝脂般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宇炀蹲下身，看着白皙的脖颈上深深的指印，薄唇轻扬嘲讽似地说道：“泫儿，别忘了我曾说过的……”
话落，他站起身，黑玉般的眸子里有着些许痛楚，只是他没有再看眼地上的人儿，径直走了。留得泫雀一人，失神地坐在地上，棕色的眼里如同已经干涸了的河水，淌不出一滴泪，脖颈上的伤根本比不上心里的，而那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话，却是久久萦绕在她的耳边。
翌日。
落霜的天气，使得地面有些冰洁。一行人等并未急着离开心郡，而是在五凤州边上的云西镇游历。刚入小镇，矮屋青瓦之上泛着点点霜白，好一副秀丽的景致，而当地的男女老少却都穿着与之秀丽相反，极端华美的衣服，黑色的底，艳丽的花纹，男子以猛禽为图案，女子则以花草为图案，女子腰间特有的绣带更勾勒出美妙的身姿，发间悠长绵软的发带，更是衬托出如绸般的乌发。
“公子，我们还真没来错地方。”拓林胤看见诸多美貌少女，嘴都笑得咧开了，不过看了眼泫雀与宇炀冷到冰点的态度，嘴上的笑意又隐了下去。
“请问几位客人，可是来云西镇游玩？”一位女子款款地向他们走了过来，水汪汪的眼睛让人看着觉得颇有几分灵秀。
拓林胤看见美人上来，于是赶紧说道：“我家少爷路经此地，被贵镇景致所吸引，请问姑娘可知附近有何客栈可以投宿的？”
“客栈到是没有，不过舍下到有几间屋子，可供几位稍作休息的。”女子柔声细语地说道，水灵灵的眸子不经意间瞥见宇炀，脸上又泛起了一团红晕。
“哦，那便有劳姑娘了。”拓林胤看着宇炀微微颔首于是答道。
女子带着他们往自家住地走去，拓林胤跟上前头又说道：“敢问怎么称呼姑娘？”
“叫我苑兰便罢。”
“有苑这个姓么？”泫雀跟在后头吱唔道。
拓林胤转头黠尔一笑说：“小雀儿，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泫雀有些窘迫，棕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眼拓林胤。
却未料宇炀在边上解释道：“其实那姑娘不是姓苑，而是姓苑兰，若是我没猜错，云西镇应当是以苑兰姓氏为多。”
“哦。”泫雀点了点头，昨晚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她不禁抚了抚被斗篷所裹紧的脖子，还有些微微的刺疼。
宇炀看着她的举动，不由往她的脖颈处看去，白绒绒的狐毛领子里头，肤若凝雪，只是隐约可见青紫色的淤痕，眉宇间皱了起来。
半刻之后，一行人都入住进了屋子。苑兰告知他们，今晚恰巧是云西镇的请愿节，只要是未婚男女都要去请愿，而请愿的人必须带上特制的面具和服饰，以示对神的尊重。而服饰和面具都有着禽鸟的羽毛作为特有的装饰，传说神在这天可以满足信者的一个愿望，而向神请愿的人一般都会在这天求姻缘。这天日落最早，繁星亦是最早升起，漫天的星光映衬着地上的摞摞篝火，更是迷离璀璨。
泫雀穿着身蔚蓝的长裙，外头罩着雪白的斗篷，花纹则是用碧蓝的孔雀翎所纹饰，姣好的脸上遮着孔雀翎羽面具。顾盼间只有一双棕眸依稀可辨。
“为什么你们的行头都挺好，唯有我的……哎……”拓林胤低头看了眼身上一片乌漆墨黑的羽毛，顿时失了性子，于是又对边上的女子说道：“苑兰姑娘，你可是故意如此安排的？”
“拓大哥，你这话可就曲了我一番好意了。刚才明明是你们自己挑的房间。”苑兰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脸上的面具也是用淡紫色的羽毛所配，水灵灵的眼睛在从面具里透出一丝笑意接着道：“其实，拓大哥这身可是我们云西镇神鸟的羽毛，又有何不乐的呢？”
拓林胤颠了颠手里一团黑毛的面具往脸上一盖说道：“还神鸟的，我看就是那乌鸦毛吧！算了算了，还是遮着我这张老脸吧！”
话落，引得泫雀和苑兰一阵大笑，泫雀不禁说道：“我到觉得这乌鸦挺合适你的，平日里你就会叫嚣个不停。”
拓林胤一听立刻扁了扁嘴哼了声，把话题扯开道：“为何还不见公子呢？”
苑兰指了指右手边说道：“你家公子不是来了么。”
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颀长的身姿上穿着件月白长衫，素白之上未有任何花色，外头罩着一件朱红的裘衣，裘衣之上仍旧未有半点花纹，可是却显得分外华贵，待人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件裘衣竟是全用朱红细密的羽毛所织成，月光之下，泛起了妖异的猩红色泽，而一张未戴面具的脸却是白如皓雪，星眸如玉，薄唇微露出一丝醉人的笑意，在场的人，即使是男子都无法不为这抹绝美而屏息。
