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夫君》夏时舟

29、第二十九章

　　沈长柔闻声便要转过头去，沈昭雪从旁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急着朝沈长薇问好，先让她把话说完了。

　　沈长薇走到她们三步远站定，又等了片刻，见她们还是头也不回地在说着前头那盆花，妆容精致的脸上不由得恼怒起来。

　　“那盆花有什么好看的，她几年没敢回来，没见过就算了，长柔你日日在府中，还能盯着那盆花看得这样仔细，可是担心有一日嫁了那七品芝麻小官，他微薄的俸禄连这样寻常的花都买不起了？”

　　沈长柔这话可谓是诛心了，沈长柔猛地转过身来，又气又恼地看着她道：“大姐姐何必说这样羞辱人的话？便是我未婚夫婿家境寻常，大姐姐也没必要说这样的话羞辱我！”

　　说完，沈长柔掩面哭泣。

　　见她红了眼，沈长薇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解释道：“姐姐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这样大惊小怪做什么？你出嫁时，我也是要给你添妆贺喜的，有家里给的那份，怎么也不会让你过不下去的。”

　　沈长薇走上前来，看着站在一旁安抚沈长柔的沈昭雪，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不屑道：“没看到我要过来吗，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沈昭雪打从心里看不起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看向她道：“我虽几年不在上京城，但听说瑞王妃对后院侧妃通房向来管束严格，言行吃食、衣物香粉，都要恪守规矩，你这般说话，瑞王妃真没有惩处你吗？”

　　“你！”沈长薇一时气节，指着沈昭雪，怒不可遏道，“你不过是摄政王的弃妇，有何颜面来评论我这个瑞王侧妃，还是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个被摄政王抛弃的残花败柳，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听到这里，沈长柔也忍不住了，抬头看向她道：“大姐姐，三妹是我们的妹妹，你说话也太不顾忌姐妹情谊了。再说了，三妹是自己要与王爷和离的，又不是王爷休了她，何来弃妇，又何来残花败柳一说？”

　　见二姐姐为自己撑腰，沈昭雪柳眉一挑，朝沈长薇露出一记得意的笑容。

　　“好歹我也是曾经的摄政王妃，日子过得不顺心了，还能写了和离书与摄政王和离，瑞王侧妃，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俗语有云，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若是将来瑞王爷喜欢上了更新鲜的面孔，你的好日子也就算到头了。”

　　自沈长薇与瑞王爷情投意合以来，别说是自由偏宠她的沈家了，便是去别人府上参与宴会，那些公侯门第一品大臣家中的儿女也有不少捧着她的，如今自己的处境被沈昭雪这么毫不客气地说出来，沈长薇顿觉脸上挂不住，一双斜飞入鬓地的长眉几乎竖了起来。

　　“沈昭雪，你得意什么！”沈长薇死死地盯着沈昭雪，眼中血红好似要吃了她般，一字一顿道，“你与摄政王和离，你父亲不过是七品芝麻小官，而我，我可是堂堂天子亲叔瑞王爷的侧妃，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你还不向我下跪磕头！”

　　见沈昭雪没有动作，沈长薇下巴抬起，斜看着她，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三妹妹方才那般伶俐，如今怎的听不懂人话了？”

　　沈昭雪正要与她辩驳一二，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由不远处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冷厉声。

　　“本王的王妃竟还要向一个侧妃下跪了？看来，四哥管束后院很是不得法啊！”

　　说话间，顾寒时已走到了沈昭雪面前，见她那张小脸看到自己时瞬间绷了起来，心中觉得好笑，又莫名有一些失落。

　　“沈大小姐，你倒是很能借我四哥的威名装腔作势，就是不知道我四哥知不知道你出了王府后院竟是这样的人？”

　　方才听到摄政王的声音，沈长薇已是心中瑟瑟，如今见他负手冷面站于自己面前，她心中一颤，竟一时腿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王爷息怒！”沈长薇低头哀求道。

　　“不过区区侧妃，何足本王生气。”顾寒时看也看不跪在地上的沈长薇，挥了挥手，让顾墨把她带下去，“顾墨，把她送回瑞王府上。”

　　“是，王爷。”顾墨应转看向跪倒在地的沈长薇，客气道，“沈侧妃，请？”

　　沈长薇面色惨白，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跟着顾墨走出一段路后，忽然又转过头来，朝顾寒时大喊道：“王爷可知，沈昭雪回了上京城后，口口声声都是她不喜王爷，休弃了王爷！”

　　“堵上你们家侧妃的嘴！”

　　丫鬟还没来得及捂住沈长薇的嘴，反被沈长薇一手推倒在地。

　　“王爷这般着急让下人堵我的嘴，难道不是王爷心虚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顾寒时身上。

　　不管是在昭州府还是在兴安府，沈昭雪都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狭长的眉眼中似笑非笑，叫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沈昭雪想出言阻拦沈长薇继续胡言乱语时，忽然听道顾寒时低沉的嗓音在面前响起，

　　“本王冷落昭雪三年之久，昭雪如何冷待本王，都是本王应受的。”

　　说着，顾寒时幽深的目光落在沈昭雪的小脸上，只是不过一瞬，她便垂下眼眸。

　　“沈侧妃，你知道的不过是昭雪想休弃本王，你大抵不知道，本王却半点都不想离开昭雪，她写下和离书，本王不收，此事便做不得数。”

　　沈长薇紧紧地盯着摄政王的脸看，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到什么，只是她最终失望地低下了头。

