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诗》落残琊

8、Chapter 8th

　　自从去了切原家以后，早季和正选们的关系比一般的同学更近了一点。偶尔在走廊上碰面，也会打个招呼问声好。就像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一样。只除了和同班的柳莲二更熟悉一点。比如说会在课间讨论讨论两人感兴趣的话题，顺便聊一聊网球部最近的进展。

　　和其他的同学的关系也挺不错。早季不是一个人缘太好的人，和每个人的关系都不算太亲密。开学的新鲜感过去了，同学们也都熟悉了早季，也没有说些什么嘲笑的话。立海大就是这一点很合早季的心意，强者至上。

　　某天躺在简陋狭小而坚硬的床上，早季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长很长的道路，路旁是很漂亮的曼珠沙华，艳丽的殷红和青翠的绿。天很蓝，空气很清新，有水从道路的下方缓缓流过。天空中似乎有音符在飘，却怎么也看不分明。早季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白砖砌起的水泥的公寓，很简陋的模样，白墙上还看得见油烟染黑的痕迹，很清晰。

　　然而周围的却又不是自己熟悉的风景，只单单是这栋房子在早季的眼前，怎么闭眼也驱散不尽。隐约有洗衣粉的清香从房子里飘出来，那是早季最熟悉的味道。外婆老了，总是洗不干净衣服，留着一股浓浓的洗衣粉的化学药剂的味道。让人怀念不已。然后是有些阴暗的房子，明黄色的茶几和餐桌，酒红色的地板。还有妇女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这些日子太忙了，每天忙着学习，忙着打工，忙着写东西，忙着照顾自己的生活，让早季几乎忘记了原先的自己。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再怎么努力忘记，也不可能泯灭掉那十几年的回忆。事实上早季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很是莫名其妙。

　　早季有些恍惚，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地。她可以看到明晃晃的太阳刺眼地放出光芒，可以看到房子里那个和原来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坐在电脑前面，屏幕上是同人文和耽美漫画，一脸满足，时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妇女明亮又充满活力与温柔的说：“吃饭了，快点。”女孩便一边应着马上就来一边把网页放进收藏夹，再关掉电脑。电脑旁的矮桌上是一叠又一叠的书。早季看得模糊又分明，那是发下来的作业。桌下是新买的小提琴，放着诱人的光泽。

　　饭桌上有女孩喜欢的饭菜，还传来着聊天的声音。
　　“少看点网络文章，多看名著。”
　　“知道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
　　“中午要做作业。”
　　“是是。”

　　那是重复过多少遍的对话，无论是音色还是音调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早季想落泪。她其实想笑来着，她其实想说穿越没什么不好，能够看到王子能够减肥能够做在这个世界永远不能做的事，但是早季发现她笑不出来，也开不了口。明明是那么近的场景，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场面。

　　早季发现她越走越远了。为什么她会在后退呢？她明明是想靠近的，她明明是想回忆的。母亲的温柔，父亲的沉默，外婆的关怀，老师的容颜，同学的笑靥，明明都在眼前了，为什么怎么也触碰不到呢？早季很想嘶声揭底地叫喊，喉口却一阵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先前一路上的风景都像是嘲笑的面孔，代表地狱的曼珠沙华也在叫着早季的可笑。那么狰狞。

　　然后梦醒，泪流满面。

　　小小的房子里还留着樟脑的味道，薄薄的床单白的发黑，有霉气的感觉。早季愣了愣神，没有擦掉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她看着这一间二十几平方米的房子，看着灰黑色的水泥地面和掉了漆的床脚，天花板上的灯泡露出铁丝，新买的白色枕头在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完全不一样，完全和自己生活了几年的房子不一样。早季闭了闭眼，猛地抱住了枕头，无声地抽泣起来。

　　这样的房子她不是没有待过，自己家的经济并不好，原先就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是在上小学时才搬离的。但是不一样，那时候即使是简陋狭小的陋室也留着家人的味道，但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怎么想怎么自我催眠，这里也只是住着早季一个人而已。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幸村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了。因为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能接受自己是一个人的人更不好过。就像是现在，她真的很想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撒娇，就像小时候那样，哭了以后躲进妈妈的怀里，在妈妈的安慰下进入梦乡。但这是个奢望。

　　早季开始怀念一切。怀念原先被她讨厌的严厉的语文老师，怀念那被买来还没多久的小提琴，怀念那曾被自己厌恶的琴谱，怀念缺了一角的茶壶，怀念拉链坏了的书包，怀念一堆有一堆的名著，怀念原先一切喜欢和讨厌的。那都是自己存在于那个世界的证明，都寄托着自己对那个世界的留恋和爱。可是光是怀念又有什么用呢？那是回不去的曾经。

　　早季朦胧中从抽屉里拿出蜡烛点燃，一点一点数着存进存折里的日元，一字一句地在床上写着有些扭曲的文字，再让泪水沾湿笔记本子。她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真的好久。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几个月回不了家的爸爸，想起了啰嗦的外婆，想起了初中乃至小学的同学，那么亲切。

　　腐朽的窗框发出吱呀的声音，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早季却意外地不感到害怕。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明明她是最怕黑的啊。她蜷缩成一团，蜡烛的光晕倒映在床头，一晃一晃地。早季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以为早就忘却的事。比如和母亲的吵架，比如赌气的情绪。脑子里很混乱，都是一些不该想起来的东西。但是早季却宁愿想起来，宁愿不停地回忆。只要不把那个世界的牵挂全部忘记掉。

　　或许这个夜晚，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早季看着越来越短的蜡烛，身后苍穹初白。