“公子你这行头可谓天下只有一件了。”拓林胤在边上长开了嘴，惊叹道。
宇炀未有答话，只是笑了笑，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泫雀，微青的伤痕依旧可见，他顿了顿神，伸手解下同样朱红色的翎羽发带系到了泫雀的脖颈上，柔声道：“还疼么？”
泫雀显然被他的动作所怔住了，摸了摸脖颈上柔软的发带，面具中透出的棕眸闪过一丝情愫，她摇了摇头，微风轻拂，猩红的发带触着雪白的斗篷，霎那飞舞，就像冰雪间的子规啼血般妖娆美艳。
半晌后，苑兰看了眼拓林胤说道：“其实，刚才拓大哥你所言并不对。”
“什么？难道这件衣饰不只一件？”拓林胤又有些不爽，看了眼自己的一身黑炭，再看了眼宇炀身上的华美，连死了的心都有。
“有两件。”苑兰道。
“哦？那还有件呢？”宇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他突然问道。
“还有件也会在这次的请愿节上出现，只是苑兰也不知道会是谁，只是此人一定非富即贵。因为历年便是如此，只有尊贵的客人才会着火烈鸟的羽饰行头。”
“尊贵的客人？”宇炀挑起了眉毛问道。
苑兰触着他的眼神，立刻羞怯地低头道：“苑兰虽不知公子是何人，但看公子器宇不凡定当是贵人，因此请示镇中长老，才拿到了其中一件。”
“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请愿节之后，定当与姑娘一叙，以示感激之情。”话落，他笑着看了眼苑兰，淡紫色的翎羽面具中，水灵灵的眼里满是娇羞。而泫雀却是别过了头去，脖颈间的发带，似乎系得有些微微发烫。
三刻之后，偌大的广场上边，篝火尽数被点燃，噼啪的柴火声，燃起一阵阵金黄色的火光，照得每个人的眼分外明亮。宇炀将手里银色羽毛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一双黑玉般的眼眸，越发的亮眼。
拓林胤拉着苑兰让她带自己往人群里挤去，周遭的人无不向最大的篝火处聚拢，鼓乐声起，请神节便拉起了帷幕，只留得泫雀和宇炀二人，站在人群之外丝毫未动。
云西镇的长老请神仪式完毕之后，便退了下去，周遭的青年男女们，纷纷走向各处的请神地。宇炀拉起泫雀手，走到了一旁的请愿池，池水并不大，但是五彩斑斓的池底矿石，在夜色中泛起光怪陆离的色彩。
泫雀一手绾起袖口，另一手用瓢舀起清水递给了宇炀道：“你信不信神？”
宇炀黑玉般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不信。”
“不信，为何要请月神胧？”泫雀手中仍旧握着满满的一勺水说道。
“为抚民心。”宇炀接过她手里的瓢，将水尽数倒入了水池中。
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感，于是又绾起了袖口，舀起了一瓢水，递给宇炀道：“即使不信，但这水只是代表幸福。”
宇炀微微一怔，接过水嗤笑道：“好一个幸福。”
于是，揭起面具，仰起头一饮而尽。
泫雀看着他有些失神地笑了，宇炀放下了手中的木瓢说道：“你笑什么？”
“没有。”泫雀搪塞道。
“为何你不喝？”宇炀舀起木瓢递给她说道。
“难不成你怕我在里头下毒？”泫雀接过勺子淡淡笑道。
“我若是怕就不会喝了，你知道没有人能强迫我干什么事情。”他很傲然地说道。
泫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木瓢放到了池边，清润的水从瓢口纷纷沿着池壁滴落了下来，如同碰碎了的泪水，她有些凄然地说道：“如果我喝了，神也不会答应。”
这个女子告诉他即使不相信也要喝下去，因为这水只是代表幸福，然而当他递水给她的时候，她不仅不要这个幸福，还告诉他：她要的幸福太奢侈，神是不会答应的。
漫天的繁星渐渐被浓厚的云层所堙没，钩月发出奇异的光亮，照亮了请愿池边的男女，男子邪侫俊美，女子清脱雅丽，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忽然一阵划破天际的厉声尖叫，打破了这一丝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57 58 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