　　顾寒时扫了她一眼，眉眼间带着些薄怒和不耐烦，“顾墨，你亲自把沈侧妃送回瑞王府吧，到了后与四哥说一句，本王眼中揉不得沙子，尤其是这般欺负我王妃的人。”顾寒时吩咐道。

　　这一次，顾墨再不敢有松懈，亲自压着沈长薇出了沈家。

　　邱氏带着沈家众人赶到时，花园中已经恢复了沈长薇来之前的平静。

　　“臣妇拜见摄政王！”

　　邱氏一跪，跟着她而来的沈家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沈昭雪看了顾寒时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正要屈身下跪，谁知，顾寒时已快步走到她面前，宽厚的大掌拉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昭雪，你永远也不需要跪我。”

　　沈昭雪动了动手腕，甩开他的手，“和离书王爷既已收到，你我便是尊卑有别，我跪王爷，这是礼数。”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这番话气到了，顾寒松开手，也再未对她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家众人，又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阔步离开了沈家。

　　顾寒时与沈长薇说的那番话早已被府中的丫鬟小厮传了个遍，长辈们就不用说了，就连向来文静害羞的沈长柔都跑来院中，问她和摄政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她磨破了嘴皮，也没人相信她是真的与摄政王和离了。

　　不过，顾寒时这次突然驾临沈府也不是没有好处，有了他的那一番话，府中说话最有分量的祖母和大伯如今也不敢轻慢她，她将计就计，买通了祖母和大伯母身边的嬷嬷，让她们对着各自的主子暗示了一番，这不，还没过半个月，祖母院中便传来消息，说是要请各房的主子到福寿院中小聚。

　　花厅上首，邱氏一脸慈爱地看着儿孙媳妇们。

　　“今日喊你们大家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要说一说分家一事。”

　　赵氏面上一喜，赶忙说道：“娘，您是家里的老祖宗，家中的事情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们都是小辈，听着就是了。”

　　赵氏这一番讨好的话说得邱氏不可谓不身心舒畅，嘴上骂赵氏在孩子们面前卖乖讨巧没个正经，面上却笑得灿烂，一张脸和朵花儿似的。

　　“好了好了，你以后还有得在我面前讨骂的时候，今儿就不骂你，先把正事说一说。”邱氏收起笑容，恢复了往昔的严肃，“这民间百姓里也有儿大分家的说头，照理咱们沈家也早该分家地，只是咱们沈家向来男丁不旺，孙子辈的长越和长宜年纪也还小，进书院也少不得要递家里的名帖，如今他们两兄弟都争气，考上了庶吉士，将来前程有望，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忍心看着你们想请朋友到家里做客都不方便下贴，这才把你们大家都喊过来，一块儿说一说这家到底该如何分。”

　　分家一事赵氏与沈长曜早已通过气，摄政王那日的意思，分明就是对沈昭雪还有意，只是昭雪住在沈家，光是到她院门口就得过三重门，还有诸多通报，实在是不方便他们来往，若是昭雪迁到别院居住，于她名声上又有碍，倒不如把三房分出去，一来全了王爷想见昭雪的心意，二来昭雪能重回摄政王府，对沈家也是一个庇佑。

　　“分家一事，母亲同意，儿子们自当遵从，只是有一事儿子必须在分家之前告知母亲，还有各位弟弟和侄子侄女们。”沈长曜顿了顿，回身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两个弟弟，一脸关切，“照分家的规矩，我是长子，自然是要留在家中侍奉母亲，你们两个就要搬出去了，可上京城物价高昂、置房不易，我这个作为兄长的不忍弟弟们分家后受苦，请母亲在分家文书上务分给两位弟弟更多的钱财，让他们可以好好安置一家人，这样我也才不会因为自己占了长兄的便宜而感到羞愧了。”

　　沈长曜开口时，沈昭雪还以为是赵氏身边嬷嬷不尽心，并没有说动赵氏去给沈长曜吹枕头风，心中着实惊了一下，听到最后，这才安下心来，只是心中冷笑一声，相比之下，沈长薇的直言快语虽不中听，但到底没有冠冕堂皇到让人恶心。

　　邱氏和沈长曜意见一致，沈家分家一事自然也进行得无比顺利，当天便立下了分家文书，等二房搬出去后，沈昭雪也催着李氏准备搬入她早就找好的五进院子里。

　　终于能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沈昭雪简直从脚底舒服到脑袋。

　　凤青拿来一条银丝薄毯，一边往沈昭雪身上盖，一边又说道：“小姐，这次分家的事能顺利进行，是不是和王爷那天到沈家也有关系啊？”

　　沈昭雪翻了个身，不满道：“他是帮了我，可他说了那样的话，还不把和离书当一回事，闹得上京城的人都以为是我耍性子，明明是他冷待我在先，欺瞒我在后，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凤青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对王爷隐瞒身份一事耿耿于怀，见她满脸的不高兴，也不敢再往下说，转而又说起了在上京城开南北宝货店的事情。

　　“小姐，你真要听杨公子的意思，在上京城继续开铺子做生意吗？”

　　“那是自然了！”说道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的铺子，沈昭雪又翻了回来，看着凤青，眉飞色舞道，“顾寒时是不认和离书，但他堂堂摄政王，想来也没多少时日与我这个小女子耗下去，既然都是注定的事情，他要拖着就拖着，我可不能浪费时间，早点把铺子开起来，将来我才有本钱自立门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